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好,那我就跟著前輩。」
他們小心地避開了幾處陷阱,直到柴興來到一處洞口前。「咦?我記得這裡還有一個陷阱呀,這會兒怎會沒瞧見呢?」
模糊聽見有人談話的聲音,芙蓉在洞裡大叫:「救命!救命呀,誰來救救我!」
這聲音……公孫然不會聽錯,正是芙蓉的聲音。
他和柴興循聲而至,總算找到了芙蓉。
當芙蓉仰頭從洞口看到公孫然,不知不覺流下淚來。她一度以為再也見不到他了。
公孫然對著困在洞裡的她柔聲說道:「你別怕,我這就下去救你。」
柴興在他身上繫上一條繩子,交代他:「要小心,下面有刀片,可得小心避開。」說完,便讓他慢慢落入洞裡,兩人在狹隘的洞底相逢,不過幾個時辰不見,竟恍如隔世。
公孫然見她哭,直覺她受傷了。
「怎麼了,你踩到刀片了嗎?」
她點頭。
他擦乾她臉上的淚痕。「你忍忍,我這就背你上去。」
她只好趴在他背上,聽見他往洞口大喊:「前輩,麻煩你拉繩子!」
「喔,好!」
費了好一番工夫,公孫然總算把芙蓉救上來,一路上背著她到柴興的屋子,安置在一個小房間裡。
他小心翼翼的仔細檢查她腳上的傷口。「傷口不深,塗點藥應該就沒啥大礙了。」說完,抬頭見她紅著眼眶。
「很痛嗎?」眼裡儘是不捨與關心。
「不,不痛,我一點都不痛。」她只是藉著燈火,才看清楚他到底有多狼狽。
他的衣服不僅被樹枝勾破了,還佈滿泥塵,原本斯文俊秀的臉頰擦破了幾處,更別提手臂上大大小小的瘀傷。
她捧起他的雙手來檢視,果然不錯,他的雙手也被繩索弄破了皮,還有幾處水泡。天啊!這可是一雙王爺的手啊,是太后最疼愛、皇上最親信的兆寧王爺啊,她再驕縱、再任性也知道自己根本沒資格讓六王爺為她做成這樣。
「王爺,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你。」她流出懺悔的淚水;就算她不希望他娶她,也沒必要讓他狼狽到這般地步。他不過是奉旨完婚,又有什麼錯呢?錯的是她,是她呀!
「好啦,沒事就好,別哭了,我已經托柴老伯替我們雇輛馬車,我們明兒個就到城裡療傷,先休息個幾天再上路吧。」他說,拿出手絹為她擦淚。
翌日。
公孫然重金禮謝柴興,然後搭著雇來的馬車離開,趕到最近的城裡,找了一家乾淨的客棧住下。
幾日後,芙蓉的腳傷痊癒了,公孫然和店家結完帳,等芙蓉換好男裝牽出馬匹,公孫然拿了一把匕首給芙蓉,輕聲交代著——
「待會兒我們會越過一處叫黑山溝的地方,這把匕首讓你帶在身上以備不時之需,你身上可還有綠黛粉?」公孫然問。
「還有。」她回答。
「很好。待會兒要是真有人搶劫我們,你就朝那帶頭的人灑綠黛粉,然後往前狂奔,我們只要跑出這地界三里處就到松子嶺,那便是陝東地界,咱有駐軍在那防守。」公孫然交代。
「既然他們是一幫匪賊,咱們何不殺了他們,也算為百姓除害。」芙蓉很是不解。
「這個……因為他們人多勢眾,且這裡地形險峻隱密,敵人在暗,我們在明,朝廷幾次圍剿都無功而返,況且你爹還在苦等我們買回十萬馬匹回俸安成守邊境,這幫小賊且留住他們的性命,來日再來收拾吧。」他頭頭是道的說了一長篇。
芙蓉則認為,主要原因是因為他不會武功,怕無謂丟了性命,才有這番說辭,也就同意了。
解下她的汗巾,她要他將馬騎到她身旁來,用汗巾綁住他的口鼻,邊說:「為了避免你不小心吸入綠黛粉,這汗巾你繫著,等我施放綠黛粉後一刻鐘,你才可以解開。」
繫上汗巾不能說話,他指指她,芙蓉馬上會意。
「喔,我只要運氣就能將綠黛粉的毒性排出體外,我不要緊的。」
說完,兩人四目相視,芙蓉沒來由的竟感到心頭一震,全身起滿雞皮疙瘩。為了怕被他看出異狀,她策馬往前先走。
公孫然哪會看不出她是害臊呢,他笑笑,策馬趕上。
一路上都沒有行人,除了滾滾黃沙外,便是比人還高的草原,他們走了一個上午,接著進入一座林子。
芙蓉回頭看著他,開心地嚷嚷:「太好了!前面有座林子可以讓我們遮遮太陽,正好可以找個樹蔭吃點乾糧打個盹,你說這樣是不是太棒了?」
