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斯聞人用著比熔岩還熱的眼神心疼著她的無助哭泣模樣。
他不該來的……卻克制不住的來了……死盯著那雪白雙頰上沾滾的淚珠,一顆顆都像打在他心坎上,酸疼得教他不得不握緊拳頭,才能阻止自個不衝進去抱住她。
不意瞥到他,她瞪著他,「你來做什麼?」她已不敢奢望他是來追回她的。
這些年來她習慣他的疼惜、習慣他的保護,習慣他以她為天、以她為地,更習慣夜裡讓他懷抱著、愛著、吻著……如今,這些轉眼成空,她的淚、她的離去都無法讓他嘗到心如刀割的滋味,因為是他親口要她走的。
他不會再回頭了,不會了……「如花……要我跟著來瞧瞧,怕你回來後想不開……」
「若想不開又如何?不過一條命,既然死了丈夫,親爹又已重病不醒,我無依無靠與孤女無異,死了也許是好事。」
「不!我不許你這麼說,活著,就算苦,也給我活著,只要活著就好,活著就好!」
他激動得萬分唐突,讓她的心再次起了波瀾。
「究竟……怕我尋短的是如花,還是你?」秦畫意雙眸直直的望進他驚慌的眼,想瞧清他到底在想什麼?
他暗惱,自個又失控了,但一聽她想死,他又怎能忍得住?他是付出多大的代價才讓她活著的,她若想不開,那他豈不也一同尋死算了!
「……當然是如花,我『妻子』心地善良,視你為姊妹,自然關心你。」他沉著聲說,還重重的強調如花是他妻子的身份。
她心寒的閉住氣,忍了片刻才沒有讓血氣衝上喉頭的吐出血來。「好了,你可以回去轉告你的『妻子』,我還有爹要照顧,一時半刻不會尋死的。」
可斯聞人沒走,反而踏進了房內。
她狠狠瞪著他,「你進來做什麼?」要他走為何還不走?
「我想探望一下秦老爺,見他可還安好?」他見著躺在床上的秦尚儀,輕歎一聲。這傢伙敢收藏皇室機密,本來就不能活,但他終究狠不下心來殺死這女人的至親,只讓他這麼半死不活、毫無意識的躺著,這已是他竭盡所能才能保下的一條命了。
「我爹不好,這麼閉眼躺著不醒,能好嗎?」她再度悲痛的落起淚來。
「秦兒……」他不忍見她落淚,一股衝動讓他差點抱住她,意識到自個想做什麼,他急忙轉身背過她,不讓她瞧見他的掙扎,可一轉過去,見到桌上的一樣東西後,倏地,他變了臉。
秦畫意瞥見他僵直望去的方向,立即倒抽一口氣。
她沒想到他會出現,來不及將東西收好……桌上擱著的是她在草地裡找到做給小寶抓蝴蝶用的方巾套,就是這東西證明自個沒瘋的。想必,這會他心裡也明白了,她白裝了。
「我爹會這樣,是你做的嗎?」既然已經偽裝不下去,她凝聲問個清楚。
他都能這樣對她了,她合理的懷疑,爹會這樣,也跟他有關係。
由她清楚銳利的眼神中,斯聞人明白看出她確實沒有錯亂,而這教他反倒鬆了一口氣,也悲哀自個將得繼續生不如死的傷害她。「若我說不是,你信嗎?」
「不信!」她整個人憤怒了起來。
「那又何必問。」他苦澀的笑答。
「不!我要知道你這麼做的理由,你為什麼混淆我、欺騙我、傷害我,為什麼?!」她失控的大吼。
瞧著她一雙美麗的大眼浮上層層憤恨的水氣,悲切的怒吼讓他的表情在沉痛與不甘中反覆糾結。「你儘管恨我吧,不原諒我也可以……」
她倏然白了臉,「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我……我想與如花在一起。」
「什麼?!」她震驚痛楚的壓按住狂跳的心扉。「你真的愛上了如花?」
「對。」
「你為了與如花在一起,才扯下這漫天大謊,目的就是要逼走我?你……愛上別人,所以捨棄糟糠妻……捨棄咱們往日的情?」原來真相是這男人移情別戀了!
她不敢相信對婚姻忠貞如他的男人,背叛她的理由竟是這個!
