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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沈亞

  「皇上。」小喜迅速攔在他跟前,低低地彎著腰,輕聲:「院判去了大半日,太后此刻正歇著。」

  俊帝惡狠狠地瞪他。「所以?」

  小喜不坑氣,只是無言地彎著腰。

  蘭俊怒極!

  他猛地一手掐住小喜的脖子,將他重重攢在柱子上。「所以朕不能去看望她?說啊!你敢攔著我,怎麼不敢說因為她恨死我了,因為只要一見到朕,她的病不但不會好,還會病得更重!說不定一下就給朕氣死了是不是?!」

  小喜緊緊閉上眼睛。他不想看,不想看那張猙獰的臉。

  俊帝將他拖起來,再一次狠狠地摔在柱子上!明明看起來是那樣孱弱枯瘦,但發起怒來卻依然有著千鈞之力!

  小喜一窒,後腦傳來的劇痛讓他眼前不由得一黑。

  恍惚間,彷彿聽到那個小小的孩子這樣輕輕喚他,小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嘿?痛不痛?」

  眼前明黃色的袍子一閃,他惶恐極了,連忙想起身下拜,可是他連呼吸都好痛!整個肺幾乎要炸開了,那痛撕裂著他身上的每根筋骨。

  那孩子搖搖頭,同情地看著他。「別起來。你是誰?為什麼會跌進池子裡?你差點就死了知不知道?」

  他說不出話來,不識水性的他嗆咳得連眼睛都在噴水,嗚嗚地什麼話也說不出。

  他不是失足跌下的,是被其他的小太監欺負;他們七手八腳地押著他,將他扔進這裡,因為他是最下等的;他們恨他,說他連長相都是個妖孽。

  那孩子居然還輕輕地拍著他的背,他嗆出來的水濺濕了那明黃色短袍,他真恨不得自己當場就死了!他怎麼敢弄髒他?!

  只因不受他人待見就被扔進池裡溺死,弄髒了太子的衣袍豈不是要被活剮了?!

  「不要哭。」那孩子這樣說,伸手拭去他臉上的水,那清朗的臉孔認真地看著他,說:「不要哭。」

  「求陛下成全,讓太后回北狼頤養天年。」他跪在俊帝面前,瘖啞著嗓子吃力地哀求:「求陛下成全!」

  「作夢!」俊帝冷笑。「放她回去好讓你們起來反我?」

  「陛下!」他匍匐在他腳下,全心全意:「求陛下看在往日的情分上,讓太后跟兩位小公主回北狼吧!小喜願為陛下效死!小喜願永伴陛下身側——」

  一記狠狠的巴掌就是他的回答,那巴掌打得他眼前一花,耳朵啵地發出一聲碎響,劇痛傳來,世界突然就安靜了。

  俊帝削薄的唇在他面前一開一合,尖刻地說著什麼,但那聲音好遠,遠得像是從天際傳來。

  蘭俊的眼冷冷地剮著他。「你以為你是誰?只不過是一個閹人,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跟朕談條件?連個暖床的也算不上!你不配!」拂袖而去,沒有回顧。

  不要哭……那孩子認真的眸子凝視著他、安慰著他:「從今天開始你跟著我吧,不要哭了。」

  小喜伏匍著,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落日,夜深,月起,星沉。

  整整兩天。

  等他清醒,已經被扔進了黑牢。

  俊帝說:「要死,就去死。」

  六年前錦華宮

  老宮娥蹲踞在陰暗的角落裡怔怔地注視著那男人。

  真想不到他肯做這種事。堂堂金璧皇朝的御史大夫來這裡充當下人,為她擦手、為她洗臉、餵她吃飯,一整年。

  中間他也離開過,有時候一兩天,有時候三五天,每次她都覺得他不會再回來了;但他總是再一次出現,就這麼日復一日地照顧著小公主。

  為什麼呢?如果他真的喜歡公主,當初怎麼連多看公主一眼也不肯?如果當初他就娶了秀公主,事情會不會完全不一樣?

  多年前公主想嫁給御史大夫呼延恪的事情轟動了整個宮廷,讓秀公主青眼有加卻又完全不理不睬,只對髮妻一往情深的癡心男子,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老宮女不懂呼延恪。但她不懂的事情多了去,數十年來樁樁件件,又豈止一個古怪的御史大夫而已。

  她遠從北方狼帳跟著老老皇帝來此已經將近三十年了。

  三十年來她只知道自己效忠的是蘭氏,以前服侍老老太后、服侍太上皇,後來蘭壹當了太子她就去服侍蘭壹。

  他們讓她去侍候誰她就去,後來他們老忘了宮裡有這麼個人,於是她就到處都去,那是她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穿梭在每個宮裡,每天有忙不完的事,看顧著蘭家所有的孩子。

