翊羚無語地望著眼前的咖啡。
解釋的機會?唉,天知道過去這些日子,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像是掉了魂的人,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有時還會莫名其妙地亂發脾氣,而且食慾不振,晚上還會焦慮得無法成眠……總之,就是一個慘字。
但,她絕對不會再主動回去找他,自取其辱的。
無法忘記數日前的那晚,她傻傻地把車開到他家樓下,傻傻地望著他家窗口所透出來的燈光時,接到鄧肯傑打給她的電話,兩人在電話裡吵得更加激烈的事。
他說,她是個無理取鬧又脾氣火爆的女人。
翊羚氣到要抓狂了,明明是他先背叛她,跟伊麗絲當街擁吻,居然遺有臉指責她的脾氣多壞、多差勁,這算什麼?
她氣鄧肯傑,更怨恨自己的沒出息。
儘管那一晚在他家樓下哭得心痛欲絕,發誓再也不會為他掉一滴眼淚,發誓會努力忘了他,但……只有天知道,她根本做不到。
察覺自己還是偷偷等待著他打來的電話,翊羚惱怒之下便更換了手機號碼。原本她使用的手機是鄧肯傑所設計的「詩?手機」,所以她乾脆連手機一起更換,就是不願再看到會想起他的任何東西。
她要強迫自己忘記,把屬於他的諸多回憶通通刪除!
好苦……沉甸甸的思緒讓她愁眉不展。倘若她的心裡也有一部電腦就好了,那麼,她只要狠狠地按下刪除鍵,就可以完全刪除掉有關他的所有記憶,包括他燦爛飛揚的笑臉、他溫暖厚實的大手、兩人一起去打棒球、手牽手去路邊攤吃宵夜、一起窩在愛的小屋耳鬢廝磨、他常常體貼地下廚煮飯給她吃……所有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不要再想了!翊羚一口氣把黑咖啡暍光,強迫自己收斂心神。她馬上就要搭機前往巴黎,展開為期兩周的新品觀摩會了。其實,這項觀摩會她原本打算派公司的研發部經理參加,但她受夠了失魂落魄的自己,所以她要把自己逼出國,要逼自己振作點,找點正事忙,逼自己不要再去想那個無情無義的混蛋。
紫歆看了看手錶。「我也該準備登機了。翊羚,你真的不打個電話給鄧肯傑嗎?」
唉,她真心希望他們小倆口可以和好如初,讓翊羚重展笑顏。
「不。」她堅決地搖頭。
她承認自己在愛情方面是軟弱的,她對他仍有期待,覺得兩人之間也許真的有誤會,也許她該給他一個解釋的機會,就像鄧肯傑說的,兩個人應該平心靜氣地談一談,但強烈的自尊卻阻止她付諸行動。
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經很丟臉了,用不著再去自找羞辱。
紫歆無奈地看著她。「翊羚,你是我們這群姊妹淘裡面最聰慧機靈的,你一向都很有主見,也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麼。但,關於愛情……我不是說你必須軟弱退讓,我只是覺得,既然你對他用情很深,是不是該給雙方最後一個機會,而不是這麼決裂地分手呢?感情一旦錯過了,很可能就是一輩子的事,你真的不會後悔嗎?」
翊羚無法言語,她知道好友很關心她,但、但……她心底的怨恨就像山那麼高,鄧肯傑明明跟伊麗絲當街熱吻,倘若有誤會,他為何不到「傑森」或是她家解釋清楚?為什麼要讓她寢食難安?為何要讓她偷偷流淚?她痛恨自己的軟弱,更痛恨他的無情!
她只能勉強擠出笑容。「別擔心,也許出國兩個禮拜對我是好事,能讓我從目前的困境中抽離,好好地整理自己的思緒,想清楚自己到底要什麼、不要什麼?」
「你能這麼想就好,不過,答應我,一定要慎重思考再下決定,不要讓自己後悔。」紫歆握住她的手。「我該前往登機門了。」
「我陪你一塊兒過去,反正我的登機時間也差不多了。」
兩人會一起到機場,說來也很湊巧。
翊羚原本就打算在今天搭飛機前往巴黎開會,而紫歆則是在台灣舉行婚禮後,必須返回日本,回到親愛的老公身邊——她老公因為有重要公務,已經在前兩天先搭機返回東京了。
兩人挽著手緩緩走向登機門,突然,翊羚皺起秀眉。前面那個女孩……是不是她看錯了?
她又定睛一看,赫然發現自己沒有眼花。唉∼∼真是冤家路窄,怎麼所有的人都選在今天出國?
