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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頁     綠光

  話落的瞬間,她已經被推倒在地,抬眼時像是有什麼熱液噴濺在她臉上,她尚未抹去,就見數名黑色勁裝的男子將她倆團團包圍,站在她面前的雙葉,天藍色的襦衫被血染紅,她這才驚覺臉上的熱液是雙葉的血。

  「來人啊,救命啊!」她放聲喊著,勉強站起身,連雙葉的衫袖都還沒摸到,已經被人扛起,朝棧房反方向奔去。「放開我、放開我!」

  她心跳如擂鼓,不能明白怎會有人要強擄自己,況且牙行的守備森嚴,每個棧房都有數個小廝看守,別館甚至各角門後門都有護院輪班巡視,為何這人所經之地都適巧沒有人,適巧避開巡視?

  一陣尖細的笛聲響起,三長兩短地急鳴著,扛著她的男人跑得更快了,她心想這笛聲恐怕是賊人連絡的暗號,更加放聲呼救,隨即聽見有人高喊——

  「巴爺,在這兒!」

  她抬眼望去,就見小廝和護院從四面八方而來,而動作最矯健的,竟是——

  「巴哥哥!」她噙著哭音喊著。

  巴律幾乎是足不點地而來,向來愛笑的俊臉凝出戾氣,高聲喊著,「留一活口,其餘就地格殺!」一聲令下,巴律眨眼來到面前,壓根不給扛著她的男人挾她威脅的機會,她就感覺男人身子一軟,下一刻她已經落在巴律懷裡。

  「丫兒,沒事吧,有沒傷著哪裡?」巴律急聲問著,驚慌地查看她週身。

  從他身側,於丫兒瞧見拾藏、舞葉都已經趕到,團團將她包圍,關注她身上是否帶傷,將其餘賊人交給了牙行護院和小廝。

  「沒事吧?」舞葉急聲問著,手裡還緊抓著常繫在腰間的笛,另一手抹去她臉上的血漬,她才明白原來方纔的笛聲是舞葉發出的。

  「我我我沒事,可、可是雙姊……」她以為自己夠鎮定,一開口才發覺她連話都說不清。

  「她沒事,戚行帶她去療傷了,就是因為我隨後趕來,發現雙葉受傷才會吹笛通知其他人的。」舞葉輕而易舉地將她抱起,她聽見舞葉急而亂的心跳,甚至渾身還打顫著,焦急和不安透過高熱體溫傳遞給她。

  「對不起,都怪我沒用,如果我把爺給的短匕帶在身上就好了……」她忍著淚,卻忍不住哽咽。

  舞葉低罵著。「說什麼對不起,你要是出事了……」

  「對不起,讓你擔憂了。」

  「我才沒擔憂,我是怕你出事,爺難過。」舞葉打死也不承認自己的擔憂。

  「好了,先到後院客房歇下,這兒需要清理。」拾藏低聲說著。

  舞葉看了眼染紅黃土的鮮血和屍體,當機立斷地跑著於丫兒回後院客房,於丫兒一沾上床後,也不知道是驚魂未定還是怎地,竟昏了過去。

  等她再醒來時,她已回到了周府的寢房,而周奉言就坐在床畔。

  「有無哪裡不適?」他柔聲問著,見她要起身,便將她抱進懷。

  「雙姊要不要緊?」她貼在他的胸膛上啞聲問。

  「她沒事,傷了皮肉罷了,本想要來照顧你,被舞葉趕去歇息了。」

  「那就好。」

  「都是我不好,讓你受到驚嚇了。」一得到消息,趁著公主迎親隊出城,他便告假回府,慶幸的是有所準備,才不至於發生遺憾。

  這個結果,雖是差強人意,尚可接受。

  「又不關你的事,可有通報官府追查?」

  「放心吧,這些事巴律已經處理完,官府那頭要是有消息會告知一聲。」想了下,周奉言又道:「別擔心,就是一些宵小覬覦棧房裡的貨物罷了,聽說就連別館裡的商隊也受到驚嚇,損失了一些財物。」

  於丫兒眉頭微皺,想告訴他,那些賊人不是一般宵小,因為一般宵小不可能知道牙行護院巡邏的時間和駐點,他們全都避開了,而且他們的目標根本就是她,她甚至懷疑有內鬼,然話到嘴邊,她還是嚥下了。

  這些蛛絲馬跡不需要她說,巴哥哥和雙姊他們定是有所察覺且告知爺了,而爺既然會選擇用宵小含混過去,就是不願她再追問,那麼她就不問了。

  「人沒事就好。」她最終只能這麼說。

  「往後要是去牙行,戴上帷帽吧。」

  「帷帽?」

  「我家的丫兒長得俏,才會讓宵小打劫了商隊之後順便想擄走你。」

  心知他是安撫自己,她噙著笑窩在他懷裡。「爺也覺得我長得俏?」

  「當然,所以往後就連短匕也隨身帶上,不管去哪都別取下。」

  無聲歎了口氣,她應了聲好,想了下又問:「爺,如果我現在跟舞姊學點拳腳功夫,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別了,你習不了武。」說著,適巧舞葉端了精巧的點心入門,他取來一塊餵著她。「午膳都沒吃,先墊點肚子,晚點就可以用膳了。」

