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若揚斂容,「無妨,反正事情已逐漸清楚明朗,再查下去不怕沒結果。」他與阿紫分別在此遇險,看似兩件事,卻又隱隱有關聯,否則那羅宋嬌何必殺默娘滅口,且羅宋嬌是金國人,卻隱在西朝,當年她要將阿紫獻給誰,是偷潛入境的金王?
還是,晉王捨棄在金國的兒子……自己的堂弟?
「皇上要留在魯鎮繼續查下去?」萬宗離問。
「沒錯,此地當還有線索可查,朕想多留幾日。」這事沒查個水落石出,他不想罷休。
「皇上!」一名暗衛匆忙現身。
「何事?」通常暗衛無召喚不會主動出現,此時現身必有要事稟報。
暗衛先看了一眼阿紫才稟報道:「啟稟皇上,方才收到飛鴿傳書,慶王昨日狩獵不幸落馬,此刻昏迷不醒。」
「什麼,父王受傷了?」阿紫一驚,隨即擔憂不已。
谷若揚也沉了臉,見阿紫心急,歸心似箭,自己亦擔心皇叔的傷勢,一陣衡量,立即改變主意道:「朕與阿紫即刻回京,萬宗離留下繼續查案,其餘人這就跟朕走!」
慶王府氣氛沉凝,谷明華落馬重傷,至今未醒,谷若揚帶著阿紫趕回京城未回宮先來王府。
阿紫坐在谷明華床邊,見父王臉色灰敗,心中十分難過,頻頻掉淚。
「皇叔為何遲遲未醒?」谷若揚沉肅的問向御醫。
「回皇上,王爺傷勢太重,臣已極力救治,這能不能醒過來,得看王爺自己的求生意志了。」御醫無奈的說。
阿紫頓時一臉蒼白,「御醫是說……父王有可能不醒?」
「臣不敢妄言,但王爺確實危急……」
阿紫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串,簌簌地落下,止都止不住。
「皇叔馬術精湛,這意外如何發生?!」谷若揚見心上人落淚看得不捨,怒問王府的人。王府的人正要回答,一道小身影奔了進來,抱住了阿紫,大哭的說:「姑母,有人要殺慶爺爺!」
阿紫聞言大驚,「暮兒別急,把話說清楚!」
「慶爺爺見暮兒身子已大好,便帶著暮兒去狩獵,順便教暮兒騎馬射箭,暮兒坐在慶爺身前學騎馬,忽然有人拿箭射向慶爺爺,慶爺爺為閃那支箭,抱著暮兒落馬,落馬時慶爺爺用身子護著暮兒,暮兒沒受傷,但慶爺爺卻醒不過來了。」說到這裡,雲暮已是哭得一臉的鼻涕與眼淚了。
「暮兒可看清了是什麼人射的箭?」谷若揚問。
雲暮搖頭,「那人蒙著臉,暮兒看不見。」
「你們呢?可認出那人?」他轉而問向王府的人。
眾人同樣搖頭,竟是沒有一點線索。
「全沒用,還不下去!」尤一東見主子神色不佳,連忙斥退眾人。
一群王府下人怕被責罰,驚慌地退下去了。
房裡沒了外人,尤一東上前道:「皇上,王爺這遇刺的時機也太過巧合了……」
谷若揚冷笑,「這是有心人不想朕留在魯鎮查案,催朕回來的。」他心知肚明事有蹊蹺。
「您的意思是,對父王下手的人便是想殺您我的人?」阿紫吃驚問道。
「可不是,這人算準了只要皇叔受傷,就算朕不想回來,為了你朕也必定會丟下一切趕回來。」他神色越發冷冽。
阿紫渾身起了一股惡寒,自己在明,對方在暗,如此操弄著他們,令人有如芒刺在背。如今幾乎已差不多拼湊出當年的事,若揚哥哥被引去魯鎮毒殺,自己也被擄去準備斬草除根,那擄走自己的金國女人又殺了默娘,這所有的人事物都有關聯,全牽扯成一塊,這表示主謀的是同一人,不,或許是同一夥人才對,而這夥人現在連父王也不放過。
瞧著毫無生氣、昏迷未醒的谷明華,阿紫淚濕衣襟,「咱們若不去魯鎮查這件事,是不是父王就不會出事?」她內疚不已。
「不,即便不去魯鎮,只要咱們徹查此事,對方就會極力阻止,最終不是皇叔出事就是暮兒會出事。」谷若揚沉聲說。
「姑母,為什麼有人要殺暮兒和慶爺爺?這次不會又是皇上干的吧?」雲暮瞪向谷若揚。
谷若揚苦笑,之前雲暮受傷,他與阿紫倉卒離京去查明真相,至今還未與兒子相認,這會兒見兒子身子康復,雖是欣喜,但先前自己傷害過孩子,讓孩子心中留下陰影,如今要暮兒認他這個父皇,恐怕不是這麼輕易的事。
阿紫明白他的負疚,該是時候對兒子說清楚了,攬過雲暮,輕聲道:「暮兒,這回你和慶爺爺遇刺的事與皇上無關,你們都是他最重要的人,他保護你們都還來不及,不會傷害你們的。」
