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
有一瞬間,印喜還以為那句話是自己喊的。
因為,那一瞬間,她的心裡正巧就是這麼想的。
然而事實上,出聲的卻是另有其人。
「深雪?」皇甫韜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禁錯愕的看向一臉蒼白的深雪。
「你……你方才說了什麼?」
「我不要!」她又說了一次,小頭搖得像是撥浪鼓。「我不要成親,這樁婚事,我不同意!」向來懦弱得連話都不敢說,只會處處說好,好的深雪,竟然反抗了!
他從來沒看過深雪如此堅定的神情,更沒看過她如此絕望,她的表情,幾乎堪稱是視死如歸了!
皇甫韜心裡重重一震,實在嚇得不輕。
「呃——你——呃——你、你為什麼不要?」他甚至還結巴!
「因為深雪早已有意中人,除了他,深雪寧死不嫁!」握著雙拳,深雪雙眼含淚地道,字字鏗鏘有力,遠比皇甫韜還有魄力。
什麼?什麼時候的事?這,這這這這宰相沒說過啊!
皇甫韜臉上閃過一絲狼狽,不禁朝下座望去,只是他還沒來得及開口求救,上官傾雲卻逕自先開了口。
「皇上,請恕微臣斗膽拒絕這樁婚事。」
「啊?為什麼?」皇甫韜再一次受到驚嚇。
上官傾雲微微一笑,笑得沉定而溫柔。「因為微臣的心裡,也有了非卿不娶的女子。」
什麼?這又是什麼時候的事?這、這這這這他也沒聽說啊!
皇甫韜過度驚愣,整個人不禁像是個木頭人似的,始終發不出半點聲音。
「你該死!」一道怒咆無預警的響起。
啊,說得對極了!
皇甫韜回過神,頗感心有慼慼焉的點起了頭。他可是皇上耶,他們卻一個個違抗他的好意,一點也不將他放在眼裡,真是該死!
只是話說回來,一個是他血濃於水的親妹子,一個是他信任的宰相,好像誰都不應該死,所以這個——那、那究竟是誰該死?
皇甫韜不禁困惑的睜大了眼,扭頭輪流看向身邊的三個人。
「那個——方才是誰說該死來著?」
砰!
印喜忽然一個巴掌拍到了桌上,一臉含怒的自椅子上起身,啊,原來是喜兒啊!
皇甫韜理解的點了點頭,接著卻又困惑的搖了搖頭。「那你說,是誰該死來著?」
咻!
一個杯子無預警的自皇甫韜面前飛過,直擊上官傾雲門面,若不是他及時伸手接住杯子,恐怕就要被砸得頭破血流。
答案很明顯,該死的就是上官傾雲!
「喜兒——」他連忙丟下杯子起身,作勢就要朝她走去。
「你這個王八蛋,有了意中人還敢戲弄我!」她卻先發制人,拿起另一個杯子繼續朝他扔去。
他再次敏捷地接住。「不是的,你誤會——」
「我沒有誤會!打從見面以來,我就該曉得你不是個好東西,只是我萬萬沒料到,你竟然會惡劣到這種地步!」印喜發出尖叫,過度的難堪與氣憤,讓她激動得全身發抖。
這個王八蛋,不該抱的也抱了,不該摸的也摸了,甚至連不該嘗的,他也當她的面嘗了,如今他卻說心裡頭有了非卿不娶的女子?
那她算什麼?
他心血來潮戲弄的對象?
「喜兒——」上官傾雲一臉挫敗,彷彿沒料到她會是這種反應。
「不准你再這樣叫我,你混賬!我討厭你!」印喜一邊吼著,一邊往一旁的茶几上摸索,結果卻發現杯子已被她扔完,水眸一抬,她立刻發現皇甫韜手邊正巧有個杯子,二話不說,便往他的方向沖。
皇甫韜早已被一樁樁的突發狀況給驚得下巴快掉下來,見她突然衝來,嚇得立刻將雙腳縮到了黑檀椅上。
「喜兒,有話好說——」啊,該死的護衛,怎麼還不快來救駕!
不用說了,用砸的比較快!
印喜搶過杯子,回頭就繼續扔,結果沒想到上官傾雲眼也不眨的接住了,而且還一步步的走向她。
「你聽我解釋——」
「我不想聽!你這個殺千刀的,無論你再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了!」她一步步後退,甚至躲到了深雪身後,就是不肯讓他觸碰。「往後你走你的陽光道,問過我的獨木橋。我要和你老死不相往來!」
「喜兒,你別這樣子!」上官傾雲心一沉,感覺她的話,就像是有一把鐵追狠狠的打到了他的胸口。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向來引以為傲的冷靜,並非滴水不漏,她不過才說了幾句話,竟然就讓他理智全失,他甚至顧不得皇上還在場,便露出了真本性。
印喜逕自拉著深雪。「深雪,我們走!」
雖然不曉得他們之間是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深雪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上印喜的腳步,如果留下來就必須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那麼她寧願跟著喜兒一塊走!
