「奶奶你放心,我壯得跟牛一樣。」
「是脾氣倔得跟牛一樣吧,瞧你瘦的咧!」司奶奶撇著嘴微笑。
「虧美寧有這副牛脾氣,不然早被欺負了,你說對吧?美寧。」司老闆倒覺得女兒的牛脾氣生得好。
「就是啊!誰敢惹我,我這對牛角就先鬥垮他。」分明前不久才吃過悶虧,司美寧在老爸面前,也只剩一張嘴可以逞強。
唉,牛脾氣有什麼用?體力不如男人,打架要不吃虧都很難。
「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點回去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呢!」司老闆拍拍女兒的肩膀,關心的叮囑。「路上小心。」
「知道了,爸爸、奶奶,我先回去羅!」司美寧與兩位長輩道別後,一走出病房,一下午窒悶的情緒終於整個崩潰。
糟糕,又想哭了!她何時變得如此脆弱、敏感?
岳晨!罪魁禍首肯定是他!
倘若他不來招惹她,她依然是那個俯仰無愧、正氣浩然又堅不可摧的司美寧,而不是現在這等徬徨無助、心事重重又晦氣罩頂的司美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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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便車,好嗎?」
這天,從醫院急診中心的小門走出來,司美寧從包包裡找出鑰匙,甫蹲下身去打開腳踏車的馬蹄鎖時,岳晨的嗓音由上往下傳入耳際。
她整個人一愣,望著他的鞋尖,思忖著該不該再理這個人,萬一又一言不合與他起衝突怎麼辦?
她能一次又一次的全身而退嗎?哼,船到橋頭自然直,難道她怕他不成?!
遲疑了好一會兒,她總算抬起頭來,以一雙毫不熱絡又乖張的眼神睨著他,好像在告訴他——怎樣?誰怕誰?
「我有腳踏車,你沒看見嗎?」
「有啊!」岳晨雙手閒適地插在長褲的口袋裡,面帶微笑地點了點頭。
「那我還需要搭你的便車嗎?」沒事找事,八成是吃飽閒得慌才來尋她開心。司美寧逕自打開鎖頭,起身後順手將它往車籃子一放,人就跨坐上去。
「是我要搭你的便車。」每次要阻止她前進,岳晨就會用手抓住她的腳踏車龍頭。「下來、下來,我載你。」
「什麼?」司美寧驚訝過度,愣愣的被他趕了下來。
「我載你啊!不然你哪載得勁我?」岳晨跨上腳踏車,指了指後座,暗示她上車。
「你的車呢?」司美寧面無表情的問。
「借給我弟了,他最近車厄不斷,已經連續撞爛家裡的三輛車了。」岳晨一臉稀鬆平常地說著,彷彿撞爛的是西瓜,而不是動輒一百多萬的高級轎車。
「那你還敢把車子借給他?」有錢人對奢侈品都是這種無關痛癢的嘴臉嗎?
「自家兄弟嘛,撞得再爛也要借,不然說不過去。」
不是岳望駕車技術爛,而是運氣太差,明明遵守交通規則,好端端開正路上,從不超速也不闖紅燈,偏偏就有人開車不長眼,硬是要與他對撞,害他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惡人,短短一個月之內,已經去收驚了好幾次,簡直無辜到了極點。
所以啦,岳晨對於弟弟的見鬼際遇抱以同情,自然不去計較借他車子最後可能只會換回一堆破銅爛鐵。
「最好是不要出事。」司美寧繼續面無表情的說。
「唉,這不重要啦!」沒時間管阿望的事了,眼前是岳晨自己難過美人關,傷透腦筋,看來是該下重藥的時候了……
朝司美寧挑了一下俊眉,他再度指著腳踏車後座說:「來吧!皓月當空、涼風徐徐,且讓我倆共乘一騎,在這迷人夜色中順風而行,相信必定愜意不已。」
此情此景,光想就讓岳晨覺得萬分詩情畫意,贊!
司美寧聽得渾身雞皮疙瘩全肅然起敬,她暗呿一聲:卑鄙小人裝什麼風雅啊!
