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沒問題,反正最後什麼都被掩埋了,什麼都沒了,哈哈哈……」
思及此,邢鷹不禁蹙眉,總覺得他話中意不似字面上那麼簡單。
就在此時,呂傑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
「我不明白王為了什麼目的而來?為何在找到左謙之後——」
喝了杯茶,邢鷹站起身看著他,「你要問的,無非是我為什麼沒有先問完我的事,反而先讓他們父女見面吧?」
呂傑默認。他就是無法認可王將左瀠瀠的事放在自己的事之前,何況,他們之所以來到這裡,不就是要追查出那塊木雕來源,拼湊王消失的記憶,然後快回突厥去嗎?
王雖然代替王掌理政事,但權勢是毒,一旦嘗到它的滋味,就怕會上癮,會出亂子的!
邢鷹當然知道這個忠心的好友在替他的王位擔心,但他對赫昕很有信心。
不過,呂傑的疑問,也是連他自己都難以回答的問題。
在他向李恩說出很想看看大唐第一工匠的廬山真面目,也想請教雕刻方面的事,因為他對這方面頗有興趣後,李恩便馬上差人把他送過來。
結果一見到左謙,很莫名其妙的,左瀠瀠那雙淚眼便突然浮現他腦海,即便她多等一個時辰就能見到她爹,他也覺不捨,所以念頭一轉,就讓他們父女先見面了,反正他不過多等一個多時辰而已。
只是算算,時間好像超過太多了。
他轉身往左瀠瀠的房間走去,呂傑立即想跟上。
「你留在這裡。」
他頭也不回的丟下這句話,就走到左瀠瀠的房前舉手敲門。
門開了,不意外的,他們父女倆都哭得雙眸紅腫,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似乎……
怪怪的?他不由得蹙眉。
左瀠瀠深吸一口氣,看向父親。
這幾年來發生的事,她已經簡略的向他說完了,包括「阿史那鷹」及「邢鷹」出現,還有他們的孩子,甚至到他與她結伴前來咸陽他也沒認出她的事,所以,爹此時看著他的眼光幾乎是帶著怒火的。
「爹。」
她皺著柳眉朝父親搖搖頭,她已經向他說了,一個靠官商勾結致富的男人是不值得她托付終身的,既然他能忘了她,她也一定能學著遺忘他。
左謙抿緊唇,臉色面前和緩下來,但對這名俊美如天只的男人仍有一肚子的怒火,更氣自己在宮中時眼裡只有金絲楠木,不知每個夜晚,女兒都跟這個男人在一起!
邢鷹來回看著這對表情怪異的父女,決定漠視他們的責怪,切都正題。「如果你們父女談完了,我也有事要請教。」逕自落坐後,他看著初次見面時明明很慈祥,可此時再見,神情卻透著疏離的中年男人,「我聽說唐朝皇帝曾將珍貴的金絲楠木賞賜給左伯父打造,而且,此木材也只允許皇室所用,因此,我想請左伯父替我看一樣東西。」
左謙沉默的點頭。
待邢鷹從衣領內拉出一條皮繩後,左瀠瀠的臉色頓時一變。
是她替他刻的項鏈!他還留著它?為什麼?她的心不由得激動起來。
幾乎是第一眼,左謙就確定了這是皇帝送給他的金絲楠木,就算女兒沒有把她偷拿楠木雕成墜子送給邢鷹的事告訴他,從雕工上他也能看出是自己女兒所雕刻的,只是,他為什麼要他看這樣東西?
