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來赴約,答案已經很清楚……她不信任他。
她寧原留在原本不快樂的上流社會,也不願與他一起離開。他才明白,史密斯說得沒錯,像她這樣過慣安逸豪奢生活的名門千金,怎可能丟下擁有的一切,與當時孑然一身的他離開。
他在作夢,而且還愚蠢的將她納入這個美夢,卻不曉得,她根本不稀罕他作的夢。
冰冷的目光往下移動,落在她左手的無名指上,那顆璀璨的鑽石,像珍貴的淚,卻是她背叛他的證明。
她結婚了,還是跟傑恩。卡萊爾,這個事實是對他最大的嘲笑。她曾經信誓旦旦的說愛他,卻還是選擇了留在倫敦,跟別的男人結婚,她口中的愛,只是一時激情的戲言。
她只在乎她名門公主的光環,只在乎無憂無慮的豪奢生活,與這些相比,他根本不算什麼,只不過是短暫停留在她大床上的情人……
猛地撇開俊臉,滕以聿縮緊下顎,阻止自己繼續再被過去的回憶困住。
叭叭叭!藍可瑄已將奔她休旅車開到對街,降下車窗探出熱情燦爛的笑臉。
「以聿,快啊!快把ViVi抱上車。」藍可瑄高聲催促。
「不必了,我……」正想搖手拒絕,忽然一陣最眩來襲,再定神時,她已經被滕以聿打橫抱起,蒼白臉蛋秦在他胸口,豎定有力的心跳聲傳進耳內,過往的纏綿記憶瞬間在腦內傾倒而出。
他的體溫、他的擁抱、他的親吻……彷彿只是昨夜,如今他們如像陌生人,生疏冷漠,充滿距離感!
忽然,理智散了,思緒亂了,她淚眼模糊的把臉埋進他胸膛,不管對街的藍可瑄會不會看見,也不管他是不是別人的未婚夫,她伸出纖細白晰的雙臂,將他抱緊,抱得好緊好緊,像是想把自己揉入他胸口。
「Lou……」破碎的哭嗓,終於喊出久違的名字,她覺得自己的世界瞬間瓦解,只想緊緊抱住他,不再讓他離開。
滕以聿身軀一僵,低頭看向懷中啜泣的柔弱女人,他的胸口被她的眼淚浸濕,心底從未痊癒的傷口也痛著。
「你這樣也不可能改變什麼,如果只是因為對我感到愧疚,那大可不必,收起你的眼淚,我們之間早就結束了。」他冷酷的斥責她,儘管心疼,卻不容許自己心軟,只因為她傷他更多。
「對不起……對不起……Lou……對不起……」一遍遍,一聲聲,她對他歉訴,三年前因為她的軟弱沒勇氣,她失約,放開他的手,讓他成了生命中最痛的遺憾,她卻也過了三年行屍走肉的生活。
自他離開後,她才知道,自己做了多愚蠢的決定……如果時光倒回,她會跟他走,不管兩人結局是否圓滿,也不管兩人能否愛到最後。
可是,時光一直往前,不可能回頭,不可能了……
「黎小姐,請你注意自己的情緒,別讓我的未婚妻誤會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曖昧。」
冷漠的低沉嗓音傳來,她哭到顫抖的身子一震,掛在他頸肩上的雙手慢慢鬆開,將貼靠在他胸口的臉蛋轉開。
「……抱歉。」咬緊下唇,她幽幽地說,然後閉上美眸,不再看他,任他將自己抱上車後座,獨自在心底苦澀回憶那段甜蜜。
現在的他,是滕以聿,不再是那年的也不再是眼中只有她的Lou.