「你最好恨我,這樣你會過得暢快些。」他的聲音陰冷而低沉,說這話也讓他感到痛苦,但他無路可退。
秦畫意怔仲了片刻。「我曾說過,你對我多忠貞,我就對你多死心塌地,你不變心,我就不變心!如今,你心已變,既然你要我恨你,好,我會恨你,恨你入骨!」她貝齒咬破唇的說。
他臉色瞬間敗死。「好……好……就這麼辦吧。」他甚至還能擠出恐怖的笑靨。
「既然如此,那麼將小寶還給我,我只剩下他了。」她沉痛的哀求。
「小寶……不能給你。」斯聞人牢牢地盯著她因憤恨而通紅的雙頰,終於還是困難的開口。
「你好狠的心!」她怒不可抑,沉重的一巴掌落在他臉上,像是再也無法隱忍住怒氣的上前捶打他的胸膛。他任她發狠的出氣,直到她打得雙手無力,癱哭在地上,他才心疼的扶住她。
「秦兒,對不起……」
「倘若你真覺得對不起,就將小寶還給我!」秦畫意痛哭著。心被撕碎了,一片片碎落一地,這一地的破碎情傷他是否看得見?
他看見了,卻只能視而不見!「小寶是斯家骨肉,不能給下堂妻……」
下堂妻?眼淚凍在眼眶,霎時彷彿結了冰。「好,很好!」
她一臉的瘋狂,不知何時她的手已經緊緊抓住他的衣襟不放。
「我很想親眼瞧瞧你能對我無情到什麼地步!」
她拉下他的衣襟,讓他俯下身覆住她軟馥的紅唇,在他震驚中,她的舌尖噬人心魂的深入他的口中,索取她專屬的唇舌。
這份悸動教斯聞人失神了,一旦壓抑的情火被點燃,他再也無法克制,化被動為主動,唇舌火熱的與之纏綿,這吻像是極其思念,極其渴望,極其瘋狂而激切,兩人都想由對方的吻中探索出最真的意圖。良久後,這個彷彿會吻到海枯石斕的吻,終於在她咬破他的唇後停下,他訝然的望著她,她卻笑了。這男人還是她的,表現得再狠心還是她的!
斯聞人望了一眼她被吻過分外鮮艷的唇瓣,狠狠對她一抱,最後還是咬牙鬆手,轉身狼狽離開。
望著他倉卒離去的背影,秦畫意苦笑,身子癱軟的跌地。這男人心還在又如何?他傷她是事實啊……秦畫意站在斯府大門前,這扇門以前她進進出出,理所當然,但如今的門房當她是陌生人,冷冷的將她擋在門外。不再是這兒的女主人後,想進去比登天還難。
但她是不會死心的,由白天守到黑夜,她不信斯聞人能將小寶藏一輩子不讓他踏出家門。
現已入冬,氣候漸寒,夜幕又落,她呵著氣,不停的搓著雙掌取暖,雙腿也輕跳著,入夜後,泥地更加冰凍,若一直站著不動,用不了多久腳底板就會凍傷,所以她呵氣跳躍,模樣狼狽。
「蟠爺……」屋內,曉娟來到主子跟前。
「她還沒走?」他瞪著已然漆黑的窗外,僵冷著聲問。
「沒,我想她今夜是打算徹夜守候了。」曉娟憂戚的說。
曉娟也是他的得力部屬,事實上整座府邸的人都是錦衣衛特意安排挑選過的人馬。
也就因為如此,主子才得以瞞騙少夫人自個的錦衣衛身份這麼久,而這回他甚至動用錦衣衛的威勢,讓城中所有人硬指少夫人是瘋子,要她求救無門,只能悲慼的天天來守著斯家大門,就盼能見到兒子一面。
同樣身為女人,又服侍了少夫人多年,這份深刻的主僕之情,讓曉娟在見到她的遭遇後也忍不住為她潸然淚下,倍感不捨。
但這既是主子的決定,他們誰也不能違逆,只能眼睜睜見少夫人受苦,無法插手幫上一點忙。
「你……以自個的名義,送碗薑湯出去吧。」斯聞人瞧見天空濕冷,像似即將降雪,他沉悶了一會,終於乾澀的吩咐。
「是。」聽到這話,曉娟立即喜上眉梢,趕緊退下往廚房裡沖了。
見著她欣喜離去的模樣,斯聞人嚴峻的面容稍稍緩下。這幾年的相處,貼心的秦兒收買了他身邊所有人的心,如今府裡的眾人只要能幫上她一點忙的無不歡喜去做,反觀於他……他真的很卑鄙,他是故意不將小寶給她的,只要小寶還在他身邊,她就不可能真的放棄他!
雖然這樣折磨她,實在殘忍至極,可他無計可施,他也很害怕,一旦小寶給了她,她將會帶著孩子消失在他跟前,讓他窮其一生再也見不到他們母子一面,而這不也形同判了他死刑?
是的,他自私、他懦弱,他即使知道這是對彼此最殘酷的磨難,他還是不放手,因為怕真正放手的那日就是他的死期!
他憤怒發洩似的捶打著桌面,雙拳捶得斑紅瘀青卻猶不知疼痛,因為這點痛根本不算什麼,他的心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