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好了。」
「嗯。」看著她笑得燦亮的俏臉,輕輕地將她摟進懷裡,卻沒料到她竟在他頰上親吻了下,教他錯愕得說不出話。
哪怕滿臉通紅,於丫兒依舊笑得得意,直到餘光瞥見一旁還有個舞葉,羞得她趕忙躲進他的懷裡。
她忘了舞姊還在!
舞葉臉也燙燙紅紅的,簡直不敢相信。
周奉言見狀,低低笑開,那眸底眉梢是訴不盡的歡愉。
今日之後,舞葉偷偷地下了個結論——高竿!完全是妖孽級的手段,果真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假村姑!
三天後,三皇子燕祿成被封靖王,發派到最南的須寧城屯軍,表面上是封王,可實際上卻形同被流放。
這年冬天大雪不斷,直到元旦之後漸歇。
她順著周奉言將弟妹送到空鳴城,臨行前離情依依,要送兩個不滿十歲的弟妹離開,她滿是不捨,但爺如此堅持必有其因,所以她順應了。
到了元宵時,雪已經融得差不多,京城各大御道上擺飾著各色花燈,從一重城到二重城,連綿了數里長,掌燈時分,千百盞花燈點亮,映襯出皇城如燈影般的繁華。
「腳疼嗎?」
「不疼。」
這對話約莫走個十來步就會重複一次,而且兩人眉目傳情,一個噓寒問暖,一個羞澀承意,教後頭跟上的人不知道該把眼擱到哪去,只好全神戒備著週遭,至少不能讓腳傷初癒的於丫兒被碰著了磕著了。
城裡的百姓彷彿全都傾巢而出,上街慶豐年似的,可實際上是因為大街上到處都有馬車穿梭,擠得更是水洩不通,周奉言將於丫兒護了個嚴實,回頭看了眼,想找個歇腳處,可惜早已到處人滿為患。
「爺,我可以到鋪子裡瞧瞧嗎?」
順著於丫兒比的方向望去,就見是家首飾鋪子,他幾乎是不假思索地道:「也好。」話落,他朝舞葉和雙葉使了個眼色。「你跟雙葉和舞葉先進鋪子,我隨後就到。」
「嗯。」她乖順地點點頭,在兩人陪伴之下進了首飾鋪子。
第6章(2)
鋪子裡上門的客人不多,仔細數數恐怕夥計還比客人多,可見外頭的繁盛情景恐是假象。
「姑娘,不知道想要找什麼首飾?」掌櫃眼尖地掃過雙葉和舞葉腰間繫著的代表周家人的玉串,趕忙上前迎財神。
「我想看釵飾。」於丫兒笑容可掬地道。
「姑娘這兒請,咱們鋪子裡的釵飾可是京城裡最精巧最細緻的,不管是金銀還是各式的玉,應有盡有。」一聽於丫兒開口,就知道她是個掌事的,趕忙將她迎到桌案邊,將首飾一匣匣地擱到她面前,任她挑選。
然,於丫兒才正要挑,卻聽見後頭傳來聲響,她回頭望去,就見幾名宮中禁衛站在鋪子口,一會便有名身穿交領曲裾的姑娘走來。
於丫兒愣了下,不消看那一身華衣錦飾,單看那張秀艷生光的容顏,她便知道來人是誰。
「公主。」慢一步到的周奉言不疾不徐地擋在燕芙面前,不讓她有機會靠近於丫兒。
於丫兒見狀,瞭然於心。原來爺早知道公主就在附近,甚至人就在後頭的馬車裡。
她別開眼,不想看爺和公主調笑,不想再感受上一世的苦痛,她只要記得爺這一世給她的承諾,好好地過活就好。
「奉言,你這是怎麼了?我想見見你未來的媳婦兒你這般擋著,怕什麼?」燕芙冷笑。
「不過是個尋常姑娘。」她腳步一移,周奉言偏是能精準地擋住她的視線,且不讓她再逼近一步。
「怎麼?我都要嫁到南蠻去了,臨行前就不能瞧瞧那狐媚子長得是何模樣?」燕芙硬是要闖,身子貼到他身上,想逼著他後退。
周奉言平淡的笑意漸斂,吐出只有她聽得見的話,「南蠻還不差,還是公主想去金漠?」
「你!」燕芙難以置信地瞪著他,瀲灘水眸像是要噴出火來。「周奉言,你從頭到尾都在騙我、利用我!」
當父皇告知他進言,要利用和親名義將她嫁到南蠻時,她還不相信,欲找他問清楚,好幾次與他錯過,教她不禁懷疑他根本就是刻意避開她,如今真相竟是如此傷人,他怎麼能夠?!
