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剛剛說什麼?」他打斷她,語氣緊繃。
她愣住。
「你說你是為了幫我走出來,才決定跟我談戀愛?」他複述她的話。
她愕然無言,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暗自懊惱。
何燦宇緊盯她的表情,臉色更陰沈了,眼神冷冽如冰海。「所以其實是你在同情我?」
「我……」她不曉得該怎麼解釋。
他自尊受損,神態更冷。「你憑什麼同情我?你以為自己比我好到哪裡去?我不需要你這個戀愛白癡的同情!」
這話說得夠冷、夠酷,她聽得全身發顫,唇色泛白。
或許是她錯了,或許是她太過自以為是,她不該提出這個愚蠢的主意,不該以為戀愛可以練習——
第9章(1)
原來她是因為同情他,才決定跟他談戀愛。
原來不是他心疼她老是被壞男人欺負,不忍她孤單寂寞,而是她可憐他走不出過去情傷的陰影,才自告奮勇解救他。
多可笑!
他,何燦宇,從來不缺女人愛慕的男人會需要她的同情嗎?會需要她自以為是的拯救嗎?
她以為他是為了抓住一根浮木才巴著她不放嗎?她以為這陣子他竭盡所能對她好,只是拿她當玉玲的替代品嗎?他何燦宇會淒涼到必須找一個長相跟死去的前女友相似的女人來愛,才活得下去嗎?
她到底把他看成什麼樣懦弱的男人了?
「齊真心,你……算你狠!」
何燦宇站在臥房裡,恨恨地看著牆上那幅珍藏的照片。畫面中的女子不看他,也不看向任何人,自顧自地在雨霧裡迷失,沈浸在某個他碰觸不到的世界。
他不知道她到底看著誰,或者想著誰,是否有某個忘不了的人一直住在她心房,不肯離開?
他只知道,當時他看著她,心弦隱隱地牽動,胸口好像有點疼,有點窒息。
即使到現在,他看著她時,也經常會有與當初似曾相識的感覺,好想將她擁進懷裡,聽她說不曾對任何人說過的真心話。
可是她對他說的話,總是令他氣得半死,她好愛跟他鬥嘴,就是不肯乖乖聽他的,不對他溫柔,不給他體貼。
為什麼,他不行?
「說要戀愛就戀愛,說不要就不要,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麼了?齊真心,你說啊!」
照片中的女子默然無語。
他勃然大怒,連同相框一把扯下相片,粗魯地砸到床上。
「以後我不煩你總行了吧?相片也不掛行了吧?」
從今以後,他不會再看著這幅相片,像個傻瓜似地傻笑著入眠,不會對她說晚安,也不道早安,不會費盡心機想進入她的內心世界。
他不在乎了,她不想玩就算了,她以為他很想玩嗎?
「齊真心,從今以後我要是再多想你一秒鐘,就不是個男人!」
他對自己堅決地發誓,離開臥房,離開相片,眼不見為淨。
他在屋裡煩躁地踱步,卻怎麼也靜不下心,打開大門,偏偏正對齊真心的家門,又讓他忍不住猜想她是否也在家裡?
自從那天分開之後,兩人已經將近兩個禮拜沒碰面,她會不會也有點思念他……
「何燦宇!你這笨蛋!」一念及此,他驀地對自己低吼。「她想不想關你什麼事?你別再想了!」
真是夠了,他可不可以爭氣點?
何燦宇對自己很不滿,忿忿地下樓,來到公寓樓下的咖啡館,推開玻璃門。
「世琛,給我杯咖——」言語在空中瞬間凍結。
他睜大眼,不敢置信地瞪著眼前上演的芭樂情節——他兩個好朋友抱在一起,真心似是賴在世琛懷裡嚶嚶啜泣,而世琛正柔聲安慰著她。
他眼神結冰。「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聽見他的質問,兩人才恍然分開,齊真心轉身背對他,慌張地擦眼淚。
她愈是表現倉皇,他愈是懷疑。「世琛,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不愧是周世琛,不管情況多麼尷尬緊急,他永遠是一副從容不迫的神態。「你想喝咖啡嗎?我給你煮一杯Espresso吧!」
去他的Espresso!何燦宇瞪他。現在誰還喝得下咖啡?