  她喜歡蘭壹,那孩子心性最為善良。雖然她又聾又啞,可是他待她始終都是和顏悅色,還說整個東宮裡他最喜歡的就是姥姥;其實她那時候才二十多歲,還不算太老。可是蘭壹說她是姥姥,那她就是姥姥。

  蘭壹走了,東宮之主換成了蘭馥。

  他們都說是大嗓門的蘭馥毒殺了蘭壹,可只有姥姥知道其實不是。

  蘭馥嗓門雖然大,可心是好的;他力大無窮又奔放豪勇,就像以前草海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勇士一樣光明磊落。如果蘭馥要殺一個人,他會在大白日裡衝上去用刀砍死對方。粗蠻,但是直接。

  可是粗蠻直接的勇士卻被蜂給叮死了。

  打獵的時候從林子裡竄出無數只毒蜂,蘭馥一下就死了。多諷刺!他的名字裡有著花香,最後死於蜂吻。

  那麼好的孩子卻一個接著一個死去。

  因為她又聾又啞,周圍的人總不防備她;他們不知道她可以讀唇語,也不知道她其實識字。她像個無聲的影子,在內庭裡到處來來去去,總有人用得上她,也總有人遺忘了她。

  她見證了蘭家所有孩子的出生,也見證了那些青春性命的逝去。但姥姥什麼都不說,她只是靜靜地看著,覺得自己的心碎了一次又一次。

  蘭十三出生的時候姥姥也在旁邊,可是她太粗糙了!侍候皇朝最尊貴的小公主,那些人一定要是模樣最好看、聲音最好聽、手腳最纖細的人才可以,粗笨的姥姥當然不成,她只能遠遠地望著那粉雕玉琢的小人兒。

  姥姥的命運就像一條小船,在內庭裡蕩啊蕩的,總蕩在蘭家孩子身邊。

  那天蘭十三被廢了武功,姥姥就像現在一樣蜷縮在黑暗裡,靜靜地看著,等他們都走得遠了,她才出來輕輕地抱起蘭十三,將她像個嬰兒似地護在懷裡。

  姥姥永遠都木著臉,她是不可以流淚的,一旦流淚就是有感情,有感情他們就會趕走她,甚至殺死她。

  可是姥姥從來沒有忘記,她沒忘記蘭壹徜徉在花前月下,笑吟吟地用唇語對她說:「姥姥,這花用來釀酒最好。」

  她沒忘記蘭馥亮晶晶的黑眼睛;更沒忘記冬日裡蘭十三那銀鈴似的笑聲,每一年都因為她笑,所以春天才記得要來。

  可是他們廢了她,殘忍得像惡鬼一樣。

  那一夜禁衛軍嘩變,一直陪伴在小皇帝身邊的長公主蘭十三落了單,她在太后的寢宮外被擒,他們說秀公主主使禁衛軍反叛,她去太后寢宮是為了斬草除根。

  宮裡的侍衛、暗衛輪番上陣,也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人才終於擒住她。聽說秀公主武功天下第一,那一夜的血戰讓很多人用性命明白了什麼叫「天下第一」。

  但她終究還是被逮住了。他們問她,小皇帝去了哪?蘭十三當然不肯說,原本暗衛們要殺掉她,因她武功太高了,只要稍有機會就會反噬,留她活口肯定後患無窮,還是直接殺掉最為安全。

  蘭七不肯。這世上總也有他不肯殺的人。

  「今天不殺我,將來我一定割下你的人頭祭奠六哥!」

  蘭七冷笑。「六哥?你真的以為蘭老六是個好東西?你以為蘭壹是怎麼死的?蘭馥是怎麼死的?你以為他只當了八年皇帝就甘心放手是為什麼?就是因為他內心有愧!他殺兄弒弟,屠戮自己的親人!」

  「你胡說!」

  「我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心裡崇高無上的蘭六比誰都還要惡毒!他的所作所為連我都自歎弗如!只有你那麼蠢——哈!也是。若不是你這麼蠢,他也不會容你活到今天替他帶孩子。」

  「你閉嘴!蘭七,我真不敢相信你做了那麼多惡毒的事卻連半件都不敢認!你孬種!六哥是怎麼死的?你說!他好端端一個人還正值壯年,為什麼突然就死了?是你殺了他!你怕他!你非得等他死了才敢反!」

  啪地一聲脆響!蘭七狠狠地甩了秀公主一巴掌。他只有這時候敢打她,以前他不敢的,他武功沒有蘭秀高,連想碰碰她的手指都沒機會。

  「你胡說!我才不怕他!」

  蘭七陰柔俊美的臉龐映照著火光,透著股說不出的妖艷;他憤恨咬牙,像毒蛇一樣發出嘶聲:「偏生他命長,吃了那麼久的毒卻硬撐到今天才肯死!我等了多久你知道嗎?他那該死的混帳讓我等了這麼多年!這皇位本來就該是我的!」

  秀公主的唇角流著血,卻還是哀笑著,淒美頹艷。「殺掉我,不然我一定會割下你的人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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