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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頁     辛卉

  「你又怎麼了?」他對著醺然的她,不耐煩地質問著。

  每次遇到她,這女人不是愁眉苦臉,就是失魂落魄的掉淚,現在也是!

  千雅眉心緊蹙,認出了他的聲音。「堂……義?!」

  下一秒,她又分辨不清是現實抑或夢境。

  堂義沒好氣地輕哼一聲,煩上加煩,於是轉身打算離開,到別處喝幾杯。

  「堂義……」幽幽的低喃飄進他耳裡,絆住了他離去的腳步。

  獨身女子在夜店醉倒,通常沒什麼好下場。

  比起和他未來的妻子孫琦見面、玩樂,他寧可把時間浪費在這個女記者身上。

  至少,跟她相處起來自在又輕鬆,沒有任何一方面的顧慮。

  「我送你回去。」堂義踱回原位,輕輕扯動她的手。

  千雅只是不斷重複喚他的名,讓人搞不清楚她的意識究竟有幾分清醒?

  「對!是我。起來!」他繃著俊臉回應她,這女人到底是醒的還是昏的。

  他請服務生把她的消費費用記在他帳上,然後扶著她出了夜店。

  ***

  憑著記憶,堂義順利抵達千雅居住的巷子口,他把車子暫時停在停車格裡,然後攙扶她下車。

  「唔……」好不容易才人眠,擺脫酒醉的不適感,突然被吵醒,千雅覺得腦殼裡彷彿有千萬根針紮著神經,頭痛欲裂。「頭好痛……」她難受地呻吟。

  堂義摟著她走進暗巷,小徑出乎意料的狹小且視線不良,兩旁的住家屋齡看來都不小,居住環境十分不好。

  他不自覺皺起眉,心裡不太舒服。「宋千雅,你家幾號幾樓?」

  千雅腦袋空白了幾秒,才聽見他的問話,又間隔幾秒才有氣無力回答道:「兩百五十六號……頂樓……」

  簡單幾個字,她說得斷斷續續、稀稀落落,堂義還沒聽清楚,她微弱的嗓音便飄散在空氣中。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堂義垮著俊臉,煩躁的語氣有些沒轍。

