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呢?」貝雷特聽不下去了,心情已經惡劣到極致,魔法隨時都有可能招呼到他身上去。「很重要嗎?關我什麼事?」
但是說著心上人的何真海,根本就沒有把他的反諷聽進耳朵裡。
「我家人安排我過兩個月去美國唸書……我想邀知葉一起去,我很擔心她啊,雷特先生,依你對知葉的瞭解,我、我這時候開口跟她說訂婚,邀她陪我出國,你覺、覺得會不會太快?」
訂婚?訂你個鬼!
他不悅到懶得理會眼前連用魔法整他都嫌浪費的呆頭鵝,輕輕一哼。「我懶得回答你這沒營養的問題。」
「學長?」收拾完行李下樓的知葉看見學長在客廳,露出驚訝的神情。「你怎麼進來了?不是要你等我一下嗎?」
「那個、我……」何真海像做錯事被逮到的小學生,神情惶惶不安。
知葉不禁狐疑,「幹麼說話結結巴巴,你心虛啊?」
哭了一夜又滴水未進,傷心過度的她僅靠著意志力在撐著,下樓時她陡地踉蹌了下,眼看就要摔倒,底下的貝雷特和何真海都是一驚。
「小心——」
「小葉,怎麼這麼不小心?」還好在最後關頭,伊恩及時出現,從她身後拉了一把。
「伊恩……」
「看你,臉一點血色都沒有……我聽說了。」他神情凝重哀傷,摸摸她瞬間削尖的臉。「需要幫忙,說一聲,嗯?」
「伊恩……」知葉很感動這種什麼都不說的安慰。
「來,這時候你需要一個安慰的擁抱。」忽地,伊恩熱情的大張雙臂,將她擁入懷裡。
知葉先是怔愣,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但是轉念一想,溫熱的擁抱,的確是她現在很需要的。
於是她閉上眼,在他肩膀上停靠一下下。「謝謝。」小手回抱他,充滿感激。
突地——
「知葉!」何真海拔高嗓音大叫,所有人都被他嚇了一跳,回過頭來看他。「那個、走、該走了。」被兩個高大的男人行注目禮,他自己也覺得很彆扭。
「說得也是。」知葉苦笑了一下,給伊恩一個感激的眼神,小心翼翼地下樓。
離開前,她走到貝雷特面前,神情哀傷的望著他。
「我……要離開幾天。」她真的很笨,都這時候了,還希望他給她一點點安慰。
不要伊恩,不要學長,她想要他……就算是跟她打打鬧鬧都好,但是他卻用著冷漠、事不關己的眼神回望她。
「嗯。」輕輕的,沒有感情的一個單音節。
知葉的心苦苦的,然後自嘲的扯出笑。她為什麼要對他心存希望?他的心不完整,他不會心痛。
「學長,我們走吧。」轉向何真海,她輕聲說。
何真海立刻慇勤地拉過她拿著的行李,「你還好嗎?累不累?渴不渴?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我很好,謝謝你,還要麻煩你送我回家……」
年輕的男女,走了。
整棟房子留下不是人的三個男人,相對無語。
「哇哇哇,你現在是怎樣?」寂靜片刻,伊恩突然爆出大叫,閃過貝雷特劃過來的五指,差一點,差一點就見血封喉,還好他閃得快。
只見貝雷黑瞳中冒著兩簇火焰,危險又迷人地對他扯開一抹詭異的笑。
「再戰。」他殺氣無限地猛烈攻擊。
伊恩哀歎一聲,身手利落地順勢後空翻閃避,大呼小叫的抱怨,「你笨拙又不是我的錯,幹麼遷怒啊?喂——實話都不能說嗎?你差不多一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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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熱心幫忙的何真海送回家,知葉站在久未回來的家門口,不禁失神。
「知葉……回來啦?」
「知葉,節哀順變。」
熱心的老鄰居前來安慰她,說著人死不能復生,要堅強這一類話,她只是苦笑答謝,不能大吼說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
走進家門,客廳已經被人清了出來,好擺放奶奶的大禮。
她走向奶奶房間,手握在門把上,身後有一群熱心的婆婆媽媽說要幫她整理。
她回頭,微笑對眾人說:「謝謝大家幫忙,我想……自己整理奶奶的東西。」
家屬都開口了,再插手就是不識相,於是眾人紛紛退開。
用鑰匙打開奶奶的房門,知葉自己一個人走進去。
她恍如隔世的張望著四周,才兩個月而已……東西都蒙上了一層灰。
