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眸色微斂,薄薄的唇輕啟。「你想曠職?」
宋安怡搖頭。「如果周教授不介意的話,我可以馬上請外勤部的阿姨過去幫忙,我是真的臨時有急事。」
周陌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淡淡的說:「上車。」
「周教授,我——」
「不是有急事?我送你過去。」
宋安怡呆了一瞬,沒再堅持,坐上了車,或許心亂如麻的此刻,會很自然攀附熟悉的人。
周陌上車,看見她緊緊將手機握在手裡,問:「去哪?」
他猜測著也許是家人有什麼狀況,心裡已經備好一長串的醫生名單,足以應付她所有的狀況。
宋安怡搖頭。「我不知道……」同時顫抖地將手機遞給了他。
周陌接過她的粉色iPhone,上頭是一張圖片,有門牌也有機車。
看來不需要醫生名單了。「誰的機車?」
「謝維書。」
周陌拿出自己的手機,輸入關鍵詞,找到地址後,馬莎拉蒂隨即如箭矢般駛離。
他開著車,墨鏡擋住他冰寒逼人的目光。
為這種愚蠢的事想要曠職?還掉眼淚?
宋安怡這時才回過神來,問:「周教授知道這在哪嗎?」
周陌語氣冷淡。「中文下有一個英文單字。」
他是世界一流的鑒定專家,微乎其微的徵兆在他眼中都無所遁形。
照片並不清楚,遠拍門牌很小,字更小,宋安怡將照片放大,仔細看了好久,
才在「情逸」兩個字下面發現兩個較清楚的英文字母,M和L——
MOTEL。
她默然。
不是沒想過這個答案,尤其還有那段錄音,上網Google關鍵詞查詢,就能知道地址了,說一時慌了也有,不想去承認事實也有,要去面對這樣的事,她倒寧願都是誤解……
她將視線從手機上移開,茫然地望著前方。
很快的,循著地址,車子來到近郊的汽車旅館。
這地方對周陌和宋安怡兩個人來說,都是劉姥姥進大觀園,頭一遭。
汽車旅館的出入口有服務人員,一看到車子駛進入口,二話不說直接問:「休息?」
「對。」周陌態度很自然。
「兩個小時一千五,刷卡還是付現?」
周陌拿出皮夾抽出貳仟圓大鈔。
服務人員迅速送上找零和房間鑰匙。「謝謝您,房號208,前方右轉坡道上二樓。」
宋安怡怔怔地看著這一切。
周陌將皮夾、零錢以及房門鑰匙放在儀表上。「開房不難。」
車子離開入口,卻沒有上二樓的坡道,而是在一樓找尋目標。
「一定要付錢才能找人?」宋安怡覺得那一千五花得太不值得。
周陌冷嗤。「你不會以為服務台會幫你廣播叫謝維書出來吧?」
宋安怡語塞。
很快的,馬莎拉蒂在103號門前停下車。
周陌發現車庫門並沒有完全緊閉,約保留近百公分的高度可供進出,等著被發現的意圖十分明顯。
看來對方是有計劃性地引正牌女友上門,存心想把事情鬧大,強迫腳踏兩條船的男人做選擇。
他挑眉,抬眸瞥向身旁發呆的人。「不進去?」
要,當然要,不面對要怎麼放下?
宋安怡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她挺直著背脊,女王的傲氣沒在這一刻有所減損。
在接下來的五分鐘裡,105號房內一片混亂,有男人挫敗的吼叫聲、女人裝腔作勢的尖叫聲,最後,宋安怡走了出來,身後還跟著身披浴衣、氣急敗壞的謝維書——
「安怡你聽我解釋,你又不讓我碰,我只是被情慾沖昏頭,被學妹引誘,我只是一時糊塗!」
他狼狽解釋,不忘把責任歸咎在宋安怡身上,因為她忙,因為她除了牽手,根本不願意和他發生更親密的行為,既然她無法滿足他的生理需求,他只好選擇劈腿。
「我是愛你的,你不要生氣,你原諒我吧——」
謝維書拚命解釋,但在看到站在跑車旁的周教授時,他簡直嚇壞了。
被捉姦在床也就罷了,但怎麼會在周教授面前?!他的未來怎麼辦?他還需要靠這個男人將他帶上古董收藏界的頂端啊!
「周教授,您……您怎麼來了……」
周陌沒理會那吠叫吵鬧的男人,打開車門讓宋安怡上車。
「好自為之。」
他冷眼掃過眼前顫抖懼怕的男人,撂下狠話,上車。
車輪發出尖銳刺耳的磨擦聲,馬莎拉蒂駛離。
周陌開著車,雙眼直視前方,沒忽略的是宋安怡兩頰的眼淚和輕輕的啜泣聲。
為了一個背叛者流淚?
