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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鄭媛

  他仍然面無表情。

  「小姐,走吧!」小雀低聲催促。

  織雲回眸,臉色蒼白。

  既然無法拋下顧忌,她知道,自己已經喪失關心他的權利。

  慕義旁觀女兒的態度,那張蒼白的小臉,在慕義面前根本藏不住心事。

  他冷眼望向障月。

  那男人站在那裡,見到城主,未卑躬屈膝,反而冷漠沉著,就像慕義第一回見他那樣,疏離又冷淡,慕義因此不敢羞辱他。

  而這一回,織雲走後,他甚至不吭一聲,轉身走進宮城。

  慕義變臉,此人如此無視他這個城主的存在,讓他心中的不滿,累積到極點。

  慕義沉下臉,表面不動聲色,心中已經暗下決定。

  晚間,慕義喚來小雀,把經過之事詳實問個清楚。城主難得喚她,小雀受寵若驚,於是知無不言,將小姐在野泉溪發生之事,一五一十,告知慕義。慕義驚駭。

  他未感懷救命之恩,卻對一名奴隸竟然毀辱女兒清白一事,耿耿於懷!

  夜裡,慕義找來向禹,在偏廳說話。

  「入夜請來總管,實在因為,有要事相商。」慕義已恢復冷靜。

  他自大處著眼,決心料理此事。

  「向禹為人下屬,理應分憂,城主有話請說。」向禹一貫有禮,冷靜。

  「斬離突然前來,讓人措手不及,但,這也算是個時機。」慕義道。

  原來,站在城主慕義身邊,那名相貌英俊的男人,就是織雲的未婚夫,斬離。

  「城主的意思是——  」向禹略一沉吟,他向來精明,一猜便中:「在索羅國事件鬧大之前,正好趁此,讓斬離將軍與小姐,盡快成親?」

  慕義瞇眼道:「向總管實在聰明。」

  向禹笑了笑。「斬將軍一旦與小姐成親,就必須承擔起責任,再者,假設屆時織雲城有事,辨惡城也不能置身事外。」

  「但是,索羅國要糧,還得應付過去。」慕義仍然憂心仲仲。「他要糧,咱們此時不能不給!」

  「要糧沒有,要奴,可以給他!」向禹道。

  「奴隸?」

  「是,重金徵調三百民夫,送往索羅,一者減輕糧稅重擔;二者可送入內探,查實索羅國的情報,這件事刻不容緩,除知己知彼外,或可將這項情報,做為籌碼,挾情資與中土三國交涉,一旦織雲城有危,誘他們出兵,名義上保織雲城,其實為自保。」

  慕義笑開懷。「向總管,您真是高招呀!」他落坐,心安下一半。

  「城主賞識,向禹不才,能有用武之地。」向禹謙道。

  慕義點頭,隨即又沉下臉,陰惻側地道:「剛才你見到小女織雲,竟於天黑之後,與那奴隸一道回宮城,當時在斬離面前,我無從解釋,只能敷衍過去,看來,我這做爹說的話,她竟全然不放在心底。」

  慕義此刻陰險的臉色,是向禹從來未見過的。「小姐深明大義,事出必有因,得問仔細。」他小心應對,深明隔皮隔心的道理。

  「不必再問了,眼見為實,這事再任其發展下去,斬離早晚會知道。」

  「城主的意思是——  」

  「把那奴隸算做民夫,一併送入索羅。」

  向禹抬眼,若有所思。

  「向總管意下如何?」見向禹不答話,慕義瞇眼問。

  「這不失為辦法,只是不知,他肯不肯去?」

  「既要三百民夫,征不到足夠人數,就有兩種解決方式。」

  向禹垂首斂眼,沉默未語。

  「一則重金買之,皆大歡喜;二則強迫從之,令達目的。」

  向禹吸口氣,抬眸,悠悠答道:「城主思慮得是。」

  「腳鏡手銬,必定要把奴隸送走。」慕義再說。

  「是。」向禹垂首。

  「這事要做得乾淨利落。」

  「是。」

  慕義冷笑。

  「最慢不過三日,他必定要除去。」除字道出口,陰狠已可知。

  奴才向禹,彎腰恭首領命。「是。」

  慕義撇起嘴。他知道,看在錢的份上,向禹會將此事辦妥。不管事有多難、多險、多惡,向禹辦事,從來不皺眉頭。

  這正是慕義花大筆銀子,買向禹做軍師,看中的價值!

