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說我不想的?」他淡哼。「別把自己看得太搶手了,辛太太,這些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巴不得能徹底擺脫你。」
是嗎?
她心一沉,眸光轉瞬黯淡,但仍勉力持住平靜的表情,不讓他看出自己的動搖。
「既然如此,我們可以馬上就去辦清楚手續,明天就去戶政事務所吧,如果你有空的話。」
「很不巧,本人沒空。」他態度高傲。
她一怔。「那你什麼時候有空?」
「近期之內都沒空。」
她開始有點生氣了。他是故意玩弄她嗎?「你不是說很想擺脫我?」
「我是很想,但不是現在。」
「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沒立刻回答,傾過身,用一雙放肆的眼上上下下地打量她,甚至不客氣地停留在她領口微敞的酥胸口。
她驀地感到一陣奇異的羞赧,心湖宛若有蜻蜓點水,漾開圈圈漣漪,不覺往後退。
「怕了嗎?」俊唇一扯,似笑非笑。「你是該怕的。齊菲菲,你以為自己發出通知,我就要配合你限時離婚嗎?記得嗎?當年我說要離婚,可是你不停哀求我別那麼做。」
不錯,當年的確是她極力懇求他多給她一點轉圜的時間,別那麼快離婚。
齊菲菲戒備地瞇眸。「所以你想怎樣?」
想怎樣?
「所以,親愛的,現在你要我離婚,可以。」他冷冷一笑,大手擒住她小巧的下頷,輕薄地揉捏
「照我的遊戲規則來玩——」
第2章(1)
他說,他目前就職的紐約總公司將在台灣成立分部,掌管台灣、中國及香港等華人三地的相關業務,而他,是這間分公司的總經理候選人之一。
另一位候選人來自香港,比他大上幾歲,能力雖不及他優秀,資歷卻勝於他,更重要的是,他有妻有子,有個人人稱羨的美滿家庭。
「我們公司董事長會有個奇怪的認知,他們認為已婚的主管比較有穩定性,在選擇高階主管的人選時,家庭能夠給予多少支持往往是他們考量的重點。」
「所以你的意思是,離婚會使你在競爭總經理這個職務上,印象分數被扣分?」
「不僅不能離婚,而且我還必須證明我的妻子能為我在事業上的表現加分。」
「我懂了。」
也就是說,他需要她幫忙營造一個假象,假裝他擁有一個和樂家庭,有個賢慧能幹的妻子能為他撐起一個家,以便他在事業全力衝刺。
「你們不是跨國集團嗎?怎麼高層的觀念如此保守?」
「你不知道嗎?其實美國人是很重視家庭的,尤其是那些自詡出身名門的上流人士。」
「你們公司需要多久才能決定升不升你當分公司總經理?」
「這個嘛……總要一個月時間吧。」
一個月。
「所以這一個月,就麻煩你多多照料嘍!」他厚顏無恥的宣佈。
接著,他更厚顏無恥地硬要搬進她家。
「夫妻住在一起是應該的,你總不想讓我一個人很淒涼地流落在外吧?」
「你可以去住飯店!」她相信他住得起。
「我不要。」他耍賴。
「那你回你爸媽家住。」
「他們現在住在花蓮,我可是得留在台北處理分公司成立的事宜。」
「所以,你非賴在我這兒不可?」
「請多多指教。」他笑著朝她伸出手。
她知道,這個動作並非表示友好,其實是一種挑釁。
他在對她下戰帖,笑咪咪地看她是否有膽子拒絕,就似一匹不懷好意的惡狼。
她不能被他嚇到,若是她表現出一絲絲受驚,這場戰局恐怕還未正式開打,她便會全盤皆輸了。
齊菲菲暗暗深呼吸,挺直背脊,擺出最堅毅的姿態,將惡狼迎進原該只屬於她自己的私密領域。
「就一個月,我答應收留你,不過一個月後,不管到時你有沒有得到升任總經理的聘書,我們一定要離婚。」她表明立場。
他笑笑,不置可否。
「你怎麼說?」她堅持要一個明確的答案。
他卻不肯給。「我不是說,這次遊戲規則由我來定嗎?」
她頓時鬱悶。
他不理會她,逕自拉著行李箱走進客廳,打量屋內擺設。這是間位於高樓層的公寓,雖然不及他在紐約那間豪華,但空間闊朗,采光明亮,口味溫馨,頗為舒適宜人。
「還不錯。我的房間在哪裡?」
「那邊過去第一間。」她指了指方向,正欲領他過去,手機鈴聲忽地唱響,她瞥了眼來電顯示,朝他揮揮手,示意他自己進客房。「喂,家俊啊。」
這聲甜蜜的呼喚令辛至煥神經緊繃,耳朵豎起。
「……嗯,我收到花了,禮物也收到了,謝謝你,我很喜歡。」
她喜歡?辛至煥暗暗掐握了下拳頭。明明連打開都沒有,說什麼喜歡?這女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場面話了?