邢鷹略微傾身,將墜子更靠近左謙,神情嚴肅,「左伯父可以看出這是皇上送你的楠木?或是從這雕工可以看出是哪一位師傅的作品嗎?」
左瀠瀠暗吸一口氣,擔心的看著父親,就怕他會說出不該說的話。
「這並不是皇上送我的,至於是誰的作品……」左謙意思意思的想了想,接著便佯裝困惑的搖頭,「我實在看不出來,真抱歉。」
那麼這一趟是白跑了?邢鷹抿緊薄唇,難掩心中的失望,將項鏈放回衣服內,點頭就要走時——
「你為什麼要查那條項鏈?」左瀠瀠忍不住開口問。
停下腳步,邢鷹回頭看她,不答反問:「你又為什麼這麼好奇?」她臉色微微一變,「……好奇之心人皆有之。」
「找一個讓我更感興趣的理由,我再給你答案。」他不置可否的說,但走了一步,突地又停下,「明天,李侍郎要請我們去參觀地宮,你也一起走,希望那時候你可以誠實一點。」
左瀠瀠心一驚。
見他出去,左謙連忙將門給關上,著急的問:「他發現什麼了嗎?」
左瀠瀠心慌的搖頭。她也不知道,但也許就出在她那句不該問出口的話吧?她太沉不住氣了……
第九章(1)
「邢兄,看看這個,這可是左謙耗時近半年的作品。」
地宮裡,李恩朝俊美邢鷹指了指他身後的雕像,一雙好色的眼眸卻直在左瀠瀠臉上打轉,直到邢鷹抿緊薄唇,黑眸冷光乍現,才尷尬的收回目光。
左瀠瀠刻意將視線放在父親所刻的瑞獸上,它約莫十尺高,頭似鹿、身體像牛、腳為馬蹄,尾長曳地,前肢刻有雙翼,稱為辟邪,有鎮墓避邪之意。
放眼望去,這裡絕對是一個氣派豪奢的陵墓,就像個地下皇宮,甚至還建有城牆,若非頭上頂著的不是熟悉的天空,真的會讓人產生錯覺。
李恩帶著他們繼續往前走,更多的富麗堂皇、精緻工藝品映入眾人眼簾,鞍馬俑、駱駝俑皆是細細離琢再上釉,光彩奪人,壁畫的篇幅則更是極盡奢華,豐富而細膩。
在一些重要墓室內外,有更多的雕刻及壁畫,還有令人望之膽怯的石獸、宮宦俑、武士俑,只是在這樣死寂的氛圍下,即便有更多閃閃動人的金銀珠寶、奇珍異品,左瀠瀠也不想逗留,更甭提這些價值昂貴的東西中有多少是贗品了。
轉往另外一殿,她一眼就瞧見了父親,看他站在那麼高的地方費力的雕刻石像,左瀠瀠突然巧笑倩兮的挽住邢鷹的手臂。
「邢鷹,那一位就是昨天瀠瀠只來得及匆匆見上一面的左謙師傅吧?」
邢鷹感興趣的挑起濃眉。這還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全名,甚至是第一次主動碰他,她想做什麼?
見眼前人的黑眸無聲地傳遞著他的疑問,左瀠瀠只是按下心中忐忑,笑道:「你也知道我在雕刻上有極大的天賦,不輸男人,所以我想好好請教請教他,你跟李侍郎繼續往前走吧,我隨後就跟上去。」
聞言,他濃眉一蹙,連站在高處的作左謙聽見這話也瞠大了眼瞪著她。
「瀠瀠姑娘也有這方面的天賦?」李恩的眼睛倒是亮了,事實上,皇室派人來看過陵墓的進度,但對不是左謙親手雕刻的離飾都有微詞,總覺得不夠生動,他也明白這是主觀印象作祟,畢竟除了左謙之外,他強勢徵召而來的木工能匠也全是一時之選,可面對皇室的壓力,他也只能答應再多找些名工匠來打造。
反正這麼漂亮的女人已是別人的,他李恩好色歸好色,但牽涉到生意跟利益,女人的重要性就沒那麼大,如果她真的有所謂的天賦……
「有天賦算什麼?而且,也許幾百年前我跟左師傅還是同一家人呢,我也姓左。」左瀠瀠刻意忽略邢鷹愈來愈陰鷙的視線,笑得更燦爛。
「姑娘好大的口氣,左氏原本就非小家族,然而,不是姓左就會有雕刻的天賦?」左謙面前壓下心中的怒火說。他昨天跟她說的話,她怎麼都沒聽進去?
「瀠瀠,你是女人,口氣那麼大,的確不妥。」邢鷹倒是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甚至強勢的摟住她的腰,想將她往前帶。「我們繼續往前走。」
但她卻堅定的,拉下他不安份的手,「不要,至少讓我跟左師傅聊聊。」
「好,本人也很想見識姑娘的功夫。」左謙臉色微變,從高處拾階而下。
「那好,邢兄,我們就讓他們私下聊聊,走吧。」
李恩也有他的考量。讓左謙測測這美人兒的功力也好,日前皇后崩亡,全國治喪,這裡雖然尚未完工,但皇室已派快馬過來,告知擇下月十五黃道吉日從長安起程,移靈至此,所以,完工日可是迫在眉睫,當然要愈多人手愈好。
邢鷹給了左瀠瀠一個極為不悅的眼神,這才不得不跟著李恩等人離開。
「你到底在幹什麼?」
左謙待一行人走遠了,立即低聲喝斥女兒。
「爹,」她的聲音也是壓低的,「娘在等你啊,而且,還有一件事——」她看了看四周,不安的在父親耳畔道。這事是昨日來不及跟爹提的。
聽完,左謙臉色大變,「此事當真?」
她點頭,「是真的,所以,你一定要走,但我跟你說的事不能說,還有,我會代替你完成這裡的工作。」
「你說什麼?」他難以置信的瞪著女兒,如果真如她所說,皇陵一旦完工,所有參與建造的每個人都會被迫一起陪葬,以求墓園裡的任何秘密或面貌不會被公諸於世,那最後參與的她能逃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