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跟你們走。」阮秋色截斷曾凡軒的話,同時走到他們面前,把刀交出去,表示自己無意反抗。
「秋兒!」杜晴春失去了冷靜,心急的喚著。
她不能離開他!
此番進去,誰知道他們會對她做什麼?
都怪他太信心滿滿,因為殷尚實的那封短信,便認為一切都是衝著他來,做夢也沒想到他們會把歪腦筋打到她身上。
阮秋色舉止優雅的走到他面前,抬頭望著他。
「你不能走!」他急切的說,原本還霸道任性的神情消失得無影無蹤,如今只剩下慌張憂慮,他一把抓住她的手,不放就是不放。
文闕立刻向前一步。
阮秋色回眸,定定的說:「我說了會跟你們走。」
文闕看了看他們交握的手,然後回頭無聲詢問曾凡軒的意見,在他點點頭後,才退回原位。
「為什麼要走?你不用去,我只要擺脫幾個人去說情或是施壓,你根本不必理會他們!」杜晴春急著說,眼裡的擔心害怕所謂何人,此時此刻再清楚不過。
原來他並非對她的安慰無動於衷,原來她想的沒錯,他真的是在試探她的心啊。
多麼彆扭,不老實的少爺。
她卻是如此、如此的傾心於他。
「但是我擔心你。」她稍稍握緊他的手,低聲說道。
杜晴春怔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的總管說擔心他,而且是用「我」!
儘管她仍是面無表情,但,是真的擔心他。
「那就更不該離開我!」他大聲喊道,隨即驚覺自己的語氣太過凶狠,於是降低了音量,用他昨晚才學會的軟聲細語,迫切的補了一句:「你發過誓的!」
突然間,阮秋色徹底看清楚他眼底存在的並非純粹的依賴,而是說不出的依戀。
即使知道不該,但又有哪個女人能抗拒思慕的男人,用這樣的眼神凝視自己?
這一刻,她有千言萬語想告訴他。
他們都知道這一進去,不可能輕易放她出來,在弄不清對方意圖,以及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她有多為她擔心啊!
但是,她更不能讓他們在這裡有借口傷害他。
「我去取就回來。」她只能拒絕,在他極度反抗的情況下,不容置喙地抽出自己的手。
「那麼,可以走了嗎?」曾凡軒客氣的問。
「刀雖是我的,可沒有我殺人的證據,我也沒有反抗的意思,所以依律,你們不得綁我。」她拒絕被綁,不想讓已經因為她決定到官府而方寸大亂的杜晴春更加反彈。
「只要阮總管保證,我等自然不會為難。」曾凡軒揮退官兵,並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
阮秋色回頭望了他一眼,別具深意的一眼,然後再曾凡軒和文闕的看守下,踏出房門。
如果可以,她也不希望有片刻離開他的機會。
杜晴春還愣在原地。
永不離開……
耳邊儘是她許下的諾言,迴盪著。
可是她卻當著他的面前,離開了,把他肚子一個人留下來。
只要少爺上哪兒,我就上哪兒……
她明明這麼說過的。
為何當著他的面離開?
無論他惹出多大的麻煩,她都不會背棄他的,怎麼會離開?
「少爺、少爺,阮總管她就要被帶走了!」隱冬叫著,不斷搖晃著他的身軀。
恍惚的眸心突然注入一抹精光,他驟然拔腿,跌跌撞撞追了出去。
不能走!她不能走!
無論是誰都不能把她從他帶走!
他一邊跑著,眼前好似浮現她的身影,他瞇起眼,看不清,於是張大了眼努力去看。
是六歲時的她。
小小的,但是和現在一樣面容嚴肅。
「回來……」他追著,一邊喃喃自語,猛的一眨眼,身前的背影大了些。
是十四歲的她。
長大了,仍是端正面容,更不愛笑。
「回來、回來……」他繼續追著,就在快要追上時,眼前的身影大得令他跌入現實之中。
是現在得她。
面無表情地坐上了備好的馬車,就要離他而去。
「回來!」杜晴春仰天長嘯,突然像頭瘋了的野獸,狂奔向馬車。
「拿下。」曾凡軒從容不迫的命令官兵,一點也將連半點拳腳功夫都不會的杜晴春看在眼裡。
只要是去了阮秋色,杜晴春就是廢人。
一直以來,他們都將目標放在阮秋色身上,為了要抓到她——只要能夠抓住她一段時間,他們就能毫無顧忌的對付杜晴春。
像頭惡獸被團團壓住,趴在地上的杜晴春眼神卻是火亮的。
「你們不能帶她走!」
他不能失去她!片刻都不行!