周奉言寒鷙得不見半絲溫度的眸,睨著她身後的禁衛。「還不趕緊送公主回宮,要是出了差池,誰能擔待。」
「是!」禁衛領頭自然清楚公主正是待嫁時,本就不該出宮,要是暗著來暗著回倒還無妨,萬一公主在外鬧事,他們這班兄弟可是吃不完兜著走。
眼前,哪怕用押的,也得將公主給押回宮。
臨走前,燕芙艷麗的眸流下了淚,猶如深海的珍珠般璀璨,令人不捨,周奉言毫不為所動。
一出鬧劇結束,他回頭揚起暖融融笑意,問:「丫兒,瞧見喜歡的了嗎?」
於丫兒眼睛眨也不眨地直睇著他。雖說方纔她沒瞧見他的表情,但幾句話可以將高傲的燕芙逼哭,她可以想見他的無情。可一回頭,他的溫柔繾綣全都給了她,她本該心喜,卻莫名覺得心顫。
「怎麼了?」周奉言笑意微凝,就連詢問都顯得小心翼翼。
「沒事。」她強迫自己笑咧著嘴,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可是她聽見了公主要嫁至南蠻,她猜是爺所為,這份認知教她說不清自己的心情。
他像足記憶中溫柔疼寵她卻隱隱約約感覺他變了,心硬似鐵,血冷如霜。
是因為她嗎?她該試探上一世到底發生什麼事,才會讓他這一世走絕了每一步,壓根不給自己後路。
周奉一言瞅著她。她就像張白紙,心底有想法臉上遮掩不了,但他不能不狠,因為燕芙在宮中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宮中抬出的宮女屍體,有大半是出自她的手,他要是心軟了,就怕沒有後路。
他不諱言確實是利用了燕芙,因為燕芙和幾個皇子走得近,討好她,第一手消息自然來得準確,所以他勉強自己屈就。
然而,丫兒提早進周府,他自然得要和燕芙劃清界線,再者種種跡象顯示,丫兒上一世的死也許與她脫不了關係,要他如何放過?況且,他還猜想周府裡也許有內鬼,他要利用燕芙和親確認。
他卑鄙了些,無情了點,但是對燕芙他沒有一絲愧疚。
只要能讓丫兒活下去,他沒有什麼做不出來。
「有瞧見喜歡的嗎?」他揚著笑問,自認為笑容完美得毫無破綻。
看著他如沐春風的笑臉,於丫兒暫且把心事丟到一邊,拿起匣子裡的一支赤玉釵,笑問:「爺,赤玉好不?」他應該知道,她特地選釵是因為她快要及笄了。
「赤玉……」周奉言沉吟著。
那被燕芙帶來的陣仗給嚇得剛回神的掌櫃,立刻鼓動三寸不爛之舌,道:「周大人,這赤玉乃是出自大丹的赤城,極為精純,色透帶絲,色韻平整,且雕工精細,更重要的是這赤玉乃是佛典七寶之一,是為吉祥之意。」
周奉言忖了下,頗認同地點點頭。「赤玉確實不錯。」
「要是周大人看得上眼,小的必定……」
「丫兒,我記得牙行裡有赤玉,是大丹商旅托賣。」說著,輕柔地攙起她,回頭看著掌櫃。「下回再過來。」
「是是是,周大人慢走。」買賣不成仁義在,給周大人留下好印象才重要。
一進牙行後院,於丫兒怔住了。
「丫兒,你瞧,這鞘上頭鑲嵌的便是赤玉。」周奉言像是獻寶似的,從精美的描金繪盒裡取出一把帶鞘短匕。
鞘身是純銅打造,約莫兩個巴掌長度,兩端有銅煉相系,玉石串綴,可懸掛在腰帶帶勾上,最特別的是鞘身上嵌著半顆雞蛋般大小的赤玉,旁邊還嵌著無數大小不一的各色玉石,與其說是防身的武器,更像一件飾品。
於丫兒瞧他將短匕抽出,劃過紙面,紙立刻分成兩半,可見這並非是裝飾的短匕,而是真的可以防身的。
「爺,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不喜歡?」他在她身旁坐下,拿著短匕在她腰間比劃,像是思忖著要掛在何處,壓根不管她願不願意。
「可是我……」她啜嚅了下,低聲提醒他,「爺,我要及笄了。」
「我知道。」
「那……你不送我釵嗎?」短匕沒辦法當頭釵呀。
「送短匕不好嗎?」他反問著。
瞧他一臉殷切,好似這份禮遠勝於送釵。可送她短匕做什麼呢,不外乎是防身自保,只怕她手裡握著它也動不了手。
「遇事時,釵短防不了身,短匕至少可以讓你短暫對峙,等旁人救。」他幽幽地說,再也不願她以釵自戕。
於丫兒眨了眨眼,總算是明白了。
原來,她的自戕傷了他。
難怪他總是不快樂,臉帶笑意,卻像是種習慣,從沒進入眼底。所以他想得很遠,只要會危急到她的,他會想法子改變,他滿心只為她。
「丫兒?」她的靜默教他惴惴不安。
十丫兒瞧他因為自己的一舉一動而戒慎恐懼,只有說不出的心疼。「沒有釵,有爺的心意就足夠,而且短匕也沒什麼不好,帶在身上也挺好看的,不過……」她故意拖長了尾音,裝出一臉小人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