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真切的聽見心碎的聲音,這一刻,她不想再看那張令她想落淚的臉孔,於是頭一偏,望向窗外的藍天。
心會痛表示還有感覺吧?她想。
這樣也好,鬧劇落幕後,他們便可退回各自的世界,不會再有交集,她會慢慢淡忘他,重新愛上別的男人,讓這段無疾而終的錯愛過去,消失在回憶裡。
「看著我,不許你轉頭!」她的無聲和前次不再搭理他的模樣重迭,看著窗外的她,和他的距離彷彿有千里遠。
他不允許她露出那種不受他影響的表情,她該因為愛他而痛苦掙扎,而不是隨時能離他而去的寡情模樣。
下巴受制於人,她不得不對上他染上怒氣的眼。「不行,我不能看著你,你是屬於別人的,我的道德感不允許我介入。」
洛奇亞充耳未聞,冷酷地鉗緊她下顎,不讓她的眼裡沒有他。「愛上自己的叔叔就沒有罪惡感嗎?」
「你!你……」她瞬地瞪大眼,眼淚不爭氣的浮出眼眶。
不,不,他不可以這樣對她,她的愛是私密不被允許的,不能公開,不能說出口,必須一層一層密實的封住,永不見天日。
她全身顫抖著,想掙開他的手,她不要別人看見她的無助和難堪,不倫的愛戀天理不容,她只能藏著,藏著……
「丹緹絲,你逃不了的,不要妄想從我身邊逃開。」他重重地吻她,吻艷了玫瑰色唇瓣,卻吻不去自己心裡的不安。她拚命搖頭,想搖掉他烙在腦海裡的影像和味道。「不,不行!不要逼我……不要逼我……不要……」
為什麼要逼她,他怎麼這麼可惡,他不知道她的心正為他痛著嗎?
「想哭嗎?小女孩,爺爺就快來了,你大可向他哭訴我對你做了什麼。」他殘忍的捉住她雙臂,目光燃燒著火焰,想以肌膚的貼合穩下自己慌亂的心。
「我、我不哭……不哭……你逼不了我……我很……頑強 ……」對抗他,對抗他,不要認輸,你可以的,他不過是個男人。
「如果我撕破了你的衣服,就在冰冷的地板上要了你呢?」眼底閃著瘋狂,洛奇亞早已分不清這究竟是渴望了已久的報復,或是期待很久的渴望。
聞言,莫苔色驚恐地睜大眼,薄薄的淚霧迷濛了視覺,她看到矇矓中,他殘酷的笑臉。
痛極了,她反而堅強,不掙扎,也不恐慌,沾著晨露一般的婆娑淚眼靜靜望著他,鮮艷的櫻唇緩緩輕啟,顫抖中含著堅定。「是的,我愛你,這是你想聽到的回答吧?我愛你,傻呼呼地愛上你,你滿意了?」
鬆開手,撫著被他捏紅的雪嫩肌膚,洛奇亞心裡的不踏實因她的一句話而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喜悅和自信。「很滿意,乖女孩。」
「乖?」莫苔色忽然笑了,漾出一朵絕美的笑花。「因為我愛你,所以不可能留在你身邊,讓你用我的愛傷害我。」
地球的軸心在哪裡,她就會站在離他最遠的另一端,讓他失去她。
「你說什麼?!」他一驚,再一次捉緊她雙肩。
「洛奇亞……不,叔叔,你不懂愛,我的心很小,只容得下一個愛我的男人,你不愛我就不要走近我,否則,如果死是逃開你的唯一方法,我會笑著向你道別。」
死……是唯一逃開他的方法,她會笑著和他……道別?
震驚不已的洛奇亞瞠張一雙銀眸,手臂無力垂下,他驚恐地發現自己的雙手在顫抖,身體急速降溫,冷得像十月的雪花。
胸口的位置異常疼痛,彷彿要停止呼吸,心臟一陣陣緊縮,他伸手想拉住越走越遠的身影,可身體卻重得無法動彈。
他做錯了什麼?想要她錯了嗎?
人!在他所處的世界裡,沒有道德和良知,只有強取豪奪,像凶狠的豺狼一樣,到肥美的獵物便一口咬住,死也不鬆口。
因為洛奇亞真的不懂愛,他不曉得讓一個愛他的女人看到他另娶他人的心情,更不明白擁有別人的男人是多麼椎心,只能雙手抱頭,痛苦的不斷想著什麼叫愛,為什麼他的心痛得快要裂開,她居然寧願死也不願當他的女人。
陽台上有個托腮的男孩同樣困擾著,蹲坐著,暗自盤算該怎麼解決眼前的困境。
他從頭看到尾不敢出聲,像只牆角的老鼠。
唉!不行,他力量太小了,改變不了現況,還是討救兵好了。
莫喜青起身伸展發酸的腰,動動麻掉的腿,做了個簡易的健身操後,手撐著欄杆跳向另一間房的陽台,一根掉落的髮絲從三樓往下飄落地面。
第八章
「這就是漢斯的女兒?」漢斯?漢斯是誰?漢斯·沙頓…… 啊!是她父親的名字!
