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來不怕你笑,我家……家道中落了。」
他沒有追問。「這個還給你。」他把玉蟬塞了過來,雖然方向掌握的不盡理想。「你明天就搬過來吧,樓上還有一間房。」
啊,峰迴路轉,怎麼劇情一下就來到這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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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早上,夏侯寧寧帶著一隻背包,一個旅行箱出現,這些就是她全部家當,所有財產。
她一跨進Boss家,就看見陳管家搓著手在踱方步,看見她,用指揮家獨有的優雅手勢讓一旁的人幫她把行李拿走。
「小姐你可來了,今天比較晚?」語氣裡不無埋怨,不由分說的帶她往前走。
「我收拾行李耽誤了一點時間。」
「蓋文先生的早餐又原封不動退回廚房了。」
「真餓一頓也不會怎樣,他本來就吃得比小貓還要少……我開玩笑的。」又,複數。看起來廚師要檢討了。
不過,心情不開朗,當然沒有胃口,這是正常現象。
這兩天她和其他人一起吃飯,也看著負責出菜的傭人原封不動把他的飯菜端回來。
她問起老闆,他卻推說胃口不好,又沒有運動消耗,吃不下,所以她想他那瘦如排骨的身材應該就是這麼來的。
她腦裡頓時浮現這兩天吃進肚子的飯菜,老實說廚房裡端出來的飯菜真的不俗,胚芽米多谷雜糧飯,日本養生地瓜,青菜豆腐杏鮑菇,低油+低鹽+低熱量+高纖維,營養又健康,每道菜都是精心調配出來的口味和菜色,這樣還嫌棄,非洲難民都還沒飯吃耶。
不過——不過,這只是她心裡的OS啦,民以食為天,男人呢,又以肉為天,她沒見過哪一個不愛吃肉的男人,當然很愛念阿彌陀佛青菜蘿蔔的和尚除外。
以前的男同學隨便都能嗑掉一桶肯德基雞塊餐,蓋文只是眼睛不方便,沒有高血壓、血脂肪,也不是老人家,每天要一個健康的大男人茹素,不如叫他出家人空門好了。
替他說了那麼多話,夏侯寧寧搔搔臉——其實她才啃了兩天的兔子菜,昨天下班就毫不猶豫的買了一塊比她臉還要大的雞排來當消夜。
「二少要是繼續這麼下去,身體不好、精神不濟,拖垮了身體,以後怎麼回去繼承老闆的事業?」陳管家口氣越發急促,杞人憂天的恨不得能代勞。
「重回職場這種事不能急吧?您就別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唉,不管怎麼說,二少可是漢彌頓家真正的繼承人,他多休養一天,在這個家的地位就更岌岌可危一點。」他一直是站在二少這邊的。
一說完,那張老成持重的臉立刻垮下。他好想給自己一個大巴掌,這種事情跟一個小女孩講有什麼用?他真是急過頭了。
「不會那個訓導主任……我是說大少爺,是庶出的吧?」豪門最多這種事情,她最近韓劇看多了,聯想力也跟著豐富許多。
「啊,都怪我多嘴,你可不要跟二少提,他心裡是很尊敬大少的,要是知道我多嘴,會不高興的。」這是豪門公開的秘密,下人沒有不知道的,但是對上位的人來講,他們最討厭下人多嘴。
「我知道,我不會說,你放心。」她在唇上比了個叉,表示她口風牢靠。
陳管家感激得臉上泛光。
人家的家務事跟她無關,她也沒想過去介入人家的權力爭奪裡,老實說,她對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
第3章(1)
「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剛剛被說閒話的主子無聲無息杵在門口,不知道剛剛她跟陳管家的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為什麼這樣想?我的行李不是已經放在角落了?」
他雖然看不見,洗澡、走路樣樣堅持自己來,也沒什麼粗重的工作可以讓她做,平常還可以趁他午睡時候到處去串門子,老闆不囉唆沒壓力,這麼墮落又腐敗的閒缺要去哪裡找,所以怎麼可能不幹了。
可反過來想,房子是天價豪宅,車庫放著百萬名車,奢華的大泳池,廚房的頂級德國廚具,鋪著長毛大地毯的視聽間都不是他在使用,一個偌大的宅子,廚師、司機、園丁、管家、男女僕人二十幾個跑不掉,那個身為主人的蓋文卻每天窩在這不見天日的房間裡過著一天又一天。
這種日子跟囚犯沒兩樣。
她心裡酸的可以,為什麼她會有這種感覺?這種絞心的感覺她不要。
「你遲到了,而且人隨時都可以後悔,跟一個盲人二十四小時拴在一起,你是不是開始覺得無聊了?」
他的生理時鐘匪夷所思的準確,大哥為了不讓他失去時間感,讓瑞士的工匠做了會定時報時的迷你手錶給他,她今天遲到了五分零二十九秒。
「我無聊的時候再跟你說,現在還沒有那種感覺。」他在不安嗎?
