蒔香翻白眼,「你叫婆子們幹麼?有本事自己來。」
「三哥、蒔香你們都先冷靜下來。」文青靈見狀,趕緊攔住。
幾個婆子也勸道:「蒔香是鄉下來的,沒見識,您別跟她計較。」
蒔香現在可是大太太跟七姑娘身邊的紅人,婆子們哪敢真的動她?再說蒔香的性子直率,跟她們也合得來,自不會太過為難蒔香,不過場面還是要做,免得落人口實。
於是劉婆子藉故責罵蒔香,「還不給三少爺道個歉?越來越沒規矩。」
蒔香原是不肯的,可瞧見劉老婆子跟她眨眼睛,文青靈也是一臉懇求的表情,她實在不懂自己哪裡錯了,她又不是文府的家奴,為何要對一個少爺低聲下氣?
一件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讓他鬧成這樣,讓她想起村子裡的吳余嫂,成天找麻煩,屁點大的事鬧得像兇殺案。
有一次吳余嫂炒了一盤花生放在桌上,待她從房裡出來時發現少了一半,尖叫得像是土匪屠村,還只在她家姦淫擄掠,就為了二十幾顆花生,她可以召集全村,揚言找到兇手,否則要跳河自盡。
蒔香哪還跟她客氣,當場就舉手叫她去跳河,沒準兒河神高興讓咱明年豐收,一干村民笑得差點沒在地上打滾。
吳余嫂從此懷恨在心,成天在背後說她壞話,最後兇手出爐,是她從學堂蹺課的小兒子,可她非但沒一點不好意思,還把罪怪到席式欽身上,說什麼若不是席式欽沒家教,在學堂打了自己的小兒子,兒子怎會逃課回來?
這種人她算是見識了,怎麼繞就是能把錯繞到別人身上,卻把自己摘得一乾二淨。
蒔香瞪著文丞薪,在心裡迅速估量該怎麼做。
道歉就是一口氣堵著難受,忍忍就過去了,問題是他到底想幹什麼?
拿她與文丞佑幽會的事威脅她?
可說不通啊,威脅她有什麼好處?再講白一點,她有什麼可讓人惦記貪圖的……難道是看上自己的美色?
她的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絕不可能,別往自己臉上貼金了,他喜歡的應該是像秋月那般纖弱秀氣,遇上糟心事就泫然欲泣、我見猶憐的女子。
見劉婆子又給她打眼色,蒔香決定順坡下驢,她雖看不慣文丞薪,可想到要花精神跟他耗就累,還是快點把事情解決,送走瘟神才是。
「我踢你是我不對,我給你道歉。」她朝他福身,不過面色還是有些不甘。
文丞薪見她臉色不痛快,哼哼兩聲,忍不住又碎念了幾句後才屏退婆子跟奴婢。
「七妹你也去休息會兒,喝口水。」文丞薪說道。
「可是……」文青靈不放心地看著兩人。
「沒事,去吧去吧。」文丞薪不耐煩地揮手。
文青來轉向蒔香,見她擠眉弄眼,示意她不用擔心,文青靈才慢慢踱到一旁,接過桃花遞來的茶水。
文丞薪回到正題,說道:「我有話問你。」
「你說——」見他臉色又變,她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改口道:「小女子願聞其祥。」
見他露出滿意之色,她真想揍他一拳,這人就是個惺惺作態的偽君子,還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若不是想知道他到底來幹什麼,真想像方才一樣大鬧,還以為自己怕他了。
「昨晚是誰把我打昏的?」
文丞薪冷不防來了一句,蒔香瞄他一眼,原來是來找真相的。
「你被打昏?」她故作驚訝。
「別裝了,昨晚我躺在地上的時候,聽到你跟五弟說話。」雖然當時昏昏沉沉的,不過五弟的聲音他不會認錯,對談的內容忘卻大半,唯一還記得就是蒔香的名字。
其實文丞佑與蒔香的對話他早忘得七七八八,不過印象中兩人似在打情罵俏,他順理成章認定五弟與蒔香有私情。
「誰會打昏你?你是喝醉酒倒在地上吧?」蒔香決定裝傻到底。
「我只喝了兩小杯酒,怎麼可能會醉?」他反駁。
與秋月說到一半,忽然腦門子一疼不省人事了,後來迷迷糊糊地聽到五弟與一個女人說話的聲音,接著又昏睡過去。
昨晚的記憶就這麼多,早上起來後頸又痛又酸,他肯定自己是讓人打暈的,一早他就到老太太那兒閒晃,想找秋月問清楚,結果屋子裡的丫頭說秋月與柱子兩家這幾日要商量婚禮採辦,不在府裡。
他匆匆走了,也不敢多問,深怕引起懷疑,秋月有婚約他是知道的,昨晚偶遇秋月,也不過逗逗她,沒想對她怎樣,他雖好色,可也曉得別人家的娘子沾不得,何況秋月還是奶奶房裡的丫頭,婚事也是奶奶親自點頭的,他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犯糊塗。
要想清清楚真相,自然得問秋月,但他又不登門造訪,萬一把事情鬧大就麻煩了,只是讓他不吭聲地吞下這悶虧,心裡又不痛快,就在此時,他忽地想到文丞佑與蒔香,說不定他倆知道什麼。
文丞薪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去找五弟,可人家還在宿醉,於是他轉而來找蒔香,卻沒想到這女人如此無禮。
「你沒瞧見我怎麼倒下的?」他追問。
她搖首,「我到的時候你就倒在那兒了,我以為你喝醉酒。」
她說得合情合理,文丞薪也沒理由懷疑,可不弄清誰打昏他,實在不甘心……
心思一轉,他又想到個主意。
「你去問秋月。」
「啊?」她訝異地望著他。
他把昨晚的事簡單說一遍,不過當然隱下自己調戲秋月那一段,只提他跟秋月說到一半就省人事,此事甚是詭異。
「你幹麼不自己去問她?」蒔香一臉嫌惡,要不是他色慾薰心,調戲人家小娘子,會讓人打昏嗎?
