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把證據擺在桌上,回話道:「稟王爺、王妃,世子妃喝下摻了chun藥的酒,強撐著走回秋水閣,人在院子裡昏倒,方才牡丹、芍葯幾個丫頭求小的去找大夫,現在陳太醫已經在秋水閣裡為世子妃診治。」
知道鬱泱沒事,顧伯庭神色略鬆,他打開設有機關的酒壺,看了好一會兒才看出門道,酒壺分左右邊,右邊的酒沒問題,左邊的酒顏色略黯,只要壓下一個暗鈕,左邊的酒就會流出來,反之,倒出來的就是正常的水酒,這就能解釋為什麼大夥兒喝下酒都沒事,唯有鬱泱中了招。
只是鄒涴茹怎麼會著自己的道兒就沒人清楚了,不會是一個不小心吧?
罷了,總之鬱泱沒事,皇帝那邊能夠交代就行。
顧伯庭點點頭讓阿松退下去,對著跪了一地的丫頭、嬤嬤怒道:「說!這些東西是怎麼來的,不肯說的人先打斷一條腿再賣出去。」
打斷一條腿再賣出去?大夥兒被嚇呆了,方才聽見阿松的話多少能夠猜出發生什麼事,所以這是鄒姨娘害人不成反害己?
鄒姨娘本就不是什麼寬厚主子,這會兒自己噁心肝、爛肚腸、設計害人,還要讓她們當奴才的陪葬?沒門兒!
於是眾人腸枯思竭,拚命找出蛛絲馬跡落井下石,就算只是臆測之語,為保住自己也迫不及待的全說了。
「鄒姨娘恨透世子妃,常在院子裡咒罵世子妃……」
「桃花釀是鄒姨娘的娘家大嫂送來的,送酒來的那天她們關起門,說了一下午的話,誰也不讓靠近……」
「酒壺是前兩天鄒姨娘的大哥送來的,姨娘寶貝得很,時常拿在手上把玩,奴婢不過多看兩眼,就被姨娘打五個嘴巴。」
「我看見小春進進出出的,說不定chun藥就是她買回來的……」
一個人吐個幾句,故事很快理出脈絡。
這時候,不管是顧敬豐還是鄒涴茹都驚傻了,他們無從辯駁。
目光轉過,在場所有長輩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棄了鄒涴茹,保住彼氏一族。
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唯鄒氏還想替自己娘家保留幾分顏面,她不敢要求丈夫,只好轉頭輕聲問兒子。
「譽兒,涴茹是你表妹……」
鄒氏開個頭,檠豐已經聽出意思,但就算顧家上上下下的男人對戴綠帽都感到興趣,很可惜,他不是顧家人。
「母親,表妹今日犯下的不只是表面上的錯,如果您往深處裡想,會明白不少道理。
「其一,身為姨娘,想方設法謀害嫡妻,意謂著她骨子裡不安分,您也曉得在朝為官最怕的就是家宅不寧,今天運氣好,咱們發現得早,沒讓此事往外傳,倘若有一點點的風聲透出去,御史那枝筆不知道要怎麼譭謗兒子,兒子如今不過是個六品官,未來還有大好前程,若是斷送在一個女人手上,兒子不甘心哪。
「其二,兒子雖不清楚表妹怎會害人反害己,但鬱泱被下藥毒害一事,秋水閣上下全知道了,倘若咱們不處理表妹,鬱泱心裡會怎麼想,當今皇上看重這個侄女,一心想對她有所補償,娘難道不擔心皇上降罪顧家?」
此話一出,不等鄒氏發話,顧伯庭已然按捺不住。皇帝早已不看重自己,兒子身上眼看著有轉機,怎能為一個女人斷送。
他覷妻子一眼,口氣絕然道:「這件事你不必多嘴,鄒姨娘是不能留了,你回鄒家與侄子們商議看怎樣處理才妥當。至於敬豐,敢yin人妻女,這種不孝子弟,顧家不能留,二弟,你們考慮清楚是要把他趕出去,還是你們全家一起搬出去,元宵節之前處理好。」
王爺發話,二房長輩、顧敬豐和鄒涴茹彷彿被雷轟了。
二房心想,他們全家上下大小吃的全是順王府的飯,離開這裡要怎麼活下去?可是……
要把兒子趕出去……
突然間,二嬸娘放聲大哭,抓起兒子的衣服又拉又扯,拚命捶打。
「你這個冤孽,我是做什麼壞事,怎會生出你這種禽獸,滿院子丫頭還不夠你使,幹麼去碰你兄弟的姨娘,又不是沒見過女人,人家不要穿的破鞋你也撿,也就是個破爛貨……」
她越說越不像話,惹得顧伯庭皺眉頭,家世不好的女子就是這點糟糕,沒見識、沒氣度,撒潑起來讓人丟臉。
「來人,把二夫人、二少爺送回去。」
顧伯庭發話,下人一擁而上,眨眼間廳裡只剩下大房的人,原本的席位已經撤下,顧伯庭坐在正位上,鄒氏、檠豐分坐兩旁。
冰冷的地板上,除鄒涴茹還跪了兩個貼身丫頭,三個人都在哭,直到二夫人被架出去,鄒涴茹這才發作起來。
她不能回娘家,嫂嫂本就苛待自己,從小到大若不是有順王府這塊招牌壓著,她早就不知淪落何方。
「姑姑救我,我不能回娘家,嫂嫂心狠,她會把我賣進窯子裡……」
她跪爬到鄒氏腳邊,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她錯了嗎?剷除嫡妻又不是只有她會做,當年霍秋水的死,她就不信姑姑手腳乾淨,姑姑和姑丈早就暗通款曲,霍秋水不死,她如何爬上正位?她不過是和姑姑做相同的事,有什麼錯?