  「兩……杯……」喝醉酒,連帶反應也遲鈍不少,千雅的答覆總是慢好幾拍。

  「兩杯?」他的臉色更臭,酒量絕佳的他完全難以想像與體會。

  千雅靠著他的臂膀,他身上好聞的味道,讓她的頭不那麼疼痛,於是下意識地往他懷裡鑽。

  酒醉的時候,許多動作與反應都出自本能。也唯有這樣,她才能不感到彆扭的與他獨處。

  他寬闊結實的胸膛,帶給她莫名的安全感,填補了空洞的心房、趕走了龐大的寂寞,她好想、好想、好想佔為己有……

  堂義低頭審視幾乎整個人掛在他身上的女人,一點都不排斥與她接觸,甚至覺得喝醉後,有點「盧」又比較「放得開」的她,有著說不出的可愛。

  一個不注意,他踩到一處水窪,右腳的鞋襪瞬間濕透。

  堂義咒罵一聲,煩悶地吐了一口長氣。

  思忖須臾,他決定離開這條亂七八糟的巷子,再折騰下去,天都快亮了。

  堂義本想把她丟到飯店,自己再回家,不過他實在很難忍受又濕又髒的右腳,思考過後,索性駛往他位於市郊的住所。

  紅燈時,他轉頭睨著鄰座睡得極不安穩的小女人──

  蒼白小臉上,鑲著小巧秀氣的五官,她不美,可多看幾眼,倒也覺得別有一番韻致,還頗耐看。

  綠燈亮了,堂義愣了下,最後他收回目光,踏下油門直奔市郊住處。

  第五章

  車駛進住處的停車場,堂義沒把已然酣睡的醉人兒喚醒,直接抱著她下車、搭電梯上樓,回到他獨居的寓所。

  進屋後,堂義將她安置在客廳的小牛皮沙發上,而非他的床,這是他一貫的作風,床就像他的堡壘,不容許任何人越城池一步。

  之後,他到浴室擰了條毛巾,幫她拭去滿頭冷汗,動作輕慢柔緩,洩露出他心思細膩的部分。

  躺在沙發時,千雅就甦醒了,迷茫的意識也稍微恢復了一點,可是頭痛沒有緩和的跡象,彷彿一把錐子鑿著腦部。

  頭部陣陣傳來的劇痛,教她的五官全皺成一團,忍不住逸出不適的呻吟。

  「很不舒服?」堂義立在一旁瞅著她痛苦的表情,輕聲地問。

  「堂義……」她的眼睛掀開一條縫,視線模模糊糊、矇矇矓矓,語氣也飄飄忽忽、淺淺淡淡,但對他的愛慕卻是真真切切、貪貪戀戀。

  一整晚,她就這樣喊著他的名,讓他突然覺得好笑。

  「那麼喜歡我的名字?」他還是改不了一貫的揶揄調調。

  千雅萬萬沒想到,在最低潮、無助的時候,身邊陪伴的人居然是他──這個身份懸殊、遙不可及的富家少爺……

  在心靈與身體都處於十分脆弱的狀態下,她更能深刻體會他透露的溫柔。

  他並不全然像小報、雜誌的報導描述中那般無情冷淡、狂傲自大,也許,那只是他的保護色……

  至少她感覺到的堂義,是個有感情的人,否則不會帶著喝醉的她離開PUB、並且在身邊跟她講話。

  即使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但她相信一定不像他的雙胞胎哥哥堂司那樣冰冷、疏離。

  「堂義……」她又喊了一次。

  他咧嘴笑了。「我的名字有什麼特殊魔力,幹什麼叫個不停?」他看她的眼神是柔和沒有防備的。

  「謝謝你……」千雅由衷地說道。

  他的嗓音好低沉、好悅耳,深深觸動她的心弦,溫暖著她失溫的心。

  堂義挑了挑眉,滿不在乎的問道:「謝什麼?」

  千雅並未接口,因為她動容地想哭。

  他也沒有積極追問,驀地陷入短暫緘默,有一股微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

  千雅翻身背對他,不想讓她看見眼中滿溢的淚。

  堂義無言地起身,廚房迅速調了一杯糖水。

  糖水可以解酒、醒酒的觀念,是他小學時從奶奶那裡學到的。

  當時,爺爺經常應酬,總是一身酒氣的回家,奶奶就會用白糖沖泡開水,為爺爺醒酒。

  「喝了會好過一點。」堂義一手撐起她的身子,將杯子湊到她嘴邊。

  千雅淺嘗一口,滋味很甜,不是平淡無味的白開水。

  「多喝一點。」看她像小貓似的舔了一小口,他不由得沉聲命令。

  他的口氣不太好,千雅卻莫名迷戀這樣霸道的他,順從地喝掉了大半杯糖水,才又躺回沙發,沉沉睡去。

  堂義的體貼到此為止,因為他猛地意識到自己傾注過多的真實情緒。

  他離開她身邊,沖了個冷水澡,在房間陽台上對著匠氣的空中庭院,徐緩地抽著煙。

  擱在床頭櫃上的手機聒噪地響個不停,擾得他心神不寧。

  將抽了一半的煙捻熄,堂義回房換上時街穿著,再度出門赴約,見他的「未婚妻」。

  他知道,這是他的選擇、他的決定,就不該有埋怨。

  ***

  千雅眨動眼睫,翻了個身,卻冷不防摔到木質地板上,於是陡然驚醒。

  幸好沙發高度不高,她跌得並不疼,她賴在地上,思緒呈現片刻蒼白。

  睜著猶然惺忪的睡眼,她環顧寬敞明亮的挑高空間,白色與原木的基調,風格清爽又溫暖。

  千雅拿起玻璃茶几上的杯子,輕啜一口,甜味在口中化開,甜蜜了她揚起的嘴角。

  她細細回想起昨夜發生的種種,苦澀的心情也裹上了一層蜜,淡化了失意和悵然。她隱約記得自己不斷重複喊他的名字,那份渴盼,就像是沙漠中直喊著要水的旅人,一定很丟臉……

  千雅呆坐了一陣子,才躡手躡腳地尋找洗手間。

  看著鏡中反映出的自己,面有菜色、嘴唇發白又一身凌亂,簡直糟到最高點。

  她掬了一把清水潑洗黯沉的臉、用力拍打雙頰,試圖提振精神。返回客廳,卻遍尋不著她的黑色大型提袋。

  「難道放在PUB了?」她喃喃自語,身陷窘境。

  身無分文,她要怎麼搭車回家?

  她苦惱地摸索牛仔褲口袋,希望把零錢隨手塞進褲袋的習慣,能夠幫自己一個

  「有了!」她在右邊口袋掏出幾個拾圓硬幣,如孩子般露出大大的笑容。

  千雅在擺放電話答錄機的櫃子上,找到紙筆,揮筆寫下心中誠摯的感謝之意,把紙條壓在她清洗過的玻璃杯下,悄然而別。

  她一步出建築物,不禁傻眼──

  「這是哪裡?」她面對的是一條山路,四方蟲鳴鳥啼,夏季清晨的郊區,竟讓她感到些微寒意。

  站在路邊怔愣了好一會兒,千雅踅回警衛室,打探交通資訊,同時,她也默默記住了這幢歐式建築的所在地,再一次無聲地向它道別。

  值班的警衛好奇地打量她,並且問及她是哪家的住戶,印象中,他沒有被告知有新住戶搬進來,況且,她的穿著打扮也不像是住得起這昂貴樓房的人。

  千雅簡單打發,迴避問題核心。

  見她不願回答,警衛也沒再詳問。「前面轉角有個候車亭,半小時有一班車下山。」

  千雅謝過,走了十幾分鐘的路,到達候車亭。

  冷瑟的空氣直鑽進皮膚,她坐在候車長椅上,來回摩挲著手臂,企圖給自己一點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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