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一時慌張,才會沒瞧見四太太,求四太太息怒,撞壞的花,奴婢再去給您摘來。」
「最美的幾朵都被你撞壞了,還摘什麼摘!」霍翠鸞沒好氣的斥道。
另一個站在那丫頭旁邊的丫鬟,出聲替她求情道:「四太太息怒,芫芫是因為她娘這幾日病了,擔憂她娘的病情,才會心神不寧,不小心撞上您。」
霍翠鸞責備道:「她娘病了,就回家隨侍在旁照顧呀,在這兒窮擔心有什麼用!」
那丫鬟再替她解釋,「家裡有她弟弟照看著,只是她家窮,沒多餘的銀子請大夫看病,芫芫才憂心得這幾天都沒睡好。」
聞言,霍翠鸞收了怒容,回頭交代身邊的侍婢,「你回去我屋裡,拿三兩銀子給她。」吩咐完,她看向完完,「你跟她過去拿了銀子,先回去給你娘請大夫,要是姜管事不讓你回去,就說是我讓你回去的,若是他要扣你薪俸,讓他從我月例裡扣。」
芫芫感激的朝她用力磕頭,「謝謝四太太、謝謝四太太!」
霍翠鸞擺擺手,往另一頭走去。
湯水淳感到意外的望著霍翠鸞的背影。那日婆婆提起她時,曾說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只是嘴巴不饒人,但心腸不壞,現下看來確實如此。
那天霍翠鸞為了那兩匹布料,氣沖沖來找她,但事後再見面,她也沒再為難她,只不過兩人也不親近,見了面頂多點個頭。
雪荷見她看著霍翠鸞不知在想些什麼,出聲說:「四太太雖然性子跋扈,不過心腸不錯,下人們有什麼難處,她若是知曉,能幫的都會幫忙。」
蕾蕾說了句,「四太太這是不是就叫面惡心善?」
湯水淳笑斥,「面惡心善不是這麼用,要是讓四太太知道你說她面貌兇惡,你看她饒不饒你?」
蕾蕾吐著舌頭,趕緊叮嚀雪荷、雪燕,「這事你們可千萬別告訴四太太。」
幾人笑出聲,接著一路說說笑笑的來到韓氏的院子。
湯水淳為婆婆盛了碗藥膳,陪著她閒話家常。
一個丫鬟沏了杯熱茶遞給她,她剛好有些口渴,喝了一口。
夏天熱,蕾蕾知道她不愛喝熱茶,通常會在茶裡兌上一半的冷水,好方便入口。
但在婆婆這裡,她也不好麻煩丫鬟特地給她兌冷水,只好慢慢喝。
茶是頂級好茶,不過她偏好咖啡,不愛喝茶,所以只把這茶當成解渴的飲料,而不太懂得品味。
韓氏吃完藥膳,看著怕燙口,一邊吹著茶,一邊慢慢飲的湯水淳,朝旁邊一個丫鬟吩咐,「春雪,給二太太端碗冰鎮酸梅汁過來。」
那叫春雪的丫鬟應了聲,將廚房剛送來的冰鎮酸梅汁盛了碗遞過去給她。
湯水淳連忙放下手裡的熱茶,接過那碗冰涼的酸梅汁,喝了一大口。
「真好喝!」冰冰涼涼酸酸甜甜的酸梅汁滑入咽喉裡,頓時解了暑熱,這是她來到這裡頭一次喝到這種冰涼的飲料。
古代沒有冰箱,冰塊只能趁冬天時收集,然後藏在地窖裡,待夏天時再取出來用,因此十分珍貴。
以前在湯府,她看過邵氏喝這種冰鎮酸梅汁,可當時身為庶女的她,沒資格喝的,直到嫁來景府這才喝到。
「你愛喝,我讓廚房給你做些,咱們地窖裡還存了不少冰塊,你若怕熱,往後喝茶讓人往裡頭放一些,茶就涼了。」韓氏話裡透著對她的寵愛。
感受到婆婆對她的疼愛,湯水淳心頭就如同方才飲的茶一樣,熱熱暖暖的,「多謝娘。」同時默默在心裡為管廚房的何管事再記上一筆帳,府裡頭存了不少冰塊,可她嫁來的這段時間,從來沒人往她房裡送冰塊和冰鎮酸梅汁。
她再陪著韓氏閒聊幾句後,正要離開時,有個下人過來通傳,「二太太,外頭有一個自稱是您妹妹的人前來找您。」
「我妹妹?她可有說她叫什麼名字?」她底下還有五、六個妹妹,除了十妹剛及笄外,其他幾個都還小。
「沒有。」
不知來找她的是哪個妹妹,湯水淳朝韓氏說了聲,「娘,我過去瞧瞧。」
走出婆婆住的院子,湯水淳來到廳裡,一走進去,便看見大熱天裡,身上竟裹著一件斗篷,把自己包得緊緊的湯水秀。她瑟縮的坐在椅子上,神色驚惶無助,就彷彿受了驚嚇的小獸。
她有些驚訝,關心的出聲叫她,「水秀。」
