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力氣……」
「撐著呀!媳婦,現在就沒力氣,待會兒怎麼生?你要堅強,振作點。」歐巴桑心急如焚。
「我來幫忙。」宣至澈大步一跨,來到床畔,雙手伸向孕婦,正準備打橫抱起她,卻在不經意間瞧見孕婦汗淚齊流、萬分狼狽的臉龐時,不禁傻眼。
這……這是他此生最愛、夢裡最熟悉的一張臉,也是九個多月來不斷在找尋的容顏。
這是他的……他最心心唸唸的……
「嫩晴?」
「啊?」不期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賀嫩晴赫然抬起頭,在看到宣至澈那張染滿驚詫與疑惑的臉龐之際,也徹底的愣住。
「嫩晴!怎麼會是你?」
「我……」我哪知?她整個人傻住。
望著眉頭深鎖、表情複雜至極的前夫,她的內心躁動得像是要炸破,過往所有的委屈也好,甜蜜也罷,此刻一古腦的湧上心頭,在難以承受這股強烈震撼的情況下,她突然悲從中來,輕輕的哽咽了幾聲,接著忍不住放聲大哭,連那每隔幾分鐘就發動千軍萬馬踩踏她腹部、折磨她意志的強烈陣痛,也因悲傷而暫時變得無感了。
「嫩晴!」一聽到她的哭聲,宣至澈頓時方寸大亂,「嫩晴,別哭,看你哭,我的心都碎了……」愛憐的情緒深切的表露在那聲呼喚與生澀的安慰裡。
「喂,先生,我媳婦快痛死了,你趕快幫忙把她抱下來呀!」賀嫩晴石破天驚的哭泣聲使得歐巴桑更加焦急,顧不得人家是好心來幫忙的,用力捶打他的背部。
這傢伙八成不是什麼好東西,見人家媳婦長得漂亮,就瞪得兩眼發直,連動也不動,只差口水沒流下來,她懷疑自己引狼入室了。
是說,他怎麼會知道她媳婦的名字?難道他們認識?
啊!沒時間想這個了,趕快把媳婦送醫院生產要緊。
見他還不動,一味的跟媳婦四眼相望,好像兩人的視線已被快干膠牢牢的黏住,實在太不像話,歐巴桑更加急躁的催促,「快點啊!不然等一下小孩等不及到醫院就在你的車上出生,怎麼辦?」
「是,是。」宣至澈回過神來,一把托抱起賀嫩晴,十萬火急的衝出屋外。
「嫩晴,你忍耐,不要怕,有我在,你不要怕。」
「我……」不,她不怕,她現在什麼都不怕,是在如此狼狽的情況下與他重逢,完全超乎她的想像及意料,她幾乎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更何況此時此刻她正被一股前所未有的超重量級痛苦凌遲、折磨著,身心備受煎熬。
被他緊緊的抱在懷裡,她柔弱的舉起纖纖玉手,用自己最大的力氣抓扯住他的臂膀,哀怨的眸光和著淚水,她內心百感交集,除了靜靜且無助的凝視著他,什麼都沒辦法做,也說不出任何一句話,只能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輕喊他的名字--
至澈……
「先生,你要進來陪太太嗎?」進產房之前,護士前來詢問宣至澈。
「我?」他一時語塞,腦袋呈現泥漿狀態。
「不,不要,我要自己一個人,誰都不用陪我。」正當他猶豫之際,躺在推床上、處於痛苦深淵的賀嫩晴隨即咬了咬牙,堅定的聲明自己的意向。
「嫩晴,你真的不要我陪?」宣至澈不確定的問。
其實他並不忍心讓她在產房裡孤軍奮戰,如果她需要,縱使他對她肚子裡的小孩存有非常嚴重的疑慮,仍萬分願意像電視劇裡面演的老公一樣,陪在老婆的身旁,任她咬,任她罵,任她責怪:都是你、都是你,都是你害我這麼痛……
「不要,請你走開。」賀嫩晴搖頭,揮手趕他。
「好,我外面等,你有需要,隨時叫我,我一定來。」宣至澈俯首,在她耳邊溫柔的說話,伸手抹去她額頭不停冒出來的汗水,退出產房大門。
「別看我媳婦剛剛哭得死去活來,她其實一向都很堅強。」歐巴桑邊說邊拉著正陷入嚴重恍神的宣至澈一起找座位坐下。
到底……到底嫩晴肚子裡懷的是誰的種?
離婚不到十個月,她便已要生子……這意味著什麼?
歐巴桑口口聲聲直喊她為媳婦,無疑的說明她們倆是婆媳關係,而這不也等於直接證明了嫩晴與他離婚後不久便再婚的事實?