站在前面的,正是她最下想看到的女人——伊麗絲。
只不過,她不是一個人,她身邊還有一個外型斯文的男人。翊羚也認得那個男人,她是酆肯傑在耶魯的學弟羅傑,他們曾經一起吃過幾次飯。
羅傑雙手緊緊扣住伊麗絲,痛苦地說道:「你一定要這樣嗎?要這麼絕情嗎?難道,你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不要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伊麗絲低著頭,瞼上有淚痕,聲音沙啞地道:「對不起……我不是無情,正因為我知道自己無法回應給你相同的感情,所以,我不能自欺欺人地跟你在一起。放棄我吧,用不著跟我回美國,沒有意義的。」
羅傑傷痛地看著她。「你還是忘不了他,對不對?」
「忘不了又怎麼樣?你也看到了,我在他面前有多難堪……他根本不需要我,他認為我的存在只會影響他跟蘇翊羚的未來……我真的好氣,他人都躺在醫院裡了,卻還口口聲聲地念著蘇翊羚,她到底有哪裡好?」
什麼?!聽到這裡,翊羚無法再保持冷靜,臉色丕變地衝上前,抓住伊麗絲問道:「你……你說什麼?你說誰躺在醫院裡?鄧肯傑怎麼了?」不,她在心底祈求著,不要發生可怕的事,她會承受不了的!
伊麗絲和羅傑同時回頭,錯愕地看著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伊麗絲打算搭飛機回美國處理一點事,而深愛她的羅傑則亦步亦趨地追隨她。
「先回答我的問題!」翊羚喘著氣,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急切地追問:「你說誰躺在醫院裡?不是鄧肯傑!不是他,對不對?」
伊麗絲冷冷地看著驚慌失措的翊羚,詭異地冷笑。「你跟他不是分手了嗎?幹麼管這麼多?好吧,看在你苦苦哀求的分上,我就好心地告訴你吧!你心愛的鄧肯傑現在正躺在XX醫院,性命垂危,倘若你還想見到他最後一面,最好快一點趕過去。」
不!不!腳底的地板好像瞬間裂為粉碎,她整個人急遽往下墜落,一直墜落,落到無底的深淵。
她顫抖到連站都站下穩。「你……你說謊,這不是真的!」
他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奄奄一息地躺在醫院?不!不!她不要這樣!
紫歆趕緊攙扶著她。「翊羚,撐住,我立刻陪你趕往XX醫院。不要怕,我們先趕過去再說。」
情況非常危急,她只好先取消她和翊羚的機位,過幾天再回日本了。反正,親愛的老公一定可以體諒她的。
「好……」翊羚六神無主地任紫歆拖著走,眼淚爭先恐後地墜落。
不要,她不要他出事啊!她寧可讓他傷透了心,寧可獨自承受分手的痛苦,但她不要鄧肯傑出事,不要、不要……——
望著兩人倉促離去的背影,羅傑不解地看著伊麗絲。「你為什麼要說謊?學長明明只是因為胃痛而到醫院就醫,醫生也說是輕微胃潰瘍,不算嚴重,只要留院觀察順便做一些檢驗,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伊麗絲冷笑。「我討厭那個女人!我喜歡亂說話整整她,不可以嗎?不要囉嗦,我要上飛機了。」
她轉身,率先步向登機門,眼底閃過一抹落寞。
表面上,她說謊了,但,她是以自己的方式在幫助這對戀人。她知道自己虧欠學長,害他跟女朋友吵架,她希望他們可以誤會冰釋,破鏡重圓。
她承認自己很壞,做了許多壞事,用了很多心機想得到鄧肯傑的心,但當她看到他人都躺在醫院裡,卻還是拒絕她的看護時,她除了憤怒,心底也悄悄掀起一絲震撼與感動。
學長居然可以這麼愛一個女人,就算她不在身邊,他還是不願做出任何會讓蘇翊羚誤會或是傷心的事,他尊重她,把她看得比自己還重要,把她放在心房裡細細地呵護著。
伊麗絲被打動了,從小在破碎家庭成長的她,最渴望的就是一份堅貞不移的愛情,渴望有一個男人可以捨棄一切地呵護她、愛她,不管發生任何事都對她不離不棄。
得不到鄧肯傑的愛,她固然很幽怨,但看到整個人也瘦了一圈的蘇翊羚,她心底也不好過。所以,她決定讓他們見面,只要一見面,就可以釐清所有誤會了。
飛機要起飛了,伊麗絲坐在屬於自己的座位上,望了身邊的羅傑一眼後,默默地轉頭凝視窗外的蔚藍晴空。
也許,她還無法馬上忘記學長,接受身邊這個一直溫柔守護她的男人,但,她想給自己一個重生的機會,她想好好努力,變成可愛一點的女人,期待自己也能創造出屬於她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