「……今天晚上啊,真抱歉,我晚上有點事……」說著,她朝他的方向瞥來一眼。
那是哀怨嗎?他不爽,用力瞪回去。
「……不是餐廳的事,是……嗯,有個『朋友』臨時從美國回來,我得招待他……不算是很好的朋友啦,只是有點交情。」
辛至煥覺得自己火大了,大踏步走過去,不由分說地搶過妻子的手機。「你好,方先生,我就是菲菲的『朋友』,事實上,我們的關係不僅止於朋友,正確地說應該是——」
「你做什麼?!」齊菲菲震驚地阻止他,慌忙將手機搶回來,兩人一陣爭奪,她好不容易搶回發話權。「沒事,家俊,你別介意,我朋友就愛鬧,我明天再打電話給你,拜拜。」
語落,她匆匆收線,明眸揚起,懊惱地瞠視他。
「你幹麼這樣?你不覺得自己很幼稚嗎?」
是啊,他是幼稚,怎樣?
他瞇眼瞪她,良久,撂下話。「我肚子餓了。」
「什麼?」她怔住。
「我說,我肚子餓了,要吃飯。」他像個孩子嚷嚷。
她翻白眼,簡直快敗給他了。「你想吃什麼?我訂餐廳。」
「開了兩家餐廳的人,難道連自己下廚的本領都沒有嗎?」他諷刺。「我想吃家常菜。」
「你要我煮飯?今天可是我生日。」
「那又怎樣?」
他竟然要一個壽星下廚?有沒良心啊!
她瞪他,銀牙咬著唇,似是考慮該不該跟他翻臉,最後,決定維持心平氣和。
「好吧,看在你很久沒回台灣的分上,我就做點家鄉料理給你吃。你先進客房休息吧。」
他點點頭,也不跟她客氣,提起行李便走進客房,不一會兒,又走出來。
她繫上圍裙,正打開冰箱察看有什麼食材可以用,見他直挺挺地杵在一旁,不禁蹙眉。
「你又想幹麼了?」
他磨磨牙,努努唇,一副萬般不情願的神態,接著,手伸得長長的,勉為其難似的遞出一個長方形的禮物盒,桃紅色的緞帶在盒邊打出一個精美的結。
「這什麼?」她訝異。
「給你的禮物,今天不是你生日嗎?」
他準備了禮物送她?齊菲菲驚愕,不敢相信,好一會兒才遲疑地接過。「謝謝。」
他輕聲一哼,揚起下頜,也不知在拽什麼,踏著驕傲的步履離去。
她怔仲地目送他挺拔的背影,直到他消失於眼前,才恍然回神,緩緩拆開禮物包裝。
躲在層層疊疊的泡棉,是一方極精緻極剔透的水晶音樂盒,掀開盒蓋,一串悅耳的叮咚樂聲流洩,穿著彩色舞衣的芭蕾女伶輕盈地旋轉。
這是波西米亞水晶打造的吧?
看著底座的生產標記,齊菲菲明白這音樂盒是不可多得的限量精品,說不定還是他親手從捷克拎回來的。
他竟會想到送她一個音樂盒……
她心弦一緊,隨著清雋的旋律輕輕地顫動。
六年前,她曾對他說過,她的願望便是收藏各式各樣的音樂盒,有一天,等她有錢的時候,她一定要這麼做。
難道,他還記得她當時許下的心願嗎?
或者,這只是一個無心卻令人驚喜的巧合?
她惶惑不解,捧著音樂盒回到臥房,牆角一方玻璃櫃,錯落擺置著數十個大大小小的音樂盒,她將他送的這一個,小心翼翼地放在最高處。
然後,恍惚地盯著——
***
客家小炒、九層塔蛋、三杯雞、開陽白菜、石斑魚清湯,她做了一桌家常料理,道道是他愛吃的。
光是看著,辛至煥便覺得食指大動,動筷一嘗,更是口齒留香。
他早知道她擅長烹飪,只沒想到經過六年,她寶刀未老,功力甚至更精進了。
「吃慢一點。」她見他狼吞虎嚥,大口吃菜,大口扒飯,又驚訝又好笑。
以為他在異鄉奮鬥六年會滄桑許多,有些地方倒是一點都沒變,尤其這粗魯的吃相。
「你在外面跟客戶應酬,也是這樣吃嗎?」她忍不住問。
他聽出她話裡的調侃之意,不悅地送她兩枚白眼。「當然不是,你當我是那種白目人嗎?不曉得什麼場合該端出什麼禮節?」
「就是說,只有私下的時候,才會這樣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