呃……等等,她好像在哪裡看過,怎麼一時想不起來了?這兩天腦袋真是太糟糕,該記得的事不記,偏裝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算了,不想了,專心研究眼前的老人。
那是一個冷酷的男人,由他繃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很嚴厲,近乎無情,即使一臉病態,看來近乎虛弱,仍不減懾人的威儀。
照理說她該怕他才是,可是莫苔色卻覺得他很可憐,年紀那麼大了,卻沒個真心關懷他的人在身邊照料,花再多的錢請看護又有什麼用,人家付出的是專業,並非親情,他還是孤零零的一個人。思及此,心有不忍的她往前走了一步,哪管什麼合不合宜。
「爺爺好,我是漢斯的女兒,我叫丹緹絲,請多多指教。」
啊……完了,她說了什麼,居然還用多多指教,她腦子沒帶下來嗎?
她懊惱著,幻想有根棍子從半空中掉下來,直接將她敲昏。
「我允許你開口了嗎?你插什麼嘴!」沒規矩,跟她無恥的母親一個樣子。
「可是你把我從台灣找來不就是為了要見我,如今我就站在你面前,你沒有話要問我嗎?」難不成要無言以對,淚眼雙流?
「無禮至極!」是誰教她禮儀的,顯然不夠盡心。
「放輕鬆點啦,爺爺,聽說你病得很重,所以找我回來分財產?」莫苔色見他生氣起來臉色紅潤了不少,索性繼續使「壞」
「放肆,沒人教你禮貌嗎?」竟敢詛咒他,簡直膽大妄為。
肩一聳,她拉起小禮服席地而坐,引得老人怒目一嗔。「華盛頓砍倒櫻桃樹做了總統,因為他誠實,所以我傚法他實話實說,說不定以後能當個女英雄。」
「你……成何體統,馬上給我起來!」根本是沒教養的孩子,毫無淑女樣。
「爺爺,底下有羊毛毯鋪著,不會冷。」真好,他還會關心她會不會受寒。
忍不住氣結的老沙頓拄著枴杖咆哮。「誰管你冷不冷!你現在正在丟沙頓家的臉,知不知道!」
不知羞恥的小丫頭,沒學好禮儀又失分寸,魯莽冒失像只山猴子,和沙頓家的孩子沒一點相似。
「哇!爺爺,你嗓門真大,肺活量一定不小,看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能大聲,身體就好。
「你……你」他氣得一口氣上不來,一旁的隨身護士立即為他拍痰。
就如同莫苔色所想的,時日不多的老沙頓確實想找回一些回憶,長子的早逝讓他痛苦了好些年,始終走不出自己一手鑄下的憾事。
一開始他的確怨恨兒子寧可為了一個女人而拋棄所有,然後恨呀怨呀,一年又一年,時間匆匆如流水,一轉眼間病魔纏身,自己已垂垂老矣,再回頭一看,發也疏,齒亦動搖,而那個曾經牙牙學語,追著妻子要糖吃的小小身影已不見了,他躺在冰冷的地底,再也不能頂撞他。那一夜,他心臟病發,呼吸一度停止,搶救的過程中,他隱約看到容貌不變的兒子帶著媳婦前來,兩人雙雙跪在他床前垂淚,一句話也不說的連磕三個響頭,然後便消失了。
等他再度恢復神智時,回想起過去種種,不禁感慨萬千。從小孝順的兒子唯一一次不聽話是為了婚姻大事,他答應不就得了,何苦硬要逼孩子做出選擇,除了妻子人選外,他的漢斯何曾做過令他不滿意的事?
可惜為時已晚,因為他的專制,一個完整的家庭就被他一手給毀了,而他一直到快死了才徹底覺悟。
看到老友抱著小女孩在庭院玩耍,他才赫然想到兒子也有個女兒,但是卻被他一時狠心給丟棄了。
「爺爺,你要不要趁你還沒死前先把財產分一分,我好帶著你的遺產回台灣,等你死了我再回來送你入土。」這段日子她想通了,一天到晚想著辦法閃人,可每每都功敗垂成,老落下風,倒不如乾脆一點,迎合他們所有要求,裝乖、裝妥協,反正別人要給她錢她就拿,之後虛與委蛇,再趁機溜回台灣,離開令她不再像自己的大惡魔─ 洛奇亞。
「你這賤丫頭在說什麼鬼話,誰說要把財產分給你了?也不瞧瞧你這身賤骨頭,哪夠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