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安怡再咬牙,她很清楚他是個多孤僻的人,她不願再想起自己是唯一一個可以走進他房間的人!
「我會請張大姊把備用床單拿給您!」她響應的態度有些狼狽。
「還有,我找不到花草茶。」男人再出擊,彷彿執意提醒她,關於他們之間有多少回憶。
她不看他,恨恨地說:「我沒有留下來。」
「你說過骨瓷茶具是要搭配花草茶用的。」
是啊,不用提醒她,她的寶貝骨瓷茶具還有她的小白車全留在他家,她還來不及開口要回她的所有物,就看見急忙走向他們的周母和相親女主角,周母的神色像護衛幼子的母獸般警戒。
宋安怡黯淡地自嘲,平靜的目光無懼地迎向周陌灼熱的眼神。「周教授可以選擇您慣喝的龍井,花草茶太過廉價,配不上您。」
周陌抿著嘴角,臉色有些寂寥。「你沒問過我,怎麼知道我慣喝的是龍井而不是花草茶?」
宋安怡告訴自己,她必須殘忍點,或許那一夜不是那麼輕易就可以遺忘,但不管喜歡或不喜歡都不重要,擺在眼前的事實才是事實。
相親女主角翩然而至,還來不及近身勾住周陌的手臂宣示主權,宋安怡就直接宣告退場——
「周教授,恭喜你,如有喜訊,『效率』必定為您送上最大的賀禮。」
她轉身,在宋母的陪伴下毅然離開,來不及看到周陌向來沒表情的臉龐染上深沉的寂寞。
周母清楚看見兒子的表情,突然想到孩子的爸說過的話——「你真以為我們的兒子需要這些?」
兒子需要什麼,在這一刻,答案已然揭曉。
宋安怡和母親選擇站在飯店的門口等著其它家人來會合。
宋母握住女兒冰涼的手,暗暗歎息。
微風揚起宋安怡的頭髮,她流著眼淚,肩膀顫抖,這陣子的忍耐在今天全部潰堤。
她很努力不去見那個人、很努力想忘了所有的事、很努力不去想他,但沒用的,只要看到他,她先前所有的努力全部付諸流水。她剛剛必須使勁全身的力氣面對他,才沒讓自己在他面前崩潰……
「你喜歡他?」宋母率先打破沉默。
女兒是她的,她怎麼會不明白女兒的小心思?
「是啊……」
宋安怡不再否認,原來喜歡上一個人是這麼讓人慌亂與驚恐。
她以為心裡放著一個人,感到開心就叫喜歡,一如她對謝維書。
她從來就不知道,原來真正的喜歡,不只是心裡放著一個人,覺得開心就夠了。真正喜歡一個人,會嘗到甜與苦、會更在乎他的事、會因為分離而撕心裂肺。
這是個多麼難以承認的事實,不知何時,她就已經陷入其中了。她知道自己的不安和不開心全都是因為愛上了他,那個嘴巴很壞、思想很封閉、潔癖又嚴重的男人……
她任由眼淚在臉頰上肆意地流下,苦苦扯著笑。「對,我愛上他了,我知道很扯,但我們不適合,再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忘記他的。」
宋母輕輕拭去女兒的眼淚。「別哭,寶貝,媽媽回家弄櫳糖給你吃,就像小時候一樣,只要你不開心,受了委屈,被同學欺負,媽媽都在。媽媽這就回去弄給你吃。」
宋安怡點頭,閉上眼,讓眼淚在這一刻傾洩,風吹著她瘦弱的身影,透出滿滿的孤寂……
三天後,宋母在社大的書法教室遇見周陌,她雖感到驚訝,卻也莫名的平靜。
她第一次認真觀察女兒喜歡的對象。
由於周老師身體微恙,周陌便來暫代母親的課,除了能寫出一手好書法外,周陌更講解了許多專業的論述。
學員們對這位帥氣的代課老師無不佩服傾心,紛紛希望小周老師能夠來多上幾堂課。
客觀來說,周陌性格認真,學識淵博,還有幾分孤傲出塵的味道,雖然有些冷漠,但看他個別指導學員的態度卻是十分有耐性。
女兒眼光不錯,但這都沒有任何意義了。
下課後,宋母準備離開,周陌卻走上前,站得筆挺,姿態有禮。
「我送您回去。」
宋母有些愣怔。「為什麼小周老師要送我回去?」
「您是安怡的母親,而且現在時間已經晚了。」
不到晚上十點叫時間已經晚了?宋母皺起眉頭,毫不猶豫地拒絕。「不需要,我自己搭捷運回去很方便。」況且他們又不熟。
一旁的學員聽到了,也不覺得奇怪,淑珍和周老師是好朋友,周老師的兒子順道送她回家也很正常。
