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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千尋

  隔幾天,又有新的謠言傳出,夏尚書與二皇子經常暗地密會,夏家隱隱有轉為支持二皇子的趨勢。

  雲貴妃聽說後,氣得把鳳天嵐叫來痛罵一場,鳳天磷的失蹤讓她心力交瘁,但野心勃勃的她仍不許任何人取代自己兒子。

  不過這個謠言也提醒了夏尚書,多年以來,他們處處和大皇子針鋒相對,若鳳天磷的死亡使得大皇子得勢,到時大皇子必定不會放過夏家。

  既然鳳天磷已經不在了,他們必須盡快找到新靠山,因此,本來在傳言前根本不常見面的兩方人馬,真的經常密會了。

  有密會就有商討,有商討就會有動作,他們三不五時出招,不斷催動對大皇子不利的謠言。

  大皇子記得紀芳的話,表面按兵不動,暗地裡卻動用人手去查謠言出處,沒想到這一查,除了查到夏家和鳳天嵐的小動作,還一路查到紀芳身上,他這才曉得自己賺到什麼。

  接下來,夏尚書畫虎不成反類犬,他學著鳳天磷的馬屁法,把二皇子仁民愛物的品性到處傳揚。

  鳳天嵐沒有多少功績,因此需要造假,只可惜他們沒有紀芳幫忙操刀,又沒有事實根據可以參考,因此傳出來的故事破綻百出,幼稚可笑。

  不多久,京城裡出現一群專門嘲笑二皇子的士子。

  有個寫過無數廣告企劃的紀芳,士子們造假的故事更精彩,更有可看性,他們用椰揄的口氣,——攻破抱鳳天嵐大腿的鬼話,在兩股謠言的相互攻訐中,鳳天嵐的名聲越炒越高,只是毀舉參半。

  紀芳不介意往二皇子的牛皮裡充氣,她耐心等待,等牛皮吹破,鬼魅現形!

  再畫一個叉叉,鳳天磷看著正在運氣的上官檠,再歎一口氣。

  他們摔下山崖已經兩個月,阿檠代他受了一劍,那一劍從後肩透到前胸,他以為阿檠活不了了,沒想到他能撐過來。

  兩人的運氣不錯,摔下來的山谷雖然很深,深得讓人無法順利離開,但谷底的溫度顯然比山上溫暖許多,至少在寒冬的季節裡不見半點雪珠子。

  谷底有一汪清澈湖水,提供了他們足夠的水源,鳥獸魚類充足,野果到處長,連藥材也不缺乏,這些東西讓他們順利活了下來。

  只是那一劍太深,上官檠足足養上三十天才勉強能夠到處走動。

  生活過得很克難,手邊唯一的工具是那柄從上官檠身上拔下來的劍,不過鳳天磷還是暗暗高興,和自己一起掉下來的是阿檠,而不是嬌滴滴、什麼都不會做,只會哭著抓狂的傻女人。

  從山上摔下來,他們的衣服被礫石割成一道道破布,無法蔽體。

  身為男人,這輩子他還沒拿過針線,卻為了怕被凍死,跑去獵兔子、磨骨針、剝獸皮製衣,在縫獸皮時,那個娘娘腔的動作看得上官檠滿臉的感激,他卻覺得羞憤欲絕。

  鳳天磷咬牙對蒼天怒控——我不是女人!

  看著他的悲憤,上官檠笑得歪倒,紀芳說的對,鳳天磷有些幼稚。

  他們的鬍子已經蓋住大半張臉,雖然有利劍可以刮,但那柄劍太鋒利,不想肉痛,刮的次數便少了。

  發繩早就繃斷,他們的頭髮凌亂得像野人,現在走出去肯定沒人能認出他們,只是……「阿檠,我們還走得出去嗎?」

  上官檠收斂氣息,慢慢張開眼睛,他看一眼柴火上的烤魚,回答,「吃過魚,我們再去找路吧!」

  「這個山谷才多大,都找過幾回了,哪有出路?唉,我看,我們真的要在這裡終老了。」

  也好,這樣很公平,他得不到紀芳,阿檠也得不到,兄弟本該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總沒阿檠一個人幸福,他卻寂寞孤獨的理兒。

  「不會的。」上官梨回答得篤定。

  他不能在這裡終老,因為有個打算用十年、二十年青春等待自己的女子,正殷殷期盼著他的歸期,他不能辜負。

  不會、不會、不會……鳳天磷斜了眉,同樣的話他說過,可哪次成真?難道那個算命的說的「不如歸去,清風伴明月」指的就是他的下半輩子要在這裡聽風望月?沒錯!這裡最不缺的就是清風和明月。

  苦中作樂,他把烤熟的魚遞給上官檠,惡意地諷了句,「我很開心,陪我終老的是阿檠。」

  以為自己聽不出來他在幸災樂禍,鳳三在高興這一路到老陪他的不是紀芳。上官檠不理會他的惡毒,接過魚,慢慢的吃著。

  這時候,他分外想念紀芳的芋圓,甜甜的,很彈牙,讓人一口接一口,好像天地間再沒有比它更好吃的東西。不對,還有刈包,酒樓做的沒有紀芳做得好,想起紀芳不屑地輕嗤  道:「刈包就是刈包,什麼有容乃大,原來天家人不是無情而是矯情。」

  想起她,他忍不住笑開。她的力量很強大,她在身邊,他覺得愜意輕鬆,她不在身邊,光是想她,一樣幸福自得。

  「笑什麼?你瘋了嗎?」鳳天磷覷他一眼,在這種處境下,他還能笑得出來?