他可沒她這麼樂觀。
他觀察了這個林子的地形,心想應該有不少人在這裡死於山賊刀下。
「我們不能在這裡歇息。」他說。
「啊,為什麼?」她哀嚎。
「我們不僅不能在這裡歇息,還必須快速穿過。」他邊說,眼睛還盯著林子的高處及日頭的方向。
芙蓉從來沒見過他臉上有過這樣緊張的神情,遂跟著緊張起來,不自覺拉緊韁繩,吆喝一聲「駕!」匆匆穿越林子。
公孫然拉起芙蓉的汗巾緊跟在後面。
可就在他們即將穿越林子之時,一幫騎著馬的蒙面高大漢子擋在出口處,芙蓉見狀,大聲喝斥:「前面何人,膽敢擋住你大爺去處?」
公孫然聞言,心裡不由得好笑。
「這黑山溝是咱門兄弟營生的地方,兩位如要通過這林子,須得留下銀兩,方能允許讓你們通過。」十幾人當中,有人將馬騎了出來,對芙蓉嗆聲道。
芙蓉對著那名騎馬出來的人間道:「你,是他們的頭兒嗎?」
「正是。」賊人道。
「那好,那我就留下買路財,你接著!」
說時遲那時快,一陣煙霧瀰漫當中,兩聲「駕、駕」,公孫然和芙蓉迅速策馬奔離黑山溝,直驅三里處的松子嶺。
兩人一到松子嶺,見到曾岳已著一身軍裝率領當地軍官親自在城門口迎接。
「下官曾岳,叩見王爺、王妃千歲。」
「末將松子嶺守將馮玉豹叩見王爺、王妃千歲。」
「都起來吧!」公孫然望了芙蓉一眼,示意她跟上。兩人一起進了城門。
兩人走到營前,將馬交給馬伕,曾岳和馮玉豹隨行在後。
芙蓉隨公孫然走進軍帳,聞著軍帳裡混合著汗臭、泥土和皮革等種種說不出來的怪味,不覺皺起眉頭。
「馮玉豹,兆寧王妃隨本王出京多日,你先去打理一個舒適的房間讓她住下。」
「啟稟王爺,臣已遵照曾侍衛長吩咐,備妥王爺及王妃的行館,臣這就帶王爺看看去。」
不久,一行四人來到馮玉豹口中替王爺及王妃準備的行館前。
芙蓉看著那間土磚砌成、看來有著厚厚灰塵的小房子,心裡想著爹親位在江南、栽滿柳樹的行館。
怎麼一樣都是行館,這房子卻比她爹江南別館的柴房還要小?
她走進屋裡,發現只有一間前廳、一間廚房和兩間房間。
心裡納悶到極點。
「馮將軍,你一向都住哪兒呢?」她轉頭看著跟在她身後的馮玉豹。
「啟稟王妃,據傳最近塞外大旱,馬源銳減,是以偷馬賊猖獗,臣等都住軍帳,俾利防守。」馮玉豹答。
「馬賊會到軍營裡來偷馬嗎?」她張大眼睛問,真要如此,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雖不致偷咱軍營裡的馬,但這半年來確有賊人混充商旅入城洗劫百姓幾回。」馮玉豹答。
「我明白了。」芙蓉點頭。馮將軍住在那麼臭的軍帳裡還要保衛城民,與他相比,這房子已經好太多了。
「行了,你忙你的去吧。」公孫然說道。
等馮玉豹走後,公孫然逕自坐在椅子上,臉上不見一絲情緒。
曾岳命門外小兵送上一壺熱茶,拿起杯子替主子斟上,然後站在一旁靜靜候著。
芙蓉坐在公孫然一旁,打量了他約莫一刻鐘,桌上那杯冒著氤氳熱氣的茶由熱變冷,他還是動也不動。
這些日子來,兩人打京城出發,儘管無人伺候,生活上有諸多不便,但虧他學識淵博、反應靈敏,讓她在無聊的旅途上開了不少眼界;只是從來見他都是自信滿滿、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就沒見過他似這般悶不吭聲,沒來由的,她竟有點擔心起來。
他會不會是病了?
他要真是病了,她恐怕難辭其咎。
這會兒不見他拿把扇子在那意氣風發地高談闊淪,她心裡忽而覺得好沉好重,好似也快病了一般。
不成,她得想個法子!
她站起身走出門外再轉身,對杵在公孫然身旁、像根石柱般動也不動的曾岳招手。
曾岳見狀,腳步輕慢的走了出來。對芙蓉兩手一拱。「王妃有何指意?」
「你家王爺怎麼了?該不會是病了吧?」她問。
曾岳一臉困惑的回頭看王爺一眼。
「啟稟王妃,依下官看,王爺似乎沒病。」
「沒病怎會一言不發呢?」芙蓉不解。
「看王爺那神情,應該是在想事情。」
「想事情?想事情時他都這樣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