「奶奶知道她的東西被我收成這樣,一定會拿棍子抽我。」坐在榻榻米上,她拿著乾淨的布擦拭傢俱、床、地板。
房間裡還有奶奶的味道,像是她不曾離開。
打開衣櫃,折得整整齊齊的衣服擺放在裡頭,她取出一件被擺在櫃子最深處,用紙袋包得完整的衣服。
攤開,是一件絲質上衣,出自名牌專櫃,是去年母親節她送給奶奶的禮物,要價三千八,她省吃儉用半學期才存到,奶奶知道氣得罵她一頓,吼著要她把錢拿去吃東西也不要她這樣花錢。
奶奶從來沒有穿過這件衣服,因為她說要留著在她結婚那天穿……
眼淚落在衣物上,暈染成一片。
知葉高跪在榻榻米上,繼續挖出奶奶衣櫃裡的衣物,每一件都洗的乾乾淨淨,有水晶肥皂的淡淡香味,摻雜著一點點明星花露水,那是奶奶的味道……
淚珠成串,她捧著奶奶的衣物,雙手不停顫抖,壓抑的情緒令她無法呼吸。
她把臉埋進衣物裡,熟悉的味道竄入鼻尖,她終於能夠呼吸了。
「嗚……嗚……」壓抑的哭聲小小聲傳出,最終,成了心碎的慟哭。
「奶奶……奶奶……奶奶……」她不停的哭著喊著,抱著衣服,像是這樣就能抱住相依為命的奶奶。
她傷痛的啼哭,停在外頭的老鄰居耳裡,也不免心酸的紅了眼眶。
第十章
處理完後事,已經過了十天。
收拾好傷心難過,知葉才有能氣回到小鎮上,她瘦了一圈,臉色蒼白無血色。
爸爸知道奶奶走了,把奶奶的骨灰入塔後,神色有些急切慌張的問她:「現在你想要怎樣?」
繼母在一旁不耐的等待,才念高中就一身名牌的妹妹,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
爸爸的「家」,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我是你女兒,不是你外面的情婦,我不會破壞你的家庭,爸爸。」她話說得很重,「不用擔心我會賴著你,何況,你也從來沒有想到過我。」
「你說這什麼話?」被搶白的父親一陣青一陣白。「好歹我也是你爸爸!」
「那你為我做過什麼?爸爸。」她平靜的問,學費,奶奶付的,生活費,奶奶辛苦賺的,親情,奶奶給的。
她做錯事,是奶奶教訓她,拿鞭子揍她,沒讓她走錯路。
而這一個爸爸,跟陌生人有什麼兩樣?
「你真的不用擔心,以前我沒花你一毛錢,以後當然也不會給你添麻煩。」說完,她頭也不回的走開。
爸爸沒有喊住她,甚至是鬆了一口氣。
她雖然早知道是這樣,但還是會難過,或許一個人以後,她會更堅強一些吧。
站在教堂豪宅前,她的手放在側背包包上,看著頂樓的聖母玻璃彩繪,那間閣樓,是她的房間。
「不該回來的。」她唇乾澀。「奶奶走了,我沒有理由待在小鎮了。」她畢業了,該找一份工作,好好為自己努力,而不是繼續待在這座豪宅裡,等待奇跡。
她沒有多餘的心力想著好事會從天上掉下來,也不需要為自己許什麼願,和惡魔的契約,對她來說從來就不重要。
「不許願,就不會害他們分開。」她看過何依湲和祝銘凱是如何的相愛,他們沒有做錯任何事,沒有對不起貝雷特,所以,她想幫忙他們。
就這樣走吧,離開這裡,雖然可能逃不過惡魔的追緝。起碼……她會好過點。
想到就做,她不會再踏進主棟屋子裡了,她傷透的心還未康復,不想面對貝雷特。
「白小姐?」
才要轉身,就聽見有人叫自己,知葉回頭,意外看見面容憔悴的祝銘凱。
「真的是你。」他微微一笑,朝她點頭。「差點認不出你,好久不見。」
知葉愣住了,那個……意氣風發的銀行小開,怎麼會憔悴成主樣?!
「你……祝先生,你怎麼會變成這樣?」腳跟一旋,她急切地走到他面前。
「你……發生了什麼事?」
臉頰凹陷的祝銘凱看著她,笑了:「你也不太好的樣子。」
她一愣,知道自己的臉色不好看,才輕描淡寫的解釋。「家裡出了一點事。」
「我很抱歉。」祝銘凱自覺說錯話,立刻道歉。
「怎麼跑到這山間小鎮?」搖搖頭,知葉刻意讓語氣輕快,但隨即想到……
「你來找他?」
會查到貝特雷的住所,足見他費了很大的心力,而且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了。
「我想親口問他,我和依湲,到底欠了他什麼?」
「對不起,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沒看新聞?」祝銘凱苦笑。「雷特先生和依湲……就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