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照雪沒有廢話,一腳踢起堂中的茶几,桌案翻飛,替他擋下每一枝利箭。他的手像彈琴似地輕輕飛舞著,一股清幽、好似風吹桃花林的香氣緩緩蔓延開來。
第一個中毒的弓箭手並沒有發出激烈的慘叫,臉色甚至沒有變青,血腥的殺意還凝固在眼中,但他已不再射箭。他死了,沒有辦法做出任何攻擊。
然後,第二個弓箭手也停止了動作、接著是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當王家的人反應過來,那本該紛然落下的箭雨早已停止了。
「喂,你們在幹什麼?繼續射啊!」一名大刀手推了他前方的弓箭手一下。弓箭手毫無反抗,往下一倒,壓到另一名弓箭手,也跟著倒地,一切就宛如骨牌效應般咚咚咚地,二十八個弓箭手無一倖存。
王家牧場的人全都呆了,這柳照雪究竟是人是鬼?怎能在無聲無息中殺了這麼多人?
「你卑鄙,居然用毒!」一個氣急敗壞的聲音突然響起,卻是想來看好戲,結果只見到一面倒的屠殺劇碼的魏無心。
柳照雪笑得更歡了,他的眼微微瞇著,玉雕般的臉散發著寒冰似的氣息。
「魏無心,真高興可以看見你。」這樣他想報仇,就有目標了。
「啊!」魏無心恍然回神,驚叫出聲。「你沒有看見我、你沒有看見我……」這叫自我安慰。
柳照雪緩緩步出大堂,他的手依然在舞動,但一陣風來,把香氣吹得稍微變淡,毒性也減弱了些。
終於有一個王家牧場的人警覺過來,大叫:「他在施毒!所有人閉氣,殺了他!」
「白癡。」柳照雪收了鹿皮囊袋,右手拍向腰間長劍。「不是所有的毒都靠閉氣便可以避免的,而且,我不止有毒——」還有一身好武功,一身名列江湖高手榜第五的強悍功力。
趁著王家牧場的人被毒藥嚇得心神不寧時,柳照雪舉劍攻入包圍圈,如虎入羊群,劍鋒指處,無人可擋。
他的攻擊不知不覺地轉向魏無心躲藏的地方。這個從來不做好事的女人,他要好好教訓她一頓。
但魏無心壞事做多了,天天提防人報復,自然很有警覺,柳照雪心思一動,她立即察覺。
她亡命似地逃。「你別這麼生氣,我可以彌補的,我去幫你救盧三娘,你別再追著我了!」
「你們還設計了三娘?」柳照雪怒火沖天。「該死!」
他連暗器都使出來了,今天的王家牧場注定要流很多血——
第10章
盧三娘跟著管家進佛堂。裊裊檀香中,觀音莊嚴,她微低頭,正想合手行禮,一張銅網忽地迎面罩來。
「卑鄙!」盧三娘瞪大雙眼,眼底深處還殘存著案上玉觀音的慈悲姿態,對比佛堂內的處處殺機,竟是說不出的諷刺。
但盧三娘也不是吃素的,右手一拍腰間長劍,嗡地,三煞劍嘯鳴,如巨濤拍岸般的衝擊波攻向銅網。
銅網的來勢一緩,堪堪停在盧三娘面前。她轉動身子,間不容髮之際,脫出銅網的包圍,身子飛箭也似地往後退。
「給我回去!」管家雙掌帶起勁風,擊向盧三娘。
這一掌若挨實,她便如網中困獸,再也跑不動了。
她不是坐以待斃的人,奮起全身功力,便要與管家拚命。
管家雖然佔了偷襲之便,但自身武力卻是大遜於盧三娘,兩人掌一對,他便口中噴血,倒飛而出。
盧三娘內腑雖也受到震盪,但她不甘被擒,咬緊牙,一步也不退,繼續往外衝。
「你休想出來!」很熟悉的尖叫聲,盧三娘最近聽得耳朵部長繭了,正是王有道。他手掌一把小弩,連番弩箭瘋也似射向她。他已經忘了不能殺她,她若死,他拿什麼控制蘆花蕩?可他眼中只有她淒厲的神采,濃厚的殺意幾乎嚇破他的膽。
盧三娘雙目瞠如銅鈐,眼睜睜看著弩箭及體,再不避,就死定了。
她後退一步,手中長劍翻飛,砍斷四枝弩箭,但那激烈的力道對沖,卻也撞得她再退兩步。
說時遲、那時快,銅網兜頭罩來。
盧三娘尖聲厲暍,劍勢如天河洩堤,直削銅網。
千鈞一髮之際,銅網被她撐起三尺,她身體橫躺,正想從銅網與地面的縫隙中鑽出,王有道第二波的攻勢卻又來了。
盧三娘眼見弩箭直奔頭頂,生死存亡,只在一刻,強烈的失落倏地襲上胸口。她想起柳照雪,那個不管晴雨、無論日夜,身上總帶著淡淡冷香的男人,他是如此契合她的心靈,他許諾給她一生的精采,而他們的幸福才剛剛開始……