  接連數日,織雲在父親的安排下,陪伴斬離於織雲城內四處遊覽,晚間一同宴飲。她身不由己。

  如果可以,她並不想應酬。

  可這幾日觀察下來,她卻不得不承認,斬離並不是一個討人厭的男人,相反地,斬離雖是武將,卻心思細密,溫柔體貼。

  他是個好人。

  織雲相信,任何女子,都會喜歡上這樣的男人,但是,卻不包括她在內。

  她心中已有牽掛,雖然今生今世,她的心事無法如願,可她的心,會永遠保留一個位置。一個就算是她的丈夫,也無法取代的位置。宴席間,織雲經常沉默,如能不說話,她總是安靜坐著,置身事外。織雲的沉默,讓慕義不太滿意。

  為顧及女兒的情緒,慕義經常出席,就算有事不能相陪,也會請向禹作陪,以使場面不致於冷清。

  今晚,向禹已不負使命,盡量找話題與貴客攀談,熱絡宴席。

  然而,斬離的心思,全落在一旁沉默寡言的美人身上。

  他來到織雲城,事前未告知城主慕義,原想明察暗訪,查探他的未婚妻,是怎麼樣的一個女子。

  沿途,聽見城民對這位城主小姐讚不絕口,他已對織雲好奇,加以旁人對她的形容,斬離更迫不及待,想見他的未婚妻。

  終於見到他的未婚妻子,是在入宮城兩個時辰之後。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斬離的視線就再也離不開她。

  「這幾日伴我遊覽,但我在妳臉上,鮮少見到笑容。」趁談話暫歇空隙,斬離柔聲問身旁的美人。

  織雲抬眸望他。她沒有說話,因為不知與他說什麼。

  「是不是陪伴我太累了?」斬離再問。他不死心,必定要得到織雲的回答。

  這些天來,他如此執著,已不止一次,織雲漸漸瞭解斬離。

  「不是。」織雲回答。

  她像水。

  要她回答可以。

  只是,船過水無痕。她漫不經心。

  「那麼,是這些地方,引不起妳的興致?」他進一步問。

  這回,她點頭,承認。

  向禹看似與斬離的下屬酬醉,其實於一旁,仔細觀聽。

  「告訴我,妳想去哪裡?我們就往那裡去。」他聲調更柔。

  「我哪裡也不想去。」她淡淡答。

  他一愣,隨即笑開臉。「那麼,妳想做什麼,讓我陪妳。」

  織雲凝眸看他。多溫柔的男人。為何,她的心就不能為他,掀起絲毫波瀾?

  「真的,可以陪我嗎?」她沉冷地問他。斬離心一熱。

  如此傾城佳人。

  冷若冰霜,艷若桃李。

  他既已見到美人。

  得到,是幸。

  得不到,必奪。

  「當然。」他溫柔地答,眸子裡盛著她絕世的容顏,他眷她的容貌。

  美人求之不得,他是英雄,英雄就該配美人。

  織雲別開眼。

  「我想騎馬。」她輕聲說。

  那清淺的聲調,撥亂他的心。

  「明日,我們就去。」他迫不及待道。

  向禹一愕。回眸,望向被迷昏頭的將軍。「宮城內馬房已封閉數日,明日,怕不能成行。」向禹道。

  封閉?織雲愕然。

  她抬眸,蒼白地凝住向禹,後者,巧妙地迴避她的眼神。

  「是嗎?那麼,城內可還有其它地方,可一償小姐騎馬的心願?」斬離問向禹。

  「城東駐軍處,還有馬房——  」

  「不必了。」織雲突兀地,打斷向禹未完的話。

  向禹噤聲。

  「禹叔,您說馬房封閉?」她直視向禹:「馬房為何封閉?住在矮屋裡的人呢?」

  「小姐,這事不急於此時間——  」

  「請告訴我,我要知道原因。」她堅持要問。

  斬離側首,開始察覺有異。

  他以為她冷淡,沒想到,會為馬房封閉這件小事,如此堅持。

  「馬房封閉,只因近日從缺馬伕,故不能經營。」向禹垂首凝望地面道。

  「他上哪去了?」織雲直接問。向禹眸光略閃,悠悠答道:「馬伕自願被徵調為民夫,數日之前,已送往索羅國王衛城。」

  織雲臉色凝白。

  索羅?

  那是什麼樣的地方!

  他本是浪人,不可能自願被徵調為民夫,絕不可能!

  斬離不知緣由,還往下問:「馬房既已封閉,妳若不想騎馬,那麼想做什麼?儘管說出來,我必定給妳辦成。」

  「你在騙我,是嗎?」織雲卻盯住向禹,不顧斬離在場,當眾問:「他是浪人,豈肯自願徵調為民夫?你在說謊,禹叔,你在為爹爹說謊。」

  此話一出,在場眾人,皆靜默下來。

  斬離半瞇眼,神色有疑,肅然間透一絲參悟。

  「小姐,此人確實已前往索羅國。」向禹再說。

  這話有玄機。此人確實已前往索羅,卻不篤定,是自願前往。

  向禹素來機敏,但這回,似乎有些機敏過了頭。

  織雲站起來。她此舉突兀,眾人皆望向她,唯獨斬離,他低頭沉思,忽然變得沉默,宴席上發生的對話,他彷彿聽而不聞。

  「我略感不適,必須先離席。」連抱歉也不必,織雲轉身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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