湯水秀聞聲抬眸望向她,下一瞬便起身撲向她懷裡,求助道:「八姊,救救我!」
「發生什麼事了?」湯水淳吃驚的抱住妹妹。
「我……不想再回張家了!」乍然見到親人,這段時間受到的委屈和傷害讓她再也忍不了地哭得像個淚人兒。
十妹性子雖然羞怯,但她在湯家那段時間,卻也不曾見她掉過眼淚,這是她頭一次見她哭。明白定出了什麼事,才讓她哭成這般,湯水淳一邊輕拍著妹妹的背安撫她,一邊牽著她往外走,「先到我房裡去,你再慢慢說。」大廳裡人多嘴雜,有些事不好在這裡說。
湯水秀默默抹著淚,跟著姊姊一塊來到她住的跨院。
湯水淳讓人給她沏了杯茶後遣退丫鬟,先讓她平息情緒,這才關切的開口詢問,「水秀,是不是在張家有人欺負你?」
湯水秀兩隻手緊緊捧著茶盞,含著淚,抿著唇,好半晌才答腔,「是老爺他、他……」說到這裡,她緊咬著唇瓣,不知該怎麼說下去。
「他怎麼了?」湯水淳溫聲詢問。
「他……」她說不出來,把茶擱下,抬手脫下身上披著的斗篷,撩起衣袖,露出傷痕纍纍的手臂給姊姊看。
「這是怎麼回事,是誰把你打成這樣?」湯水淳震驚的走到她身邊,再掀起她另一邊的衣袖,看見上頭一樣佈滿了青紫的傷痕,聯想起她剛才所說的話,她面帶怒色,「張老爺把你打成這樣?!」
湯水秀淚漣漣地點頭,「我嫁過去後,洞房那晚,他就拿鞭子朝我身上抽來,把我打得渾身是血,然後他再扯破我身上的衣裳,對我……」說到這兒,她掩面啜泣。
「這變態!」湯水淳怒道,她知道有的人喜歡在性愛時用虐待的手段,越殘暴,就越能激發他們的性慾,那姓張也做得太過分了。
湯水秀接著抽抽噎噎的說道:「後來他還拿棍棒打我、拿針刺我,我實在無法再忍受下去,走投無路之下,這才逃出來,可我不敢回家,一時不知能上哪去……只好來找八姊!」她嫁過去前,原以為最可怕的是府裡那些妻妾,哪裡知道嫁過去後,才知道最可怕的是張老爺。
那些妻妾沒人想要去服侍他,只恨不得永遠不受他寵才好。
湯水淳很心疼妹妹,摟著她道:「你先在這裡住下。」
「可我怕他找來……」
「你放心,縱使他親自登門來要人,我也不會把你交給他,你安心留在這裡,我去同婆婆說一聲,她老人家心善,得知你的遭遇,定會收留你。」水秀這算是私自逃出夫家,這事她不好一個人作主,得跟婆婆知會一聲,才好收留她。
第5章(2)
安撫好她之後,湯水淳前往韓氏的院子,要將這事稟告她,但她一進屋,發現簡霜霜也在。
韓氏見她又過來,關心的詢問:「你妹妹這麼快便走了?」
「她還沒走,娘,我有件事想同您商量。」
「是什麼事?」
「我想留她在咱們府裡住一陣子。」湯水淳將妹妹的遭遇告訴婆婆,「她若再回去,我怕她會被那張老爺給活活害死。」
簡霜霜不待韓氏回答,便出言反對,「二嫂,她這算是私逃,咱們可不能就這麼收留她,萬一得罪張老爺可不好。」她接著再道:「她沒有經過張老爺的同意便私自離開張府,按理來說,咱們該把她送回張府才是。」
「把她送回去,她豈還有活路?」這時代不講人權,對待一個逃妾,絕不會寬容,即使被活活打死,恐怕也不會有人有異議,指責的反而會是那個逃妾。
聽了湯水淳的話,韓氏也有些於心不忍,「想不到張老爺竟是這樣的人,送她回去,張老爺不會饒了她。」
簡霜霜語氣溫婉的向韓氏剖析利弊,「娘,不是我心狠不管她的死活,而是這張老爺雖已告老還鄉,但我聽說他還有兩個兒子在朝為官,民不與官鬥,要是咱們留下她的消息傳到他耳裡,他說不得會以為咱們是存心同他過不去。」她說這番話的用意,是要讓韓氏考慮,值不值得為了一個別人家的小妾,而得罪張老爺。
韓氏聽了她這番話,頓時沉默下來。她年紀雖大了,卻也不是個不知輕重的人,景家是商戶,行商最重的就是人和,需廣結善緣,買賣才能做得好,尤其不能得罪官家之人,權衡後,她看向湯水淳委婉的表示,「水淳,茲事體大,要不你先留她在這兒住一晚,我差人去張府知會一聲,就說她思念你這個姊姊,過來看你,明兒個就把她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