「這恐怕得讓杜公子失望了,只要有搜索狀,我們就能。」曾凡軒說得很抱歉,就連臉色也絲毫沒有反諷的意味,好像真的對他感到不好意思。
「叫你們的老大出來!我要直接跟他談!」他在地上掙扎扭動,不介意弄髒了衣裳,不介意被人當狗一樣對待,也要奪回她。
「這可不方便了。」曾凡軒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符大人還有許許多多的事情要忙,不是說見就能見到的。」
「他不來,我可以去找他!」
「這也不行,我家大人他——」
「他不在府內。」有人從後方蓋過了曾凡軒的話。
被壓倒在地的杜晴春停下掙扎,靜默下來。
「大人。」曾凡軒和文闕以及在場的官兵們——除了壓著他的之外——紛紛向替後方的聲音來源欠身行禮。
「在我家當個不務正業的府尹,樂七海,你也真有膽。」杜晴春嗤了聲,不用看都知道是誰。
「此話非矣,我也是在觀書樓盡職做了一年多書籍修繕的工作。」樂七海慢慢踱到他面前,蹲下身,搔頭的模樣就跟他所認識的「樂七海」一樣。
不,現在不該稱他樂七海了,應該是「符逸瓊」。
「怎麼不說是內賊?」他不屑的哼著。
「別告訴我,你早就料到這種話,我不信。」符逸瓊偏著頭,似乎不認為這麼跟他說話很奇怪。
「我知道府裡有害蟲,你也在懷疑名單上。」杜晴春的氣勢不因被制服而弱掉,高高揚起的下顎,仍舊是他不可一世的氣魄。
「喔,那為何不除掉我?」符逸瓊笑瞇瞇的問。
杜晴春哽住了,咬著下唇不開口。
「嗯……讓我猜猜看,因為你在想這不足為懼,你有足夠的膽識和驕傲認定自己能夠處理內賊的事,所以,即便你知道誰可以活事出原因,你都決定靜靜地等著……又或者,你是想一次當作另一項對阮總管誓言的忠誠度的小小測試……」符逸瓊點點下唇,繼而燦爛的笑了。「我說的沒錯吧。」
杜晴春絲毫不能反駁。
自己的驕傲自大,甚至是扭捏矛盾的心思,全被他一語道中。
「我想,最後一點佔大部分吧!」符逸瓊靠在他耳邊低語,在他發飆前拉開一點安全距離,笑言:「說實在的,要摸透你的心是不難,我也很感激你這點小心眼,才讓我們在被懷疑的情況下,仍能潛入觀書樓尋找我們要的東西。」
「我們?」杜晴春微挑眉。
「是啊,我們。」符逸瓊點點頭,一個彈指,他所指的「我們」全部出現在杜晴春面前。
「我想阮總管也開始懷疑了。所以昨天夜裡,我還得親自出馬引開阮總管對觀書樓的監視。」昨晚他被迫出演了一場戲,實在傷神,且最重要的是——「即使如此,我找了一年多,卻一直找不到那本書。」
杜晴春緊抿著唇不說話。
「少爺不問是哪本?」符逸瓊用樂七海的語氣說話。
「知道了,你以為我就會給你?」他冷冷地反問。
「嗯……如果拿阮總管的命來當交換,少爺意下如何?」
杜晴春的眸色更冷,「也許你太高估她在我心中的地位。」符逸瓊非常的有把握,也知道他必須買賬。
「就我對少爺一年多的觀察,雖不中亦不遠矣。」
「我知道你們想要的是什麼,但是我沒有。」
「少爺的意思是把阮總管的性命置於度外了?」符逸瓊挑眉,故意把話說得連馬車內阮秋色都聽得點。
「身為僕人,她總有隨時為我犧牲的自覺。」杜晴春泛起冷冷的笑痕,彷彿真不當一回事。
「或許該有自覺的是你。」符逸瓊不為所動,把他的話當成是虛張聲勢,「如果少爺打算拿阮總管的性命當賭注,我自然奉陪。」
杜晴春的眼中瞬間閃過一絲狠戾。
一直不著痕跡仔細觀察他的符逸瓊發現了,更加證實她找的人質一點也沒錯。
「來人,把杜公子好生扶起來,他可是杜家的現任當家,名震天下的觀書樓和史今書坊都是他的產業,得罪不起的。」符逸瓊說這些話的時候,就像曾凡軒一樣,沒有半點酸刺,令人摸不找頭緒。
過了一會兒,杜晴春被官兵恭敬的扶起,連同一旁為了護主也被壓倒在地的隱冬。
符逸瓊在他面站定,「一行名冊,我必須要有污名冊交J差,所以給我污名冊,她就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