「感動厚?」岳晨又挑挑眉,煞是得意自己附庸風雅得真是時候。
哪知有人已從暗地反胃,變成快要明著吐出來了。
「你好像忘記我們有筆帳還沒算清?」司美寧沉著臉提醒。
「沒概念。」 一皮天下無難事,他從小就靠一個「皮」字闖蕩江湖,無論遇上多大的麻煩,只要皮到底,從來沒有不安然度過的難關。
對付自作多情、主動撲上來的女人,這招尤其好用。
「最好你沒概念。」他沒概念,她可記恨得比自己穿幾號鞋還清楚。
「來!暫且放下心中的怨念,坐在這裡、攬著我的腰……」岳晨硬是拉著她,坐上腳踏車後座,又極其親密地用手扯住她的雙手,強制性地讓她環上他的腰。
「我不要啦……」司美寧想抗拒又覺得多餘,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意志竟然鬆動了。
「如果你很累,就靠在我背上閉眼休息,出發羅!」他才不管她會不會選擇跳車,逕自將長腳一蹬、踏板一踩,往前馳騁而去。
頓時清風拂面,司美寧感到一陣快意,仲夏之夜,黏膩的肌膚相浮躁的心情也漸漸舒爽起來,唇邊不覺漾起愉悅的笑容。
月兒明亮,風也清涼,因為家裡包子店的生意,向來只有清晨上菜市場、沒有夜晚休閒時光的司美寧,第一次領略到夜的美麗。
如此夜色下,她竟躲在一個被自己厭惡了很久很久的臭男人背後,偷偷享受著有依靠的感覺。
她會不會遭天譴?她是否不該眷戀他的溫柔與多情?
先前勸左燕婷別為岳晨想不開,現在她自己卻與他結下不解之緣,深深地被彼此吸引,被彼此迷惑。
怎麼辦?她如何說服自己,說她心裡對岳晨並沒有任何一絲正面的情感?
「你冷不冷?」不知騎了多遠或多久,岳晨撫著她輕置在他腰際的手,柔聲詢問。
「大熱天的,哪會冷?」司美寧拍掉他的手,才不白白給他吃豆腐咧!
「對你噓寒問暖也有錯喔?」岳晨的語調在夜風中更顯哀怨。
「噓寒問暖可以,吃豆腐不行。」司美寧瞠怒地說。
「早上當打雜工,晚上又辛苦的當店小二、吆喝賣包子,沒打賞工錢,做心酸的也就罷了,現在連想吃幾塊嫩豆腐,都沒這口福喔!」何苦來哉啊!
「你晚上還去幫我爸賣包子?」司美寧愕然。
「嗯,我每天一下班就過去,你不知道嗎?不過,你也不用太感激我,我是自願勞役的。」自願勞役是真的,說出來邀邀功更是故意的,只希望她加減將他的好意放在心裡、別忘記。
「我爸都沒跟我說。」這些事司老闆連提都沒跟她提一下,她懷疑老爸並不想讓她與岳晨有太多的交集。
是啊,如果她動了想談戀愛的念頭,而對象是岳晨,那麼她將有兩個大阻礙:一是迷戀岳晨到幾近病態的左燕婷;二是護女心切、不願女兒受委屈的司老闆。
「你爸擔心你被我拐走。」岳晨笑說,語氣中沒有任何責怪,倒有些許諒解。
「哼,你拐得走我嗎?」司美寧冷哼一聲,免不了自問:他真拐不走她嗎?
她的心都已經懶得理自己在想什麼、快要一面倒向他那邊去了,若說這還不算被他給拐去了,她還真懷疑。
不承認,只是因為死鴨子嘴硬、自尊心作祟、不肯坦然面對現實。
原來,她沒有自己想像中的那麼勇敢。
「有人披拐走了還不承認,我出只好配合演出。」
「你不要太過分。」有些事,心照不宣就好,無須說明。
司美寧從背後推了他一把,豈知她這一推,促使腳踏車失去平衡,歪扭了好幾下。
「抱緊、抱緊。快摔車了,小心!」岳晨愈吼,車子抖扭得愈厲害。
「你當心點,小心別摔跤或撞電線桿了!」她可跌怕了!
司美寧當真環抱得死緊,前頭的岳晨忽然仰首,朗聲大笑了起來。
「你故意的?」聽聞他縱聲狂笑,司美寧驚覺上當,一氣之下不斷拍打著他結賈的背部,充滿力道的「啪」聲不絕於耳。
「啊!別打、別打,這次是真的、真的要擰啦——」
岳晨吼叫的尾音還沒正式結束,承載著兩人的腳踏車嚴重失去平衡,逐漸往一處宅院圍牆外的花圃傾跌過去!
由於司美寧是側坐又沒扶牢的關係,所以很悲情地以四腳朝天的豪放姿勢跌進一片紫色花圃裡。
岳晨的臨危反應就是飛快伸出右腳,踩住花圃的水泥邊緣,藉此恢復腳踏車平衡,並小心避免連人帶車壓到司美寧。
無奈事與願違,他的腳不但踩了個空,高大的身體更以巨石殞落般的重力,狠狠壓在司美寧身上。
腳踏車橫躺在花圃旁,車輪猶似羅盤般轉個不停。
糗大了!
柔和月光下,種滿紫色夕霧草的花圃裡,岳晨在上、司美寧在下,他的雙手又很不巧地放在她的胸部上,下半身也很該死的貼近她的兩腿之間……
事發突然,四目相望的兩人皆驚駭不已。
兩具熱燙的軀體像卡榫般緊密貼合,這副德性要他們裝作若無其事、不要想入非非都辦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