「照雪……」她真的很捨不得他。
「啊!」吐氣開聲,她勉強移動身子。
同一時間,四枝弩箭擦過耳畔,盡數沒入肩頭。她咬牙,一聲哼也沒出口。
要見他,她無論如何都要再見一回柳照雪,否則她死了也不瞑目——
奮起全部的功力,她繼續往前衝。
「呀呀呀——」反倒是王有道被她拚命的氣勢嚇到,手上繼續填充弩箭,口裡驚叫連連。
「咳!」盧三娘終於脫出銅網,身子如燕轉折,半空中灑落鮮血嫣紅,三煞劍帶起勁風,她殺向王有道。「你死定了!」
「不要過來!」王有道嚇得閉上眼,弩箭拚命亂放。
「別衝動!」一記喝聲響起,緊隨著是一陣要命的迷煙。「你快停下!」卻是魏無心手中扣著一隻圓管到來了。
「魏、無、心!」盧三娘恨聲厲吼,身子如折翼的鳥兒,從半空中墜落。她雖躲開了弩箭,卻中了迷煙,全身的氣力正迅速消退。
「別生氣。」魏無心一把丟了圓管。「我這是在救你命呢——喂!」盧三娘沒聽完她的話,便暈倒了。
魏無心大驚,忙跑過去抱起人猛搖。「你醒一醒啊!聽我說完,我沒有要害你,我是不想你們同歸於盡!我真心想救你,你不能恨我,你還得幫我去跟柳照雪解釋清楚,以免他找我報仇——」
「魏無心!」後頭,王有道怒喊:「你竟敢背叛我!」原來她跟柳照雪、盧三娘是一夥的,他舉起手中的小弩對準她。任何違背他的人,都得死!
魏無心吼回去:「你有病啊?命令我不准殺她的是你,要殺她的也是你,她真死了,你拿什麼去跟盧大、盧二換蘆花蕩?」
王有道愣了一下,緩緩放下手中的小弩。他因緊繃而混亂的神智,直到此刻才放鬆下來,好好思索利害。
「是啊,蘆花蕩……」他喘息著。「不能殺了盧三娘……我差一點……算了,魏無心,把盧三娘交給我。」
魏無心根本不與他爭,直接把人送到他懷中。她知道王家牧場的人擋不住柳照雪,他就快到了,只有像王有道這麼笨的人才會留下來承接柳照雪的怒氣。
魏無心知道自己這回玩大了,不僅柳照雪氣她,盧三娘連活剝她的衝動都有了,她要趕快逃命去。
「人給你了,你自己想清楚,是要殺她洩憤,還是留著她的命,謀求更大的利益?」說完,她轉身就走。
王有道當然捨不得蘆花蕩那片基業,所以他把盧三娘抱得很緊、也很小心。
「你要去哪裡?」他問。
「去看我爹娘,你要一起來嗎?」魏無心隨口胡認。
王有道哼了一聲,抱著盧三娘走進佛堂。這裡確實是他娘親每日誦經的地方,但他娘三年前就死了,佛堂也空置下來,他才能在裡頭佈置這麼多機關。若是王夫人在,憑她慈和又頑固的性子,他早被罵到臭頭。
王家人都不懂「人無橫財不富、馬無野草不肥」的道理,但他懂,所以他才能夠給牧場帶來這麼多利益。他給了他們很多甜頭吃,現在大家都跟他一樣明白事理了。
他把盧三娘抱到佛堂後的靜室裡,將她放在蒲團上。她月白的錦衣沾滿鮮血、從來煞氣四射的眸子合上,美麗中又帶著一股教人想恣意愛憐的柔弱,他的氣息不禁有些濁了。
盧三娘真是一個搶眼的女人,有她出現的地方,就彷彿聚集了全天下的光,他一直迷戀她。
情不自禁地,他低下頭,吻上她因為失血而略顯蒼白的唇。大概是因為受了重傷,她的唇嘗起來有一點冰涼,帶著一股清冽的、卻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淡,讓他想要她的念頭更加強烈。
「三娘、三娘……」他忘情地吻著她,右手伸向她的腰帶。
這個女人實在太迷人了,只要一碰到她,他便完全失控。他拉開她的衣襟,甚至沒注意自己碰到她肩頭的箭傷。
「唔!」劇烈的疼痛讓盧三娘呻吟起來,迷煙的藥效正逐漸退去。
「啊!」他大吃一驚,身體往後倒去。之前實在被她欺負太甚,以至於一聽見她的聲音,他就想逃。
但一下子,他回過神來,發現她還沒完全清醒。她現在就在他的掌控中啊,他怕什麼?他飛快地解下她的腰帶,反綁她的雙手,這之間,又碰著她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