不,她半點錯都沒有!她不過是失敗了。
鄒氏想開口,顧伯庭一個狠戾目光瞪過去,逼得她不能不安靜。
事到如今,她還能怎麼辦?不是她不幫,而是鄒涴茹鬧得太大,她幫不了忙。
歎氣,鄒氏把裙子從鄒涴茹手裡扯回來,她清楚,再不表明立場,王爺恐怕連自己也要怪罪,王爺已經不只一次罵她眼皮子淺,只想找個好控制、聽話的媳婦,卻不曉得以兒子的前途為重。
可是能怪她嗎?譽兒為檠豐之死放棄自己,這事兒王爺也是清楚的,她原想譽兒這輩子就這樣了,娶個乖巧婉順、他自個兒喜歡的媳婦,承爵之後,平平安安過一生便罷,哪裡曉得兒子會掉進池塘、會失憶、會性情大變,這一切……她又不是神,怎麼料得到?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鄒氏歎息。
「當初?當初是姑姑誇下海口會讓我成為表哥的妻子,要不是周鬱泱中途插進來把我的位置奪走,我現在不會是個小姨娘,任何女人碰到這種事都不會甘心的!
「要是表哥心存憐惜,加倍疼愛涴茹便罷,可表哥卻被那隻狐狸精給迷住了,眼裡再也看不見我,姑姑,換了您,您怎麼辦?您難道不會替自己謀劃?」
鄒氏氣急敗壞,事到如今,要嘛,就乖乖閉嘴,讓自己想個折衷辦法,替她找個好去處,這輩子還有個指望;要嘛,就哭得楚楚可憐、梨花帶淚,爭取王爺、譽兒的同情才是正理,誰知,她竟擺出這副死不認錯的模樣,這不是在斷自己的後路嗎?
鄒氏望向顧伯庭,他正滿臉悻悻然,這是在嘲笑她自己挑的「聽話媳婦」。
她又急又氣,面子全讓這個不長進的女人給壞了,識人不明,怎麼就被她那副溫柔款兒給欺騙。「少強詞奪理,我再怎麼謀劃也不會去害人名譽,明知道周鬱泱是譽兒的貴人,是顧家的希望,你還在她身上使手段,你把譽兒、顧家放在哪裡?不怪自己蛇蠍心腸,只會埋怨別人對你不好,你眼裡還有沒有別人?留你這種女人在顧家,顧家早晚要敗!」鄒氏罵道。
鄒涴茹被罵得狠了,揚眉怒道:「我蛇蠍心腸?姑姑,摸摸自己的良心啊,這種話你怎麼說得出來?對,你不害人名譽,但姑丈有多少未成形的兒女斷送在你手裡?當年霍秋水之死,難道與你沒關係?姑姑,我和你是同一種人,我們做同樣的事,不過是你成功而我失敗罷了。」
事到如今,她已經看清局勢,知道自己沒救了,只能拚個魚死網破,圖個嘴上快活。
鄒涴茹的話讓顧伯庭恨恨瞪了鄒氏一眼,居然是她?還以為是自己那年落下的殘疾,才會除了譽兒再沒有其它孩子,沒想到竟然是她?
好得很,一直以為她頭腦簡單,手段粗鄙,真做出什麼混帳事也逃不過自己的掌心,沒想到背著自己,她還不簡單啊。
觸到丈夫目光,鄒氏背脊出現一陣涼意,頓時汗水濕透背心,再也顧不得鄒涴茹,這會兒她只能保住自己。
狠狠地,一腳踹上鄒涴茹胸口,她指著侄女怒聲斥責,「沒有的事不要胡亂攀咬!你不過想拖我下水,要我保下你,可惜你錯了,我行事光明正大,才不受小人威脅,你越是如此,越別想我會給你留後路。」
這一腳用了十分力氣,鄒涴茹被踢趴在地,胸口隱隱作痛,地板是冰了、心是涼的,她全身卻像滾燙的水,憤怒讓她沸騰。
鄒涴茹望向檠豐,她滿面忿然,道:「你欺騙我的感情,讓我為你死心塌地,現在說不要就不要了,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心?告訴我,除了身份以外,周鬱泱哪裡比我好,為什麼一見到她,你的心就不在我身上?我不服氣、不甘心,你給我一個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