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吃飯吧,美寧,奶奶想休息一下。」司奶奶打了個哈欠,狀似困極。
「那您就躺著休息嘛!我坐在旁邊又不會吵到您。」
「你不吵我,可是阿晨會吵你啊,那不就等於吵到我?」司奶奶推了推司美寧一把。
「可是燕婷說要來看您,也許她等一下就來了。」司美寧仍繼續找理由推辭。
「你都說燕婷是來看我,又不是來看你,你在不在又有什麼關係?」司奶奶又笑了。「去吧,去吃飯吧!等燕婷來了,我多留她一會兒,等你回來不就行了。」
「這……好啦!我很快就回來。」
深知奶奶的心已經被岳晨的一束鮮花和八顆蘋果給收買,她再說什麼都沒用,司美寧於是幫奶奶蓋好被子後,提起包包、轉身……冷不防撞進守候在她背後的男人懷裡。
「你好大的膽……」竟敢當著奶奶的面擁抱她,就算奶奶的眼睛閉上了沒有看見,他也不能如此輕浮啊!
「噓!吵到奶奶了。」
岳晨狡猾地睨了奶奶一眼,司美寧馬上噤聲,卻無法不伸手推他。
她使勁推他,當然岳晨並沒有那麼好打發,於是兩人在你拉我扯、半推半就中黏著走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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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病房,礙於醫院內不能大聲喧嘩,岳晨才甘心放過司美寧。但短暫的近距離接觸,一股清淡卻不應該在他身上出現的味道,引起了嗅覺靈敏的司美寧質疑。
「為什麼你身上有麵粉的味道?」
除了麵粉,似乎還有絞肉、蔬菜、咖哩、奶油、紅豆等等,司美寧再熟悉不過的司家畔包子內餡的味道。
「是嗎?我已經在公司洗過澡了,還會有味道?」岳晨舉起手臂聞了聞袖子,才知道是衣服沒換的關係。
「你……幹什麼去了?」司美寧難掩好奇心。
「我早上上班前,在你家打雜了兩個多小時。」
「什麼?!」
「對,你不必這麼吃驚啦!我也只不過是幫忙揉了一大坨麵團,剁了幾顆高麗菜,削了幾十顆馬鈴薯和紅蘿蔔,煮了一大鍋咖哩、熬了一大桶豆漿和奶茶,然後又依照司老闆的吩咐,將廚房及前庭、後院打掃乾淨而已,根本沒幫上什麼忙。」才怪!還說沒幫上什麼忙?他簡直居功厥偉。
黑心的司老闆根本只會出一張嘴和一雙手在那邊輕鬆舀餡料、捏包子,而岳晨雖名為打雜的,卻是重頭要角,什麼粗活都嘛他在做。
「你……為什麼去自討苦吃!」司美寧面露不悅。
「你和司奶奶不在家,你爸爸一個人肯定忙不過來,我好心幫忙,你怎麼反倒不高興?」
「不用你多管閒事。」
「在我心目中,你的事不是閒事。」
「就算你講得再好聽,我不會感激也不會感動,你省省吧!」
「好啊,你要這麼說,我也無話可說。雖然我的確奢望你的感激和感動,但顯然我弄巧成拙了。不過沒關係,我相信傻人有傻福,在你奶奶出院之前,我會繼續當個拙夫。」岳晨習慣了她的冷言冷語,就算心裡不是滋味,也只能默默忍受,逐一消化。
在他每天一步步、一點點、一滴滴,確定了自己想更深入地瞭解她、接近她的念頭之後,早就有心理準備接受她的任何挑釁及折磨。
他的一見傾心,對照她的冷漠態度,一場注定不公平的愛戀追逐已經開始,而通往司美寧內心深處的這條路,絕不會是一條平坦好走的路。
因為那路上佈滿了偏見以及冷漠的石頭,他踩著它們,卻堅信自己總有一天會到達盡頭,敲開她冰封密閉的心扉。
「不知道你是不是吃飽太閒!哪有人每天玩到天亮,一早又自告奮勇跑去當打雜工,緊接著又去公司上班,到了晚上……你應該還是照常去花天酒地吧?你都不用休息、睡覺的嗎?」
第六章
並非司美寧忽然變熱心、關懷起他來,或是突然變得健談、喜歡與他哈啦,而是面對岳晨這種長年風花雪月又膽敢自稱是純情處男的人,反差如此之巨大,她的好奇心當然會愈來愈旺盛。
「不,我現在每天下班買完包子就乖乖回家睡覺耶!很乖厚?」岳晨亮著白牙笑嘻嘻地說,一臉討好地望著司美寧,期待她給他摸摸頭、稱讚個幾句。
「唷,轉性了喔!」怔了許久,司美寧才吶吶地說了一句不痛不癢的話。
「對於我的良性轉變,你的反應竟如此冷淡?」虧他全是為了她,靡爛的生活才整個徹底大翻轉呢!