  「鳳三……」

  上官檠「深情款款」、「滿滿誠意」的聲調,聽得鳳天磷全身起雞皮疙瘩,帶著防備目光瞅著他,阿檠不會是……對他起邪念了吧?

  「怎樣?」他放下魚,兩手握拳,滿眼警戒。

  「出去後,我幫你打天下,你心裡別再惦記著紀芳,好嗎?」

  出去後?鳳天磷當角勾起一抹嘲諷,對自己的。

  阿檠究竟哪來的信心,相信他們還出得去?還有……鳳天磷一咬牙,道:「那個天下,我不要了。」

  出事那天,鳳天磷看清楚了,對自己手下留情、被他挑掉蒙面黑布巾的刺客,是舅舅身邊得用的幕僚,而第二批對他們痛下殺手的,在墜崖前一刻,他和阿檠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是跟在鳳天嵐身邊的。所以他哪還能繼續自欺欺人?那些年的追殺,令他與大皇兄敵對,讓他堅信,不爭,就會死於非命,沒想到算計他的竟是他最信任的人……

  過去迷迷糊糊、不願深思的疑問,突然變得清晰。

  還以為自己武功高強,次次躲得過追殺,原來那只是夏家促使他對大皇兄偏激、敵視的手段,而自己受重傷被阿檠救進莫宅的那次,是鳳天嵐的手筆吧。

  若是這回他真的死了,矛頭必會指向大皇兄,以父皇對自己的寵愛,大皇兄會不會失勢?鷸蚌相爭,最終得利的是漁夫。

  他果然是個傻的,像紀芳說的那樣。

  「你確定?」

  「位置還沒爭到呢,最親近的人已經在我身上使盡權謀心計,若當真上位,還會有人對我付與真心?孤、寡人……果真是高處不勝寒。」

  鳳天磷深歎,不要了,他不要過那樣的日子,不要所有面對自己的人戴著面具,笑著,只為對他有所求;怒著,只是為演戲,博取他的信任,他痛根這樣虛偽的關係。

  上官檠瞅他一眼,他明白鳳天磷的失落,鳳三是個至情至性的男子,或許不善表達感情,但對人常常交付真意,這次,他真是被傷得狠了。

  「不要也沒關係,我陪著你清風明月,暢遊天下。」

  鳳天磷覷他一眼,反問:「能嗎?你可以撇下紀芳?」

  「我會帶上她。」不論走到哪裡都帶著,她會是他最重要的一部分。

  「你未免太自信,她說過的,不與人共事一夫。」

  「我不會讓她與人共事一夫。」

  他比紀芳更痛恨共事一夫,若不是共事一夫,貞德嫻美的母親怎會落得悲涼下場?

  「夏可柔怎麼辦?」

  「夏可柔是夏嫵玫的計策,是貴妃娘娘的棋子,是夏府的手段,她不是我的妻子。我沒動她,是等著看狗咬狗的好戲,也是因為你想要那個位置,我必須要對夏家虛與委蛇,一旦你夢想完成,她……」

  「你要殺了她?」

  「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不會這麼做,但我有辦法讓她自請下堂。」他手上掐著的東西還少了?更甭說她無子、不尊長輩、不敬丈夫,這樣的女人可以休上幾百次。

  「你都算好了。」

  「行一步,思百步,這個習慣是在我被莫飛綁走之後開始養成的。」而他會被綁架,拜夏嫵玫所賜,這筆帳他會親手討回來!

  鳳天磷凝目相望,他明白阿檠的言下之意。

  對這樣的朋友,他還能要求更多?對方為了自己所願,暫且壓下仇恨,與他深惡痛絕的人演戲,這樣的情誼便是有血緣關係的人都給不起。

  「對不起。」鳳天磷第一次認錯。

  「不關你的事。」

  「你確定沒有夏可柔,紀芳就會接納你?」

  「會。」

  一個字,不多,但他臉上的表情說得太多,他們之間已經心心相印?酸澀衝鼻,這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

  「我不明白。」鳳天磷歎氣,兩手枕在腦後,往後仰躺。

  「不明白什麼?」上官檠也學著他的動作,與他並肩躺下。

  「我長得比你好看,身份比你高貴,為什麼她選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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