她很寬宏大量的不去在乎他的斤斤計較,她的確遲到,如果讓他念一念他心情會好一點,她不介意。
而且也才上兩天的班,職業倦怠好像太早了。
「真的?」
「真的!」
「一言為定?」
「我以為打勾勾蓋章是女孩子跟小孩的專利。」
「就算女子說話也要算數的。」
「是、是,那蓋文大爺,小女子可以先把行李搬到我未來的房間去嗎?」
「我陪你上去。」
「好。」她答應的乾脆,隨即拉住他的手往自己肩上搭。「這樣我比較放心,好嗎?」
他習慣性的用雙睫掩住幽晦的目光和情緒,這次雖然也垂下長睫,但手沒有縮回去……那就表示同意嘍?
於是兩個人一前一後爬了樓梯,不難,雖然速度比不上明眼人,但對蓋文來說已經是極為難得的了。
自從成為殘障人士以後,他幾乎不上樓。
「我剛碰到陳管家,跟他說了一會的話。」
「哦,你們聊了什麼?」
「他很關心你。」
「你幾乎跟誰都可以聊天。」
「那是因為我受歡迎啊。」
蓋文暗自搖頭,這丫頭,就不能少可愛一點?
美麗的圓弧形樓梯,欄杆跟柱子都雕著繁複的花紋。
二樓整整一層只有一個房間,那寬闊令夏侯寧寧咂舌。
「這原來是你的臥室吧?」這不是人住的地方。
紅木地板,清式窗欞,黃花梨木貴似黃金,光他屋子裡的幾件黃花梨木傢俱少說就值幾百萬。
牆壁上的唐伯虎、董其昌的仕女圖,巨型的八大山人草書中堂,就連放在正中央的大床都是難得一見的古董床。
這人,藏富藏得深,極其可怕啊!
「嗯,眼睛看不見以後我就一直待在樓下,很少上來,不過欣欣和小葉她們都會輪流上來打掃,房間應該維持的還可以吧?」
他應該是人生勝利組的那群人,家世富裕、學有專精,卻在某年某月的某天天翻地覆,這種打擊對天之驕子來說很難承受吧?
那是人生瞬間跌入谷底的感覺。
她到處瀏覽,忽然抽氣。
「宋代米芾的手書《研山銘》?這是真跡耶!」
「你看得出來?」雖然知道她的出身,不過據說她在夏侯家並沒有什麼突出的表現。
她沒什麼在意的樣子。
「我怎麼會懂這些,我家我爸跟我哥才是行家。」才說完她又抽氣。「這是什麼?兔首和猴頭?」
一幅放在很明顯處的相框,是蓋文和兔首、猴頭的合影,旁邊還有一個大鬍子洋人,背景是蘇富比拍賣會現場。
「說穿了不就慈禧太后家的水龍頭而已。」他回應的有些感慨。
夏侯寧寧嫣然一笑。「這些水龍頭可是讓多少人搶破頭。」
她記得這個新聞,因為這十二生肖也在台灣的古董界引起一陣旋風,父親和大哥也一窩蜂熱衷過。
蓋文用手指撫過相框。
當初他因為成功的拍賣圓明園海晏堂十二生肖中的兔酋和猴首而聲名大噪。
他在管理碩士學業告一段落以後,原本應該直接在父親旗下的藝術公司上班,但是他不想一輩子坐辦公室,不想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等員工Call他,於是他用自己開的小古董店當作跳板,很自由的過著他想要的生活。
不過所有的意氣風發都結束在一場車禍裡。
看他悵然的表情,夏侯寧寧心裡很不好受。
都是她不好,早知道就不聊這話題,這些古文物只會讓他觸景傷情,難怪他都不上樓,她還一說再說,豬頭啊!
但是,眼睛不行,手底功夫呢?
他可是一眼——不,用幾根手指頭就摸出她那玉蟬的質地。
沒有眼睛真的就什麼事都辦不成了嗎?
「你喜歡這些古老的東西吧?」
「比起坐辦公桌喜歡多了。」
「我每天從海晏堂經過,它還在營業。」
以前會注意到海晏堂,是因為它就在自己學校不遠的街道上。清幽的巷子,例行性在牆頭上探險遊走的小花貓,春天會開滿麵包花的樹,躲在斑駁圍牆內的日式建築宿舍,她每次到青田街就好想住在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