他一下又給激怒,「你那是什麼表情?小心我讓婆子打你板子。」
她賞他一個白眼,「你憑什麼打我?」
「就你這態度——」
「我可不是你府裡的奴婢。」她提醒他。
「你——」
「五哥。」文青靈一聲叫喊,打斷文丞薪的話語。
文丞佑正巧快步邁過院門而來,文青靈欣喜地上前,朝三哥與蒔香的方向望去,簡單對哥哥說了來龍去脈。
蒔香表情複雜地望著文丞佑,昨晚躺在床上,光是想著要怎麼面對他,就忐忑不安、無法成眠,不知該躲著他還是揪著他的領子問清楚他到底存的什麼心?沒想今天卻在這樣的情況下見面,真是始料未及。
「……我真怕他們打起來。」文青靈低語。
「沒事。」文丞佑安撫地拍拍妹妹的肩膀後,上前與兄長打招呼,眼神不經心地掠過蒔香,見她不敢與他對視,匆匆低下頭,似在害羞,他忍不住揚起笑。
「三哥。」
「五弟,怎麼了,走得滿頭大汗。」文丞薪調侃地看著他滿頭大汗,神情緊繃,他還沒見過文丞佑為何事急成這樣。
難道真為了她?
文丞薪匪夷所思地瞄向蒔香,見她低著頭,雙頰泛著一抹粉紅,他不自在地抖了下,還真奇事了,剛剛一個母老虎,如今竟成了嬌羞的小姑娘。
「三哥倒是稀客。」文丞佑沒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了他一句。
文丞薪一向有什麼說什麼,立刻通明來意,「我方才去找你,你還在睡,我就來找她了。」他以扇指著蒔香。
文丞佑蹙眉,「找蒔香?」
「他自己幹壞事,還想拖我下水,讓我當幫兇。」蒔香不客氣地說道。
「你說什麼?!」文丞薪再次發怒,對著文丞佑辟啪啦就是一頓責罵,「你瞧瞧,每次說不到兩句就讓她氣個半死,搞不懂你看上她什麼了,這屋裡隨便哪個都比她好。」
文丞薪拿著扇子隨意指著海棠、桃花還有幾個丫鬟,一干人等有的窘、有的氣有的怒,扯上她們做什麼。
蒔香當即頂了回去,「我瞧著地上的螞蟻臭蟲們也都比你好。」
「你——」竟然拿他跟地上的蟲子比?!他幾時受這樣的氣!
第9章(2)
見三哥氣紅了臉,文丞佑忙要打圓場,文丞薪卻突然爆發出來,「你個尖酸刻薄的臭娘兒們。」他一口氣沒忍下,朝蒔香撲了過去。
所有人都沒想到文丞薪會有此動作,連蒔香都疏於防範。
若是在村裡對著悍婦鄙夫,她絕對是凝神戒備,可面前的人從方才進門至今,就是喚婆子打她,沒預料到他會親自動手,一時不察她才著了道。
當文丞薪腦子發熱,撲上來掐住她的脖子時,蒔香立即反應過來,還沒等一旁震驚的文丞佑出手相助,她本能地出手反擊。
一拳揮出,將文丞薪的臉頰從左邊甩到了右邊,還附帶噴出一道唾沫,接著抬腿踢上他胯下。
「啊——」
文丞薪的慘叫聲可說是直上雲霄,堪比晨叫的公雞,又遠又響亮。
這一驚天動地、鬼哭神號的嚎叫,把二房都給驚動了。
看著兒子臉腫了一邊,屈著身子嚎叫,像是被踹得重傷的小狗,二太太的心都要醉了。
自小到大就是錦衣玉食,讓人捧在手心的少爺,雖然有些不學無術、好色風流,可依照他娘的說話,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性子軟,才讓那些個小人、妖媚子有機可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