當然,他的改變發自內心,而不是司美寧對他做了什麼利誘或者嚴苛的要求。
她根本懶得理他,因為他在她眼底,是何等無可救藥的壞胚子呀!
如果可以,他倒希望她對他有所求,那代表她並非絕對的冷漠無情。
而他即使是天生的壞胚子,只要不索他的命,他願意為她改掉一切壞習性。
「難道還要我替你鼓鼓掌嗎?!」司美寧冷沉卻閃耀著晶亮光芒的眼珠子瞥向一旁,不將他放在眼裡,嫌惡又不耐煩的表情一次做足,超不給他面子。
「如果你願意,我當然希望聽見你的喝采。」他表現得若無其事,司美寧哪裡知道自己的冷絕已再度劃傷了他感情漸濃的心。
「很抱歉,我不願意。」司美寧臉色更難看了。
「你氣我那天吻了你?」
「何止氣。」簡直恨得想縫了他的嘴巴!
「需要我向你道歉嗎?」固然他不是真心想為一個吻道歉,不過為了與她和平共處,必要時做做表面工夫,他並不排斥。
「不必。」
「你真的很……討厭!」被拒絕多次,風度再好的人也會變臉,更別說岳晨本來就是狂傲之人。
「是啊,我討人厭,那你還來纏著我,不是很奇怪嗎?」
「現在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一直纏著你,偏偏……」偏偏他克制不了自己,沒事就想來纏她!岳晨暗自咬牙,氣到說不下去。
「那你還不走?!」司美寧此生第一次被罵討人厭,還拜一個聲名狼藉的臭男人之賜,她也真要氣炸了。
她招誰惹誰了?她到底還要衰多久才會出運?
「我是該走了。」
「走啊!」誰攔他了?誰留他了?臭男人滾得愈遠愈好,省得惹她心煩、看了就倒彈!
「我不走。」他是該怒然地拂袖而去,但來自內心真實的聲音與渴望卻不允許他就此放棄與逃脫。
深凝著她側轉過去的臉,他眼巴巴的希望她能行行好、將她淡漠的目光朝他跳躍著火焰的眼眸看過來……
望他一眼吧!他的眼底有著百年難得一見的柔情光芒,只盼她肯凝視過來。
岳晨無聲地吶喊,企盼司美寧聽見他心底的呼喚。
「別跟我耍無賴了,我煩死了。」司美寧態度仍未軟化,語氣依舊冷硬。
他有多可惡啊,得了便宜還賣乖也就罷了,現在還嫌她是個討人厭的女人。
是她先討厭他的好不好?!他在搶什麼頭香啊!
「司美寧,你知道嗎?有時候很喜歡一個人,在得不到對方青睞的時候,就會自我催眠、告訴自己——那個人超討厭的、沒什麼了不起。」
女人在他身邊來來去去,笑鬧過後,她們從來沒有在他身上實質得到過什麼,他也從沒失去過什麼,一切都是隨興所至、逢場作戲,他不曾動心過。
他不明白,何以在她目中無人之下,他反而對她興起了難以磨滅的渴求?
可笑的是,他竟然覺得在司美寧冰冷無情的晶眸中看見一道曙光。
什麼光?就是那個光——讓他因為心動而願意落實感官情慾、終結處男之身,成為一個真正男人的光。
這軟他如何是好?他迷戀她……沉迷到無法自拔。
「不予置評。」司美寧丟下了一句話,旋即往樓梯方向疾走。
不知道為什麼,她心頭一陣悵然,想哭。
一向堅強的她,竟然被他剛才那段話給觸動了緊繃的心弦?!雖然她表面平靜無波,卻清楚地聽見並感受到那弦音在她心裡激起了極大的震撼。
明明他是個壞蛋、明明他是個臭男人,為什麼她要因為他的幾句花言巧語而覺得心煩,還想哭咧?!
她一定吃過他的口水、中了他的淫毒,情緒才會隨他起舞!
不,不能被他蠱惑。
她絕不能被一個曾經讓她從頭到腳嫌得一無是處的男人給撼動或影響。
一直以來,她是如何警告、教訓左燕婷,別為他著迷、別再為他傻下去,回想自己每一次的義正詞嚴,句句犀利、針針見血,如此義憤填膺,她又怎麼能允許自己明知不可以,卻盲目地踏入錯誤的迷情陷阱裡?
心煩意亂,司美寧疾行中回首看了一眼,確定岳晨沒有跟在後頭,她稍微感到放心地停留在樓梯間的一扇窗口前。
「不會有事的,司美寧,你放心,絕對不會有事的。」望著窗外,她按住自己因為心慌而起伏不定的胸口,一聲聲的為自己加注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