「好啦好啦,淑珍,就讓小周老師送你回家啦!現在這個時間點正好是夜校和晚輔的學生放學,捷運上一堆學生,每個人都背著一個大書包,跟他們擠捷運是很辛苦的,況且你今天是最後一次上課了,就讓自己舒服一點吧,下次想搭便車可不一定有機會了∼∼好啦,我先走了,再見嘍,有空出來喝茶。」
書法班的朋友說完隨即揮手道再見。
「安怡說您很喜歡書法,不來上課很可惜。」今天是本期書法課的最後一堂,學務處請他轉交給母親的下學期學員名單當中,並沒有安怡母親的大名。
宋母望著眼前這位高大英挺的男人,其實她可以不用理會他,直接轉頭離開,但這或許是老天給的機會——把事情說清楚的機會。
宋母平靜地開口:「周先生,你應該感受得到,我們一家人都在盡最大的努力和你們家保持距離對吧?最主要的原因也是因為之前那件事,以及你父母對安怡極端偏頗的觀感。」
「我想瞭解家父、家母對安怡說了什麼?」周陌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像是散發寒氣、亙古不化的冰川。
宋母歎了口氣。「其實說什麼都不重要了。我只想跟你說清楚,我女兒很潔身自愛,她絕對不是隨便的女孩子,我相信在和你發生關係之前,她一定沒有任何經驗。但這件事還是她不對,她不該起這個頭。但她是女人,所要承擔的後果會比你想的還要艱難。如果有一天,安怡嫁人了,對方在乎她這些過往,她該怎麼辦?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周先生,還請您高抬貴手,放過安怡。」
宋母說完她想說的,拿了東西,頭也不回地離開。
周陌仍然筆挺的站在原地,由安怡母親的陳述中理出三個重點。第一,他必須去瞭解家裡的長輩對安怡做了什麼?第二,他必須認清,如果他再不做出任何行動,只是默默追逐安怡的腳步,總有一天他必然會失去她。
他無法接受安怡嫁給別人,哪怕只是宋母隨口提起。
第三,就算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就算安怡不願意改變,依舊待在自己的世界裡都無所謂,只要讓他過去她的世界就好。
他很清楚他必須行動,讓沒有交集的線再度重迭。
她是他的太陽,那幾個月是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歲月,他要做的就是找回那些歲月,讓安怡回到他身邊——
攜手一起走過之後的每一天。
第8章(1)
當馬莎拉蒂再度出現在辦公大樓的暫停區時,又讓「效率」的女子軍團激動不已。
要知道姊姊妹妹們都擁有一顆粉紅色的少女心,周教授是多麼優秀的男人啊,性格孤僻又怎樣?人家長得帥,身材又惹眼,就算真的和安怡沒關係,但姊姊妹妹們還是希望帥哥能夠天天來接人,賞心悅目大家都開心,這陣子沒帥哥可看,大家的心靈都很貧瘠。
姊姊妹妹們是以慶賀的心情在迎接帥哥回歸,但對張大姊來說可不只是這樣,她激動地衝進會議室,急切的說——
「安怡,周教授來了!他在樓下等你啦!」
張大姊的一句話像核彈般,炸得會議室裡鴉雀無聲,三個合夥人正在開會,慕越和夏黎歡面面相覷,宋安怡震驚不已。
張大姊完全失去了耐性,直嚷道:「哎呀,你們就快點合好吧!否則我真的要瘋了,周教授的家是廣寒宮啊!什麼是廣寒宮你們懂不懂?就是又廣又寒的地方,我體質虛冷,沒辦法在那樣的環境下工作,周教授隨便瞄我一眼,就可以把我嚇到渾身發抖,全身凍成棒冰,這還讓不讓人活啊∼∼安怡呀,你就饒了張大姊,快和周教授合好吧!」
張大姊對於男女感情和那些複雜的暗潮洶湧沒想這麼多,她只希望工作能夠調整回原來的樣子,周教授那尊大佛她惹不起啊!
宋安怡怔著,一時間對突來的狀況有些無法消化。「大姊,周教授不見得是來找我的——」
張大姊馬上說:「不不不,真的是來找你的,我剛從樓下上來,周教授問我你在不在辦公室,這不是來等你下班是在等誰?」
宋安怡低頭不語,眼底的不安洩漏她的情緒,坦誠面對自己喜歡他的想法後,她知道自己是想見他的,也知道自己就要被翻騰的思念給淹沒了,但見了他又能如何?她必須給自己遺忘的機會,所以她不能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