  嘗了一口棗泥酥,把她肚子裡的餓蟲都喚醒了,她一口接著一口咬,就連他長指上的殘渣都不放過,然就在她舔上他的指尖時,他突地縮了手。

  「爺,怎麼了?」她不解的問著。「我咬到了嗎?」

  應該沒有吧,她是用舌頭舔的。看向舞葉,就見舞葉聳了聳肩,同樣不解。

  周奉言沒吭聲,默默地將整碟棗泥酥送到她面前。「你慢慢吃。」

  見他要起身,於丫兒立刻皺眉抱著腳,吭都沒吭一聲,就讓他又坐回床面,著急問:「腳又疼了嗎?」

  「嗯。」她可憐兮兮地點著頭。

  「我揉揉。」

  「肚子好餓。」她抓著腳不讓他碰,迷濛大眼直睇著他。

  周奉言望著她良久,又拿了塊棗泥酥餵著,見她笑得眉眼發亮,就知道自己被騙了,可是他心甘情願。

  她是不知道爺為什麼變了臉色,但她現在有法寶,只要裝腳痛就好。

  瞧他小心翼翼地餵著,看著他溫柔眸光,她不禁仰起小臉笑道:「爺,我寵你好不好?」

  他玉面益發柔軟,輕聲應好,只是當她又舔上他的指腹時,他幾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只能任由她了。

  寵著她就像是寵著自己,她笑著,他才懂得怎麼笑。

  「還要……」

  「留點肚子,待會還有晚膳。」

  「可是我餓了。」

  一旁的舞葉臉皮抽了兩下,不著痕跡地退出房門,只能說她那股撒嬌勁是自己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第7章(2)

  幾個月後,從牙行的商旅閒聊間,於丫兒聽見了燕芙在前往南蠻邊境時遇上山賊,迎親隊在一夜被殲滅了。

  於丫兒初知消息只是頓了下,不做太多聯想。因為她現在過得很好,春去秋來,爺陪她到處賞景,任由她耍賴撒嬌,她只希望保住爺臉上的笑。

  在周府以外,那些勾心鬥角,她一點天分都沒有,在周府之內,怎麼讓爺開懷大笑,才是她的生存之道,其他的,一點都不重要。

  大燕,凌霄十八年。

  牙行帳房裡,一身柳綠色的纖柔身影坐在案前,聚精會神地作畫,一筆一筆勾勒出她最熟悉的容顏,直到最後一筆,她才吐出一口氣,將筆一擱。

  「巴哥哥,你來幫我瞧瞧這畫畫得可好。」她頭也沒回地說著,拿起畫紙輕吹。

  躡手躡腳走到她身後的巴律超沒成就感,一臉沒得逞的頹喪樣晃到她身旁,一見她的畫作,不禁脫口道:「丫兒,你這畫技可真是益發爐火純青了。」

  「是嗎?」她微瞇起眼看著,總覺得不甚滿意。

  「拜託,丫兒,你的畫技是無師自通的,這畫儼然就像是爺走進畫裡還不滿意?」

  有沒有必要對自個兒這般嚴苛?

  這四年來,丫兒幾乎是琴棋書畫樣樣學樣樣精,而且是精益求精,變本加厲地力求完美。

  「我本是想找找有沒有爺的畫像,可惜都沒瞧見過。」要是能有個能臨摹或是學習的,她才好比較出自己的畫到底是少了哪些特色。

  「你忘了爺的身份?豈能隨便讓人畫像。」

  於丫兒輕呀了聲。「既是這樣,我從之前就開始畫爺的畫像,你該提點我一聲的。」這下她書架裡那一迭畫像要怎麼處置?

  神官呀,她有時會忘了他是擁有周家血脈的神官,為了諸多原因,一般神官是不留畫像的。

  「嗯,我是認為只要是你畫的,爺應該是不介意,是說你畫了一堆不給爺看,塞在書架裡做什麼?」他指著書架裡的那一迭。「你什麼時候打算拿回去給爺瞧瞧?」

  「等我畫得再好一點。」

  巴律不禁翻了個白眼,聽見外頭有腳步聲,抬眼懶懶望去,就見是前院的牙郎阿寬快步跑來,本要開口的,但一瞧見於丫兒,竟像忘了要說什麼,怔怔地張著嘴。

  巴律慢條斯理地從書架上挑了本舊帳本,精準無比地砸中阿寬的臉。

  「醒了沒?」他冷著聲問。

  看什麼看,沒瞧過美人嗎!

  真是的!這些長眼識貨的傢伙,每每瞧見了丫兒,全都是同個德性。

  但實在也怪不得他們,實是這些年來,丫兒出落得益發艷麗,那水眸勾魂似的艷而不妖,菱唇誘人似的不點而朱,散發著含苞待放的醉人風華,教人望而駐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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