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可能不理他們。」
「所以問題真的是在他們。」
他一挑眉。
她用力地閉上嘴,被他X光似的目光鎖住,她覺得自己已經無所遁形了。
當年的事件雖不是她的錯,但她畢竟已經忍過了四年。誰知道昨天一聽到他身體有狀況,就把什麼都拋到腦後,只想陪著他,不讓他的人生有遺憾。
一直以來,她都只想要他快樂啊!那……她做了什麼?
江心抓住了他手臂,瞬間紅了眼眶。
天啊!她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很大的錯,她竟然忘記了即便他知道了當年的秘密後,會受傷、會難過,或者有可能要用一輩子的時間來療傷,但她不該代替他做決定,否則——她和他的父母又有什麼兩樣?
她最希望的就是他能快樂沒有遺憾,而他要如何才能快樂、沒有遺憾,該由他自己做選擇。
「對不起。」江心轉投入他的懷裡,重重地抱住他。「對不起對不起……」
「為什麼又要對不起?你能不能直接告訴我他們當年究竟說了什麼?我們之間可以不要再有謊言了嗎?」他握住她的肩膀,看著她涕淚縱橫的臉。
她坐直身子,凝看著他;然後,她擦去淚水,緩緩站起身。
「你要去哪?」他扣住她的手腕。
「我拿個東西給你看。」
江心起身回房,拿出日記,翻回四年前的那一天——
第7章(1)
那天跌例後,我痛到無法起身且大量出血。我知道自己被救護車送到了醫院,然後便人事不省了。待我從病床上醒來時,我睜開眼,看到的是——關振誠的媽媽。
「醒了嗎?」她立刻從沙發起身,走到我面前說道:「那個胚胎流掉了。」
我直覺地看向自己的肚子,還沒有意識到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等到我開始反應過來她說了什麼,心開始陣陣扭痛時,我聽見了她說:「我們已經請人驗了DNA,那個胚胎不是關振誠的孩子。」
「不可能!」我驀地抬頭看著她。
「你自己看!」她把報告扔到我的病床上。「你自已做了什麼心裡有數!」
我快速地翻閱後,用力地搖頭——不可能有這種事。
「我怎麼知道你們送去的是不是真的胚胎!可能你們報告作假。因為我沒和別的男人發生過關係——」
「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關振誠的媽媽冷笑一聲。「反正報告是鐵證,你狡辯只是狗急跳牆。一個年輕女孩子,男女關係這麼亂,吃定我們關振誠是個死心眼,就想把孩子賴給他。」
我看著她狠瞪著我的兇惡眼神,氣到全身不停地發抖。
「他是我唯一的男人!」我大吼。
「那不關我們的事。重點是,你的孩子不是他的。」她昂起下巴看著我,睥睨眼神像在看卑賤奴隸。
「不可能!」
「反正,關振誠到時候看了報告,就會知道狀況了。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先閉嘴。」她伸手阻止我說話,鮮紅唇角一抿。「你知道你爸來找我們要錢嗎?」
我腦中轟地一響,而我咬緊牙根,阻止自己脫口而出對爸爸的咒罵。
「看來沒有很意外嘛。」關振誠的媽媽說。
「他怎麼會有你們的聯絡資料?」我聽見自己這樣問。
「我說了,狗急會跳牆。你是這樣,你爸也是這德性。不愧是父女。」她冷哼一聲。「他欠了賭債,跟我們台灣的管家要到了我們的聯絡資料——」
「你們沒借他錢吧?」我打斷她的話。
「他拿了五十萬頭期款。」
「你們瘋了!幹嘛給他錢!」我瞪著她,傾身向前問道:「還有,頭期款是什麼意思?」
關振誠的媽媽厭惡地後退一大步。
「讓他監視你和關振誠的意思。只要他以後發現你們在一起,就要打電話回報給我們,而他每一次回報就可以有額外一萬塊錢的收入。」
「什麼意思?」
「叫你和關振誠分手的意思。」她從皮包裡遞了張支票到我面前。「這是一百萬支票——」
「我不要錢。」
「你當然不要我的錢,因為關振誠背後代表的關家身價何只一百萬。」她把支票往病床上一放,推了下眼鏡,斜睨我一眼。
「我們不要你們的錢。」
「話說得這麼好聽,但你有那種好賭的爸爸,多少錢也不夠用的。」
「你們該知道孩子和爸媽沒有必然相關!關振誠心地善良,不會像你們——」
啪!
