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你是誰,闖了禁地,就要受罰。」
「別動手,我是王有道啊——」男人叫得像只正被合割的豬。
盧三娘把長劍停了會兒。「王有道?」名字也熟,可她怎麼想不起來?
「哪裡冒出來的愣貨,姑奶奶不認識。」她是小心眼,睚皆必報,但她也重情,滴水之恩,湧泉以報,只有那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很抱歉,她不記憶無聊小事。
「你——」王有道氣炸。「我是你的未婚夫——啊!」
盧三娘聽見「未婚夫」三個字就徹底噴火了,抬手給了他一拳,接著又是三腳,思量一下,打得不太過癮,索性放開手腳,把人狠揍了一頓。
「我說過,誰敢再提婚約一事,我拔了他舌頭,你明知故犯,罪加一等!」她直接把人揍昏過去,然後拎到後花園扔了。
書房的機關裡關著柳照雪,她才不會放王有道在那裡,萬一王有道有什麼不軌,柳照雪掉根頭髮,她都要心疼死。
出了氣,精神好了,整個人都舒爽,她便吩咐下人給柳照雪準備軟枕錦被。雖然只關他一天,但還是要他睡好住好。
盧三娘前腳一走,魏無心後腳便小心翼翼地踏進了後花園。
她蹲在王有道身邊,手戳了戳他的肩膀。
「王公子,你還活著嗎?」明明看到人家在喘氣,還說這種話,魏無心的個性也不怎麼樣。
王有道艱難地掙扎一下,睜開雙眼。幸好他反應快,即時裝昏,否則真被打死了。
「唔!」他摸著抽痛的嘴巴,一臉痛苦。「這賤人,下手真狠。」
「她手下留情了。」魏無心把盧三娘在贏州的豐功偉業挑了一件說:「曾經有一個老鴇,企圖對她趁火打劫,她一劍削了對方的耳朵。而你……王公子,我看你也沒少哪個部位,該三炷清香感謝上天保佑了。」
「我是她的未婚夫,豈能與一名老鴇做比較?」
「你都被打成這樣了,還想娶她?」
所謂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便是如此了。
王有道瑟縮了一下,隨即挺起胸膛。
「盧夫人生前確實親口說過要將她許配給我,江湖人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況且……三娘凶是凶,容貌卻比花兒還美,怎不教人一見傾心?」
「你小心『色』字頭上一把刀。」魏無心翻了個白眼。「乾脆綁了盧大、盧二,威脅盧三娘,等你們生米煮成熟飯,你就帶她回王家牧場成親,簡單、迅速,如何?」
「哼,人說:落井下石魏無心,對人從沒安好心眼,果然不錯。我若照你的方法做,將來三娘必恨我,我還怎麼接掌蘆花蕩這片水域?」王有道眼神轉為陰狠。「可魏無心你別忘了,你的家人還在我手中,你對別人使壞心眼就罷了,你敢暗害我,就準備為你爹娘送葬吧!」
「你不相信我,又何必擄我家人,逼我為你籌謀劃策?」
「論陰謀詭計,江湖上還有人強過你嗎?我要成大事,自然少不得一名軍師相助。」他伸手,勾起魏無心下巴。這女子雖不如盧三娘艷若桃李,卻勝在一股清純風情,楚楚可憐,就像只小白兔。「魏無心,你若好好助我,待得事成,我不會虧待你的。」
狗屁大事!魏無心在心裡吐他兩口,王有道所謀,不過盧家的人和錢,虧他好意思說得這樣大義凜然。
「幫助你也不是不成,但你得先放了我娘——噯,別急著反對,聽我把話說完。你放走我娘後,我爹還在你手上,你可以等大事功成,再把我爹交給我,這樣你我都不吃虧,如何?」
王有道想了一下。「你先告訴我,你有什麼辦法讓盧三娘接受我,我聽完後,再給你答案。」
「你看過柳照雪和盧三娘的相處情形了吧?你覺得他們之間有沒有曖昧?」
王有道怒哼一聲。柳照雪敢和他搶女人,早晚有一天要他好看,但現在,他的武功、勢力都比不過柳照雪,只得暫時忍下。
魏無心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續道:「以現在的情勢看來,盧三娘喜歡的是柳照雪,你要贏取盧三娘芳心,只有一個辦法——陷害柳照雪,毀了他的聲名,如果能害死他,那麼恭喜,這盧家姑爺的寶座你是坐定了。」
王有道眼睛發亮,心頭火熱。能除去一大對手,要他如何不興奮?
