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陷落太深了,將來也許保不住她的……這點你別忘了。」斯老爺語重心長的提醒。
他面容微僵,嘴角慢慢揚起了嘲諷的弧度。「放心,我沒忘。」
「什麼?你要我去向李畫師致歉?」斯聞人當下臉都黑了。
「沒錯,你平白無故打人,當然得去賠罪,請求對方的原諒。」秦畫意理所當然的要求。
「可是……」要他去向「姦夫」賠罪,哪有這樣的道理?
「可是什麼?莫非你真懷疑我與他有染?」她雙頰一鼓,勃然發怒了。
「這個……」
她尖尖的下巴挑得老高,氣壞了。「難道你也要我拿刀切腹以示清白?」
他一聽,馬上收起疑心,拚命搖頭。「萬萬使不得,我可捨不得見你傷害自個分毫。」
「哼,那你為什麼會懷疑我與他有曖昧?」她氣結的詰問。
「這個……你老找他聊天,還與他約時間要見面,我怕你真被拐跑了,所以先動手遏阻對方……」
「你!」說起來真悲哀,她到這幾日才算真正瞭解自個的丈夫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是雙面人,有兩個身份、兩種性格,一面是溫吞有禮的「斯文人」,另一面是惡霸蟠爺!
「我約他是因為盈盈需要個出色的畫師,她幾次想要請你教她作畫,但是你都以讀書忙碌為由拒絕了,她不死心的煩了我許久,我見那李畫師畫功不俗,才想將他介紹給盈盈當畫師。」她氣惱的解釋。盈盈是她的表妹,知道他不僅文采過人,就連作畫也非常出色,老纏著他要習畫,讓相公去教她作畫是沒什麼關係啦,麻煩的是盈盈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愛慕相公很久了,明知如此,自個又怎能答應盈盈讓相公教她作畫?況且相公也沒那心思,這才想說李畫師是個不錯的人選,不如就讓他去教盈盈,也好堵了盈盈的口,讓她沒有理由再纏著相公不放。
誰知,相公竟誤會她找李畫師是想紅杏出牆?
真是荒唐,他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是為了盈盈?」斯聞人自知誤會大了,搔著頭,有點尷尬。
那日他見了人就打,哪管那小子說什麼,也許有解釋吧,但他一句也沒聽進去,當時要不是小江阻止了他,他也許會活活將人打死。
這下子,對自個的衝動,還真懊悔極了。
「如何?去不去道歉?」秦畫意手插著腰,氣呼呼的問。
他嘴角抽捂了下,能不去嗎?尤其她一提盈盈,他就猜出是怎麼回事。她會找李畫師擋人,就表示她很在乎他這個相公,不容他人染指,這讓他不禁心花怒放。現在想想,大丈夫知錯道歉也沒什麼。
「去,你何時要我去賠罪,我就何時去道歉。」他爽快的允諾。
「那好,現在就走。」
「現在?!」這麼急?雖說願意去道歉,但也沒必要馬上就去向人家鞠躬哈腰吧?他又有點不爽了。
娘子就這麼急著去安撫人啊?那人算什麼東西……她斜睨他一眼,「怎麼,想反悔?」
「不敢。」他頭一垂,乖順得很,在家他是「斯文人」,可做不成蟠爺。這會,舉步跟在娘子背後走,像龍困淺灘,只能隨人擺佈了。
七月天,太陽很是毒辣,斯聞人溫柔體貼、呵護備至地替娘子撐著傘,一道出門!道歉。
行經大街,一名老頭斕住了他。
「老先生有事?」他溫文儒雅的問。他見老頭一身破爛,手上拿了面旗子,上頭寫著「料事如神」四個字。他猜測這人八成是個落魄術士。「你臉上有煞氣。」
老頭指著他劈頭就說。
「煞氣?哪來的煞氣?相公,我是要你去道歉賠禮的,你該不會不情願,到了人家那裡還想動粗吧?」一旁的秦畫意立即緊張的問。
「我……」斯聞人一愕。他應該掩飾得很好,這老頭不可能一眼就看穿他的本性。他認真的望向那連鬍子都打結的髒老頭。
「小子,我從你臉上的煞氣可以瞧出,你命中克妻,妻子將來必定死於非命。」
老頭鐵口直斷,說出驚人之語。
秦畫意霎時血色盡失。她會死於非命?