敲敲門,卻苦苦等不到回音,黎兆雪猶豫半晌,還是轉開鎖入內,查看房內的情況。
頂級套房內,黎心薇蒹坐在床頭,神情恍惚,臉色蒼白如雪,一見堂妹進門,才勉強擠開微笑。
「雪儂,這時間你怎麼還在家裡?」
來台灣舉辦個展的這段時間,她寄住在堂妹家中,多少也知道雪儂有個秘密情人的事,但伊恩每天早出晚歸,少有碰面機會,避掉了許多尷尬。
黎兆雪歎氣:「ViVi,艾莉絲剛才打給我,說一直連絡不上你,她很擔心,要我幫忙轉告你盡快跟她聯絡。」黎心薇點點頭,沒多說什麼,然後又將臉轉開,兀自沉浸在思緒內。
猶豫半晌,終究不忍堂姊折磨受苦,黎兆雪又說:「我請特助調查過了,滕以聿之所以會落腳台灣,是因為他是『南威』集團前任總裁的私生子,他和他母親不被父親那方的親族接受,他父親只好將他們母子倆送到美國……」
柔媚的嗓音略是一頓,黎兆雪才又往下說:「可能是因為這緣故,滕以聿的母親對他很嚴格,個性也變得很偏激,滕以聿忍受不了,才會進入海豹部隊,離他母親的掌控。前兩年,他母親在曼哈頓過世了,他父親的另一個兒子也意外身亡,於是他跟著他父親回台灣,接下『南威』集團總裁的位罝」
「別再說了。」黎心薇打斷了她,眼神木然。「我跟他已經結束了。」
「如果真是這樣,為什麼你要跟傑恩離婚?」黎兆雪問。
「因為我根本不愛傑恩。」
而傑恩也在這三年有名無實的婚姻中覺悟了,知道不管怎麼努力,她都不可能愛上他,因此也選擇簽字放她自由。
但是因為傑恩當選區議員不久,離婚消息若是曝光,勢必影響他的聲望,雙方家族肯定也會輪番轟炸,因此兩人另外簽署了保密條款,用兩年的時間來緩衝,慢慢讓身邊的人接受這消息,並且必須選在雙方都有利的合宜時間點才能對外公開。
「那就別再放棄。』黎兆雪說…
「他身邊已經有了別人,不需要我。」黎心薇想笑,可是眼淚永遠比笑容快,像下不停的雨,流出眼眶。
「ViVi……」黎兆雪想安慰,卻不知從何安慰起,畢竟堂姊與滕以聿那段糾葛,她並未親眼見證,而是透過堂姊的訴說大概知道一二。
「我沒事。」抬起手背抹抹淚,黎心薇強顏歡笑,翻開被子下床,準備換衣。「我今天和展覽公司的人有約,時間不早了,我準備一下要出門,你也快點回公司吧。」
見她轉身背對,不願讓自己軟弱的一面被窺見,黎兆雪不勉強,隨後退出房間。
第7章(2)
換上一套純白紗質長洋裝,蓋住包紮著紗布的膝蓋,站定在梳妝台前,將亮澤柔順的長髮用珍珠髮夾別起,黎心薇對鏡中慘白的自己擠開笑容,對自己信心喊話:
「黎心薇,你夠了,再傷心痛苦都沒用,那個男人已經不屬於你了,你必須面對這個事實,好好振作,好好把你僅剩的珠寶事業打理好,否則你就是真正的失敗者,知道嗎?微笑!微笑!就像這三年來,你每天都在做的那樣,對所有人微笑,告訴自己也告訴別人你過得很好,很快樂。」
即便心是空的,只剩下一具空洞的肉體,她也要強裝自己很快樂,因為這是她自己的選擇,沒有抱怨或感到痛苦的資格。
在無止盡的寂寞中,偽裝自己很快樂、很幸福,這,大概就是對她最好的懲罰。
反覆練習若無其事的笑容,攏著簡便的緞面手拿包,黎心薇轉身離開位在台北市中心的豪華大廈,搭著出租車,來到這次舉辦個展的大樓。
這間大樓新落成不久,是展覽公司再三考慮比較,最後出線的地點。
有別於現今的建築風格多采現代摩登,這間大樓偏不走那樣的路線,而是走比較新古典的婉約風,跟她本身設計的珠寶風格較貼近,由此可見展覽公司的用心。
展覽開幕日訂在下個月中,保險公司已經陸續將珠寶運送來台,至於她私人收藏的骨董珠寶,則是分批由艾莉絲和保險公司一起運送。
搭車的路上,她跟艾莉絲通過電話。大概是從雪儂那邊聽說了滕以聿的事,艾莉絲只叮囑她要好好照顧自己,反而刻意沒對滕以聿人在台灣一事提起隻字片語。
但結束通話前,艾莉絲卻語重心長的說:「ViVi,你已經偽裝自己快樂三年了,如果再遇到重新選擇的機會,別再聽任何人說,順從你心中的渴望去做吧。」
她笑了笑,沒說什麼便切斷通訊。她沒告訴艾莉絲,已經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了……因為她放棄了,所以Lou也放棄她了。
他們已經走在不同的陌路上,只能擦肩,然後錯過…
步上因打了蠟而光滑晶亮的大理石階梯,黎心薇在心底對自己苦澀一笑,然後揚眸看向大樓門口,霎時一怔。
滕以聿側著高大身軀,低頭與佇立在身旁的藍可瑄交談,不知是否起了爭吵,藍可瑄對他不罝可否的哼了一聲,還扮了一個俏皮的鬼臉。
熱情、活潑、開朗、大方……而且年輕,藍可瑄外表看上去至多也才二十三、四歲,全身充滿了能量和活力,笑容可以溫曖人心。
是呀,這樣的女人比較適合他吧,而且藍可瑄望著他的眼神充滿了信任,不像她……
「啊,ViVi來了!」藍可瑄扭頭一瞥,看見站在樓階底下的黎心薇,隨即熱情地揮手,自來熟的性格在自己崇拜的偶像上發揮得淋漓盡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