魏無心附上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王有道得意地仰頭大笑。
「好,就照你說的辦。魏無心,你不愧是江湖三害之一,果然夠狠、夠毒!」
「那麼我娘……」
「我這便傳書,讓人放了你娘。」
「那就多謝王公子啦!」她低頭道謝,誰也沒看到那一垂眸間,凌厲威煞的目光如萬年寒冰,一現即隱。
☆☆☆☆☆☆☆☆☆☆ ☆☆☆☆☆☆☆☆☆☆
柳照雪高床軟枕,右手邊是幾碟精緻小菜、左手一壺陳年老酒,小日子過得好不快活,哪裡像是被禁錮的人?
「柳公子。」一名下人送來一疊書冊。「小姐說,你在這兒若無聊,可以看些書打發時間。」
「放著吧!」柳照雪說。於是,地洞裡的東西更多了。
他唇邊勾著滿足的笑。說起來,盧三娘待他可謂深情厚義了。
「既然心疼我,又何必關我?」他懶洋洋地啜了口酒。 「三娘就是性子彆扭。」
可他卻愛死了她的脾氣,既能熱情如火,也可以冷若冰霜,如此佳人,天下唯一。
「柳公子。」又有下人到。「小姐說,你若氣悶,不妨作詩繪畫,排解時光。」這回送來的是文房四寶。
「放著吧!」待得下人離開,柳照雪執起上好的狼毫筆,腦中便浮現了盧三娘的形貌。
話說,她現在在幹什麼呢?
八成在想著他,一邊怨念不該關他,徒惹相思,一邊心裡又不甘,不給他點懲罰,難消她心頭慍怒。
這左是懷想、右來嗔念,她必然高嘟了嘴,像只沒頭蒼蠅,在房裡團團亂飛。他想著想著,忍不住就笑了,心裡一股衝動,恨不能立刻衝出去抱住她,用力親上一口。
柳照雪確實是很瞭解盧三娘,自從把他關進地洞,她確實坐不寧、起不安,心氣漸漸也就大了。
她悶悶地練了會兒劍,砍壞假山兩座,便又召喚下人。
「來啊,給柳公子送副棋盤去,以免他徒望四壁,心生鬱悶。」
下人急匆匆地去了。
而這時,柳照雪正對著白紙,宣洩心頭的想念。他一點都不無聊,幾筆勾畫,悄生生的人兒躍然紙上,薄嗔淺怒,鳳眼如絲,說不出的妖嬈動人,畫的正是盧三娘。
「一會兒再有人來,便把這個當回禮,請他送回去給三娘,三娘必然心喜。」他思付,她一高興,本欲關他三天,大概就變一天了。
「要不要再題首詩呢?」他考慮著。「不,奉承太急,她反而要惱,不如簡單的好。」做下決定,他便小心捲起宣紙。
這畫都還沒收完,又有下人送東西來了。
柳照雪看著棋盤,心裡直樂,盧三娘果然是捨不得他的。
他把畫交給下人,吩咐對方交到盧三娘手上,便又坐回床榻,喝起酒來。
「按三娘的反應看,我明天出去的機率有九成。」他挾了口菜送進嘴裡,心頭快樂得冒泡。
「或許她今晚就會來陪我了……」與她相約地洞裡,豈非也是美事一樁?
他越想就越樂,不多時,果然聽見一陣細碎的腳步聲。
「三娘……」那本來勾得幾乎咧到耳旁的笑容忽地收斂,他溫柔的眼色變得深沈,似不見底的懸崖。「魏姑娘深夜來訪,不知有何見教?」
來人腳步一頓,似乎為他能猜著自己身份而怔愣,但很快又反應過來,如玉敲擊似的笑聲陣陣傳來。
「柳公子莫非也在思念小女子,否則怎一下就猜中小女子身份?」
「是啊,我很想你,想到恨不能剝了你的皮。」柳照雪不是第一次見魏無心,每次看,就倒楣。魏無心從來不做好事,但要說她罪大惡極,也還好,只是有一回,他押鏢進京,途遇地震,山路崩塌,他只好轉走水路,她便故意搗蛋,收買渡口所有船隻,讓船夫們拒絕載他,結果他遲了交貨期,大鏢局慘賠數百兩銀。
要說凡人做事,不外利益二字,但魏無心收買船夫,既花了錢又得罪他,什麼好處也沒撈到,她何苦來哉?
可魏無心做事就是這樣,寧可損人不利己,也要在別人出事的時候再過去踩兩腳,名副其實的落井下石。
「改剝衣服行不行?」魏無心笑嘻嘻地走過來。她的眼神還是很鎮定的,知道柳照雪邪氣,但不嗜殺,跟他搗亂,既有熱鬧看還不會有生命之虞,否則她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去招惹天下第五高手?
平心而論,她就不敢欺負盧三娘。盧三娘身上的煞氣太重,惹到她,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