「你這老頭休要胡言亂語!」斯聞人鐵青了臉,雙目更是綻出冷光。
老頭見狀,不懼反笑,「哈哈哈,信不信隨你。不過我瞧你挺體貼妻子的,但這假象維持不了多久,小子,將來你若後悔想救妻,可以來找我,我有法子讓人起死回生。可話說在前頭,這法子可是很貴的,開口要我救人前你得想清楚再說。」
斯聞人懾人的黑瞳惡狠狠的瞪向老頭,那隱藏的冷酷氣息,活脫脫就是一條惡龍轉世,但是這老頭不怕,依然仰頭大笑。「你若不把我的話當回事,也無妨,反正將來你自然會回頭求我。」說完他準備走人。
斯聞人反手抓住老頭的手腕,要他把話說清楚。「你為什麼這麼篤定我會求你?」他沉聲問。
老頭輕笑。「你也可能不來求我,因為你的本性本來就屬無情無義,但當我見了你的妻子後,直覺告訴我,你會來求我。」
老頭看似乾枯無力的手,輕輕一抖,他的手竟抓不住的鬆開了。
斯聞人微愣,再回神,老頭已走遠,滿腔疑問讓他想追上去問清楚,眼角瞥見了娘子驚愕的模樣,才想起那老頭危言聳聽的話定是嚇到她了,也顧不得追人,轉身握住她的手,輕言哄慰,「秦兒,這老頭不是瘋子就是斂財的神棍,你別在意他的胡調!」
「可是他剛才並沒有要求咱們給錢消災啊,而且他眼神清明,不像瘋子……」
她提心吊膽的說。
他臉色倏沉,攬過她的腰。「你聽信這些無稽之談?」他心裡不由得燃起悶火,惱那老頭無故惹人心驚。
「我……」
「你嫁我這麼久了,可曾有過病痛?還是發生過橫禍?」
「沒有。」
「這就對了,全杭州的算命師都說我福壽雙全,旺妻庇子的,你的家人不也是因為這樣才將你嫁給我的嗎?」
是這樣沒錯,婚前他們讓人合過八字,命批絕配,雙方親人這才歡天喜地的將他們送入洞房。可是,那老頭說的「死於非命」,不知怎地,她聽來如坐針氈、毛骨悚然,好像……這話必然會成真。
「相公,若將來我出了什麼事,你會保護我對吧?」她忍不住問,又想起那老頭說他無情無義的話。
斯聞人犀目透凜,「當然,你是我的妻子,若你出事就算拚了我的命,我也會保你周全!」
秦畫意眼睛一瞬也不瞬的盯著他。夫妻四年,她清楚他不像那老頭說的,是個無情無義之人,但為什麼,會有一段不安籠罩了她整顆心?
瞧出她的心慌,他牽過她的手,包裹在自個的兩掌間輕搓,不一會,她手心變得好熱,就連剛剛有些沁涼的心也覺得暖和了些。「娘子,你若死於非命,我就下閻王殿裡去討人,閻王若不放人,我就大鬧地府,搶也要將你搶回來。」他含情脈脈的承諾,那表情、那模樣,就像是已決定與她生死相系。
她的頭自然的點了下,「你……說得對,那人是瘋子,我怎會將一個瘋老頭的話放在心上,我八成是傻了,相公,你說是不是?」她自我安慰的笑著。
他輕拍了拍她的臉龐,「是傻啊,不過我就愛這樣的你,耳根軟,很好騙,當我的娘子剛剛好。」
可她聞言卻不高興的拍開他的手,「什麼很好騙,你騙了我什麼嗎?」
「我騙你為我生了個兒子,騙你每天為我暖床,還騙你!」
「還騙我什麼?」她臉一紅,有些沒好氣的問。
「騙你……與我談情說愛。」他低下首,讓人見不到他的表情,聲音也略帶沙啞。
秦畫意頓時笑靨如花,甘願被他的好聽話哄騙。「你儘管甜言蜜語吧,但休想混過不去向李畫師賠禮!」她笑嘻嘻的挽著他,拖著往前走,李畫師的宅子就在不遠處了。
「盈盈,李畫師真的很不錯,他的畫功我鑒定過了,當你的畫師絕對夠格。」
秦畫意頭疼的說。
相公上門向李畫師賠禮道歉,對方也很有風度的不計較,她趁機情商了半天,才說動李畫師肯答應教導盈盈習畫,哪知李畫師才上工一日,就教盈盈給氣跑了,說是盈盈根本無心習畫,還不懂尊師重道,態度頤指氣使的,害她對李畫師很是愧疚。
「我管他夠不夠格當我的畫師,我就是瞧他的長相不順眼。」盈盈任性的道。
「長相?表小姐,那位李畫師的長相在鄉里間也是有名的美男子,你這樣挑剔人家說不過去啊。」一旁的曉娟忍不住出聲。
「美男子?哼,他與表姊夫比起來就差遠了,我要挑就挑最好的,何必找個二流的人來教我習畫。」
「你這是要找畫師還是要找男人啊?」秦畫意也受不了的擺起了臉色。
盈盈臉這才一躁,有些尷尬,「當然是找畫師。」她不情不願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