「可是他不喜歡暮兒,又怎會保護暮兒?」
「暮兒誤會了,他沒有不喜歡你——這麼說好了,暮兒不是問過娘,為何沒有爹?娘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暮兒的爹找到了。」
雲暮的小臉瞬間露出喜極之色。「找到了?!在哪,暮兒的爹在哪?」他迫不及待地問。
她微笑後,緩緩地看向一旁的谷若揚,雲暮隨著她的目光也轉了過去,看了谷若揚一眼,接著又轉了回來,扯著她的衣袖問:「娘,暮兒的爹呢,爹呢?」他對某人可說是視若無睹,只急躁著問,這急得都忘了在谷若揚這個「外人」面前得稱她為姑母了。
「暮兒乖,他,就是你的爹。」她這回明確指著谷若揚,無比明白的告訴他。
雲暮一愣,眨了幾下眼睛。「娘別開玩笑了,暮兒要的是爹,不是皇上。」他生氣的說。
「你娘沒有開玩笑,朕既是皇上,也是你爹。」谷若揚目光和煦的看向兒子。
「您怎麼會是暮兒的爹,人說虎毒不食子,這回就算不是您做的,可之前的又怎麼說?」他翻舊帳。
谷若揚眼神一黯,眼角眉梢都是愧疚,要認回兒子果然不容易,這都怪自己造的孽,派人去殺他,眼下該怎麼做才能修補這事,讓兒子原諒自己?「暮兒聽父皇說,那時是因為不知你是朕的孩子,父皇才會犯下錯誤,而今確認你是朕的皇兒,又怎會再傷害你?」
「暮兒若是您的孩子,何須確認?您與娘怎麼會不知?」雲暮不能理解這事。
「這個……父皇和你娘是因為意外才懷上你的,之後你娘失憶了,朕也記不清當時的事,所以你娘不知暮兒的爹是朕,朕也不知有你的存在……」他耐心的解釋,並將當初兩人遭遇的事簡單的告訴雲暮,希望取得雲暮的諒解。
雲暮聽了小臉發白,這才明白自己為何多年沒有爹,且娘親為了生下他受了多少苦,而親生父親因不知有暮兒存在,一再被娘拒絕而難過,自己也因沒有爹傷心好久,更因此躲著不能見人,原來這一切都是讓壞人害的。他鼻子抽了幾聲,終於忍不住哭出來。
谷若揚同樣鼻酸,目光中帶了深深的歉意。孩子,自己的孩子,他在自己身邊多時,他竟不知,如今父子相認,那喜悅的心情難以言喻。
阿紫也心澀,淚水止不住汩汩湧出,濕了整張臉。
「不,暮兒不喜歡皇上做爹!」雲暮小臉突然垮下的說。
谷若揚僵了臉,「為什麼?莫非你還是不肯原諒朕?」
「不是的,暮兒只是想起那回長公主請來的術士說暮兒有天子之命,您聽了之後十分震怒,所有人都下跪替暮兒求情,後來暮兒問慶爺爺,為何皇上要生氣?慶爺爺說,天子就是皇上的意思,暮兒不能有這樣的命,所以暮兒不要做您的兒子,這樣就當不成天子,您就不會生暮兒的氣。」他認真的說,謹記慶爺爺的交代,他沒有資格做天子。
谷若揚喉嚨微哽,想起那回之後自己確實再起殺意,這孩子是當真讓他嚇到了。
身後的尤一東見主子心堵得慌,說不出話來,便上前跪到雲暮面前說道:「王爺之前說您不行做天子,是因為您不是皇上的兒子,如今知道您是皇上的血脈,當然有資格做真命天子,皇上這回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有一天暮兒若做了皇帝,父皇也不會生氣?」他天真的問。
尤一東看向谷若揚,這孩子能不能成為天子至尊,就看主子之後怎麼安排了,而這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奴才能回答的。
谷若揚將雲暮緊抱入懷。「朕欠你至多,為補償你們母子,會將一切最好的都給你們,朕要立你娘為皇后,冊封你為太子。」他至為激動的說。
阿紫聽了搖頭。「不一定要如此,我與暮兒知道您心裡有咱們就夠了。」她含淚說,並不在乎名位。
「朕心裡僅有你們母子,你們才是朕的一切,是朕唯一想保護與付出的人,這後位與儲位必定要給你們的,不過,此時敵暗我明,尤其還有朝中大臣牽涉其中,若公開暮兒皇子的身份,反而對我們不利。朕不想冒險讓你們母子陷入危險之中,因此立後立儲之事等抓出這幕後主謀再說,這事希望你們能諒解。」他歉然的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