但是……九個多月,是一段敏感的時間。
這孩子是在離婚當夜,她跟他在一起所懷上的,還是早在離婚那夜之前,她便已有身孕?若是後者,那麼這孩子絕對不是他的,因為在離婚之前,少說有兩個月以上,他跟她沒有「在一起」過。
除非她是在離婚那夜受孕,不然就真如他先前所猜測的,她紅杏出牆了,也就是說,早在他們倆的婚姻關係結束之前,她便已織了頂華麗的綠帽給他戴上。
一想到被背叛的可能性高達百分之九十,他幾乎忍不住要衝進產房,把嫩晴抓起來問個清楚,但又想到她正在與那不知是誰的種的小傢伙搏鬥,是那麼的辛苦、那麼的煎熬,他既心疼又不捨,恨不得寸步不離的守在她身旁,為她分擔痛苦、減輕折磨,當她唯一的支柱與依靠,其他什麼天大的問題都微不足道了。
「先生,來醫院的這一路上,你開口嫩晴、閉口嫩晴,我已看出你跟嫩晴是認識的,可以請問一下,你跟我們嫩晴是什麼關係嗎?」他都還沒想好怎麼發問,歐巴桑已按捺不住好奇心,率先開口。
「嫩晴是你的媳婦?」他流露出疑惑的眼光,不答反問。
「是呀!怎樣?」歐巴桑眨眨眼,用力點頭。
「她跟你兒子什麼時候結的婚?」
「喂,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我,你跟我媳婦是什麼樣的關係?你看起來好像很關心她?」這位先生的身份來歷都很可疑,她得好好的問清楚才行。
「我是……她的前夫。」他超不喜歡「前夫」這個字眼。
前夫?你是她的前夫?哎呀!怎麼這麼不巧?她半路攔來的好心人竟是嫩晴的前夫,難怪兩人一見面會是那種驚喜交加、愛恨交織、錯綜複雜的表情。
「是的,嫩晴是我的前妻,那麼伯母,嫩晴跟你的兒子是什……」
驀地,產房內傳出一陣嬰兒洪亮的啼哭聲。
宣至澈和歐巴桑不約而同的閉上嘴,仔細的傾聽,然後屁股像是被針扎到,猛地跳起來,疾奔至產房門口。
護士正好打開門,「賀嫩晴小姐的家屬,小嬰兒生出來!是個小帥哥,我們正在幫小嬰兒做初步擦拭,你們等會兒可以先進來看看。」隨即又關上門。
「好,謝謝,謝謝。」歐巴桑萬分歡喜的不停道謝。
宣至澈沉默的退回座位,已無心追問嫩晴跟歐巴桑兒子的事,滿腦子都在想像初生小嬰兒的模樣。
護士說是個小帥哥,就不知道長得像誰?
如果小傢伙長得像他,那麼他不僅僅是會好過一些,一定要去買鞭炮,大放特放,普天同慶。相反的,如果小傢伙看起來不像他,那麼他……他可能……喔,不,他無法想像自己會怎樣。
嫩晴,別告訴我,你當初真的背叛了我!我絕不承受這個……
第4章(1)
正當宣至澈還在為小孩子長得像誰,以及前妻是否出軌而心煩意亂時,一位身材高瘦、長相斯文的男人匆匆忙忙的跑了過來。
「媽,小晴怎麼樣了?她還好嗎?小孩狀況好嗎?」丁士彥一面連聲詢問,一面興奮的直望向產房,哪怕大門緊閉,什麼都看不到。
「母子均安,護士正在幫小嬰兒做初步擦拭,等會兒我們就可以先進去看一下了。」丁母雀躍的回答。
「太好了,母子都沒問題,這樣我就放心了。」丁士彥拍手叫好,滿臉喜悅,看起來比宣至澈還要更像一位新手父親。
感覺很不舒服,宣至澈吃味的上前,在丁士彥的面前站定,「你好,請問你就是嫩晴的……第二任……老公嗎?」超不想將「老公」二字說出口。
「呃……你是?」
「我姓宣,宣至澈,嫩晴的前夫。」他不喜歡「前夫」這個字眼,又不能否認這個字眼儼然已成為他抵禦「外侮」的精實裝備,似乎只要搬出「前夫」二字,他便穩坐龍頭老大的位置,後來的都要敬他三分。
殊不知一旦沒搞好,或衰運當頭,「前夫」二字其實比廉價地攤貨更不值錢,唉!
「喔。原來是宣先生,幸會,敝姓丁,丁士彥,是小晴的老……」
「兒子,護士開門了,我們快去看小嬰兒。」丁母打斷兒子彬彬有禮的自我介縉,拉著他的手,迫不及待的走向產房。
老……老公……果然是老公。
那名詞像是一把銳利的刀,狠狠的刺進宣至澈糾結的心,痛啊!丁士彥是現任新鮮老公,他宣至澈是過期前夫,愈想愈心酸……
「等等。」他喊住「可疑」的丁氏母子。
「宣先生,謝謝你幫忙把我們小晴送來醫院,你有事要忙就快去,我們不敢再耽擱你了。」丁母客氣的說,又要衝進產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她在趕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