「呃——你們去哪兒?」皇甫韜可憐兮兮的發問,可他的聲音卻比不過上官傾雲的那記咆哮——
「我不准你走!」
印喜被吼得有些呆愣,火氣轟轟轟的再度狂然,於是迅速轉身,卻見他亦步亦趨的跟著她。
「你憑什麼不准?」她氣惱大喊,恨不得再拿東西丟他。
「因為我要你留下!」他吼。
她不甘示弱的吼回去。
「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你管不著!」水眸微瞇,她立刻將槍口轉向一旁的皇甫韜。「皇上,請您命令這個無恥之徒留下!」
「啊?我——這——」皇甫韜非常猶豫的看著上官傾雲,發現這實在不是個好主意。
多年來,他從來沒有看過宰相動怒,顯然這一次,他鐵定是氣得不輕,他覺得自他身上迸射出的怒氣,似乎還會刺人呢,不如就這樣讓他走了也好……
「皇上,萬萬不可,此事對微臣事關重大!」上官傾雲緊急道,氣勢越是強硬,懾得皇甫韜只能猛擦冷汗。
「看得出來,看得出來。」看得出來這簡直是一場恐怖的鬧劇!
君臣多年,他還真沒看過哪個人罵宰相,更別說是當著宰相的面,幫他扣上一大堆難聽的頭銜,又是王八蛋又是殺千刀,實在是鬧得他心驚膽跳啊!
眼看皇甫韜沒膽又沒用,印喜惱怒的又跺了跺腳。
「算了,皇上,請恕喜兒和深雪就此拜別!」
「呃——這……也好、也好。」走了也好,他已經快不行了。
「皇上,請恕微臣先行退下。」上官傾雲也跟著跨出門檻。
「行,去吧,去吧。」去別的地方鬧也好,他好害怕——呃,不,不,是他好想一個人靜一靜啊。
第10章(1)
待三人終於消失在門外,皇甫韜才鬆了口氣的癱坐在黑檀椅上。
門外,一名老太監和幾名護衛忽然一窩蜂的衝了進來。
「皇上!皇上您、您沒事吧?」
皇甫韜眼皮一抬,不禁有氣無力的罵著:「哼!你們適才都在做什麼?現在才來救駕,通通不想活了是不是?「
「皇上饒命啊,不是奴才們不肯進來啊,而是——而是——」
醇朗的笑聲自門外傳來,皇甫嗥月偕同愛妻印歡,忽然出現在大廳裡。
「皇上勿怒,是微臣看裡頭氣氛熱鬧,所以特別吩咐他們別進來礙事,如何,這場戲碼皇上看得可還有趣?」皇甫嗥月笑道,慶幸自己來得正是時候。
好友多年,他從沒看過上官傾雲如此失控,適才那出鬧劇,他可是在外頭看得津津有味呢!
哪裡有趣了,他嚇都快嚇死了!
看到皇甫嗥月,皇甫韜就像是看到救星般的連忙跑到他身邊。
「皇叔,你來了就說一聲啊,起碼也幫忙說句話啊,適才那場面可真是——真是——」真是讓他氣勢盡失、面子全丟啊!
印歡不以為然的輕哼一聲。
「都三年了,怎麼你還是沒半點長進?」
皇甫韜就像是被刺到痛處似的,忽然自地上跳了起來。「什麼?你那是什麼意思!」這三年來,他和印歡的關係始終沒有轉好,依舊是水火不容。
「字面上的意思。」印歡面無表情道。
「你!你這是什麼態度?別以為你是我皇嬸,我就會處處讓你!我可是當今皇上,放眼天下,唯我獨大,你——」
「嗥,這裡有條狗在亂叫,我先出去,你自己看著辦。」不待皇甫嗥月回應,印歡一個旋身,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狗!她竟然罵我是狗?」大廳裡,皇甫韜不敢置信的大叫。「皇叔,她實在太可惡了,這種女人你怎麼還不休了她!」
「皇上,您最好冷靜些——」
「你要我怎麼冷靜?你也親眼瞧見了,那女人根本是處處看我不順眼!」皇甫韜很努力的繼續對號入座。
「歡兒沒那個意思,她只是覺得您不該『又』亂點鴛鴦譜。」皇甫嗥月微微笑著,語氣不溫不火。
「我哪有?我只是問問啊,問問也有錯嗎?」至少,他還沒頒旨啊!
「是非對錯,微臣不便評論,不過如今鬧得人去樓空,皇上高興了嗎?」
皇甫韜被堵得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