他目光沉冽,握著方向盤的大掌緊繃。
是嫉妒謝維書還是不捨她的眼淚?聰明如他,這一刻卻也不清楚了。
第5章(1)
她失戀了。
幾個小時前在汽車旅館撞見的事仍然歷歷在目,回想起每個畫面都是種凌遲。
她走進汽車旅館的房間。
床上交纏呻/吟的赤/裸。
謝維書的震驚。
學妹得逞的笑意。
原來一切都是學妹的計劃,她不想再等待了,不想只是謝維書背後的情人,所以逼著謝維書去選擇。
於是,宋安怡失戀了,她明白這段感情不可能再繼續,所以他們分手。
原以為用心經營的感情勢必能夠長長久久、開花結果,結果最後還是失敗了,敗給一個名叫「情慾」的鬼玩意。
所以她流淚,難過又不甘心。
她不懂什麼叫做——無法滿足他的生理需求,所以只好選擇劈腿!
王八烏龜蛋!
「周教授,我敬你!」
事實是宋安怡不只失戀了,還喝得爛醉。
從汽車旅館離開返回周教授家,盡職的宋安怡立刻進廚房準備晚餐,也為了要答謝周教授的陪伴,她準備了周教授心心唸唸的牛小排,完成他的心願。
可是在調配牛小排的紅酒醬汁時,她也一併將整瓶紅酒喝個精光,一瓶不夠,還從周教授的酒櫃裡挖出法國拉菲古堡酒莊出產的最頂級紅葡萄酒,拉著周教授繼續乾杯。
人是醉了,但醉得還不夠徹底,否則不會還記得謝維書帶給她的痛苦,有道是一醉解千愁不是嗎?所以她要喝酒!
周陌是大方的人,同時也擁有多張不同國家、不同酒種的高級侍酒師執照,對於單支六位數台幣的紅葡萄酒,他不會心痛,只惋惜宋小姐豪飲的方式是無法體會高檔紅酒多層次的美妙滋味。
宋安怡勾著周陌的手臂,頭偎靠在他的肩膀上。
這一刻她只是一個尋求安慰的可憐失戀者罷了。
「周教授,你知道嗎?我跟謝維書才交往不到一年,他要上課、我要上班,能抽空吃個飯、看場電影就很了不起了,雖然我沒有時間陪他開房間上床,但這不代表我是性冷感好嗎?我只是覺得我們認識不深,應該要好好聊聊天,瞭解彼此的內心世界,為什麼一定要用身體語言來做交流呢?你說,男人是不是都是這麼膚淺?乾杯啦!」
宋安怡仰頭,再飲盡一杯酒。
「這酒真好喝,周教授家的紅酒我喜歡,我太喜歡了,來,倒酒,今天不醉不歸!」
周陌幫忙在高腳杯裡注滿紅酒,現在已經顧及不到品酒的方式,宋小姐完全只想用酒精麻醉受傷的苦悶。
愚蠢的女人。
宋安怡抬頭,剛好瞧見周陌眼底閃過的指責。
「吼,你在偷罵我對不對?」
宋安怡太委屈了,失戀不說,還被偷罵?!
她雙手雙腳並用,整個人爬到周陌身上,跨坐在他的腿上,這樣的高度總算可以和他平視了。
大腦裡全是酒精,哪管得住這樣的姿勢曖不曖昧?
她雙眼迷濛,很認真的說:「我很可憐你知道嗎?我這樣的工作狂好不容易交了個男朋友,全世界沒人讚成,我爸媽不贊成,我哥覺得太離譜,同事們也不看好,他們都說我眼睛瞎了,才會找上一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的『小男生』當自己的男朋友……呿,我也沒多老好不好,我今年二十七,謝維書二十五,才兩歲的差距會差很多嗎?而且剛開始時,我們真的很聊得來,我也很努力在幫助他,難道我做得還不夠嗎?結果你還用眼神偷罵我……」
周陌沒安慰過傷心的人,況且他打從心底跟她的親朋好友抱持著同樣的看法;謝維書並不適合她,她為這種事不開心真的很愚蠢,但,突然之間,他覺得如果安慰的字眼可以讓她的心情好轉,或許他願意試試……
畢竟宋小姐是像太陽般熱情的人,如今的目光卻是那樣脆弱無助,哀傷這種情緒並不適合她。
周陌眼神掙扎,語氣生硬,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分手不是你的問題。」
宋安怡知道周教授不是個會安慰人的人,所以根本不會預料到有這種情況,當她被安慰時,竟覺得更加脆弱……
「真的嗎?」
她想笑,卻比哭還難看,心狠狠揪著,眼淚一滴接著一滴,失控地掉了下來。
周陌神色微怔,明顯出乎意料之外,直直盯著她沒說話。
難道是反效果嗎?他的安慰沒讓她的心情好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