我的臉被她一巴掌打偏,撞上了病床的床頭板。
「我們跟關振誠一點都不像!他那種個性的人不配當我們關家的人,他是關家之恥!」她怒瞪著我。
「他哪裡不配?!他有哪裡不好?!他只是比較喜歡沉浸在自己世界裡而已!」我捂著發燙的臉回瞪著她,不敢相信她怎麼會對關振誠有那麼多的不滿。
他絕頂聰明,而且是她的兒子。
「我們關家的孩子不該是那個樣子。」她說。
「你們這種態度會傷害到關振誠!」
她雙臂交握在胸前,冷冷地看著我,然後,笑了。我看著她臉上的笑容,突然間不寒而慄了。
「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擔心關振誠會受到傷害,那麼——這樣吧。」她臉上笑意更甚。「你如果不跟他分手,我就跟他說孩子的DNA檢查出來不是他的。你偷偷到他舅舅醫院去打掉孩子,正好被我們發現。」
「他不會相信你的。」我揪住床單,身子劇烈顫抖著。
「有親子鑒定報告,為什麼不信?連你爸都信了。還有,如果你這樣還是不願意跟他分手的話,那我就再順便告訴他,他是一個多麼讓我失望的孩子,接手不了家裡的政治事業也就算了,還搞上一個賭徒的女兒,簡直是家門之恥。」
「你不可以這樣對他!」
「你如果不分手,我們就會這樣告訴他。」她走到我身邊,壓低聲音說道:「我們巴不得沒生下他。他麻煩死了!」
我抓著棉被把自己縮到離她最遠的角落,就算她嘴裡吐出蛇蠍,我也不可能再更恐懼了。
「你如果愛他比愛你自己多,那就放手,不然我會讓他更加痛苦。」她說。
「我要陪著他。」如果沒有我,他一輩子都沒有家庭溫暖啊。
「你怎麼陪?賠你爸的賭債還差不多。」
「我們會找出方法的。」
「還在我『們』?果然不聰明。」她不耐煩地看我一眼。「給我聽好了。你如果真的堅持要陪關振誠,而他也選擇相信你而不是我們,那我們會凍結他所有的投資,拿回我們對他公司百分之六十的投資金額。他的公司還在燒錢的起步階段,這你總該知道吧——」
「你們——」怎麼可以這樣!
我閉上嘴,因為知道他們可以那樣。
「關振誠沒了公司,缺少了經濟來源,請問那他之後要如何負擔自己的生活,還有你爸爸的債務?我找人去查了一下,你爸爸拿了我們的錢後,昨晚又欠下了十多萬,你怎麼替他還?去酒家上班?出賣肉體?」
「我不想再看到你了!你給我滾!」我顧不得她是長輩,對著她就是一陣叫囂。
「該滾的是你。」她留下了支票,然後轉身離開。
我撕掉了支票,躲在病床上哭了一整個晚上,然後盡可能地記下這些話,提醒自已千萬不要忘記他們的狠毒。他們連對自己的親生兒子都沒有一點愛!
關振誠怎麼會這麼可憐成為他們的孩子?而我居然要因為他這樣的父母,而和關振誠分手?我不想跟他分手!絕對不想!
如果他和我分手,不知道要痛苦多久;但是只要一想到,若是我堅持要跟他在一起,他會被他爸媽當面否認他的生存意義,那樣的話——關振誠,對不起……關振誠,對不起……關振誠,對不起……
關振誠看完日記後,一語不發地撫著日記上因為眼淚而留下的斑駁痕跡。江心不敢開口,只是擔心地看著他。
他抿著唇,神色凝重,眉頭緊擰著。
「我媽……」他深吸了口氣後,還是沒法子繼續往下說,他將臉埋入雙掌之間,肩膀不住地抽動著。她把手放到他的肩膀上,見他身子猛一震,她便紅了眼眶。
「對不起,給了你這麼大一個打擊……」
他搖頭,卻沒抬頭,只是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媽今天打了電話給我,要我人在台灣時,絕對要小心不要再被你纏上。她說你當年曾經有過一個孩子,在知道他們反對我跟你在一起後,你就收了錢,然後跑去墮胎。我當她只是怕我再去找你,所以編了個惡毒的理由。我沒想到,她真的是那麼惡毒……」
在他聲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江心用力咬住拳頭,不許自己痛哭出聲。
一切果然還是走回了這一題——她現在應該可以猜到她爸爸為什麼突然有錢了;因為他再次去跟關振誠的爸媽報訊,說他們在一起了。
關振誠抬頭,眼眶泛紅地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