他不爽地走向吧檯。「真心,你哭什麼?」
「我哭什麼……不關你的事。」她依然背對他。
「是因為我嗎?」他堅持問到底。
她聞言,身子僵住,好片刻,才轉過一張寫滿不屑的容顏。「你的意思是我在為你哭?」
「難道不是嗎?」他緊盯她。否則他想不出她好端端地為何哭泣,總不可能是世琛欺負她吧?
「少臭美了!誰要為你哭啊?」她嗆聲。「我是因為……是因為……」
「因為怎樣?」他放緩口氣,心疼地審視她紅腫的眼皮。
「因為我的工作。」她神情冷漠。「我老闆最近跟我有一些不愉快,我來跟世琛訴苦。」
「是這樣嗎?」他不信。
「就是這樣。」她倔強地揚起下巴。
很好,她就是不肯跟他說,是吧?她在公司一向如魚得水,老闆賞識她賞識得不得了,怎麼可能挑她毛病?就算工作上有些不愉快,她也不是那種會因此躲在朋友懷裡痛哭的女人。
他敢肯定,真相一定不是如此單純。
「你又在那邊自己想自己對了。」齊真心彷彿看透他的思緒,不以為然地撇嘴。「你這自戀的毛病什麼時候才要改啊?何燦宇,你以為全世界的女人都要圍著你轉嗎?」
「我從來沒那麼想。」他懊惱地瞪她。
「沒那麼想最好。」她冷哼,撇過頭。「喝完咖啡就快滾吧,我還有話跟世琛說。」
「你們想說什麼我不能聽的?」他偏不走。
「秘密。」
「我也想聽。」他堅持。「我們也是朋友,不是嗎?」
「你不懂嗎?」她惱火地瞪他。「我不想說給你聽!」
「我就是要聽!」他與她對嗆。
「何燦宇,你很幼稚。」她超不屑。
他心一擰,受傷了。是,他的確很幼稚,在她心裡,他就是比不上世琛成熟穩重吧?所以她才總是花癡般地盯著世琛,卻從來不曾用那種眼神看他。
一股悶氣湧上來,他不由分說地拽住她的手。
「你怎麼這樣?」她嚇一跳。「放開我!」
「你跟我來!」他硬是將她拖出咖啡店。
「你要帶我去哪裡?」她尖叫。
「來我家。」
「我瘋啦?我去你家幹麼?」
「來看一樣東西。」
「看什麼?」
「這個!」
他將她拖進自己家,將她推進主臥房,看他丟在床上的相片。
「這什麼?」她愕然不解。
「看不出來嗎?」他自嘲地笑,拿起相框,將正面對向她。「這個女人,你不會認不出是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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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
照片裡的女人原來是她,是他們初次相見時,他沒經過她同意便任意拍下的相片,她曾經潑辣地想追討回來。
齊真心僵站在原地,許久許久,才收回凝在相片上的視線,望向何燦宇。「你一直留著?」
「是,我一直留著。」他終於坦然承認。「而且本來一直掛在這面牆上。」
她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幾張交錯的攝影作品中,確實明顯地空著一塊空間。「那你之前為什麼騙我早就丟了,而且連底片也不見了?」
「還用問嗎?」他瞪她,不愉地蹙眉。「當然是因為我不想給你。」
「為什麼不給?」
「你看不出來為什麼嗎?」他不答反問。
她接過他捧在手中的相片,細細地瞧——相片中的她,很美,很脫俗,有股捉摸不定的韻味,她從來不曉得自己看起來可以那麼出色。
他把她拍得……很特別,那時候他透過鏡頭,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她嗎?這麼不一樣的她?
齊真心惘然揚眸。「我在你眼中看起來,是這個樣子嗎?」
「是,就是這樣。」他毅然點頭。
而她握著相框的手忍不住顫抖,因為她似乎能在這張相片裡感覺到某種情感的重量,這重量是從拍下的那一刻開始,逐漸累積,幾乎令她承受不住。
她驀地丟開相片,像丟開某個討厭的東西一般,何燦宇覺得自己的心彷彿也同時被踩在地上,隱隱疼痛著。
他緊緊咬牙,思潮起伏,終於下定決心。既然要表白,他就豁出去了,不管是否會換來一身狼狽。
「你以為你像玉玲嗎?沒錯,你的五官是有幾分像她,但其他地方一點也不像。她比你溫柔,比你體貼,她從來不會對我大吼大叫,對我只有百依百順,她脾氣比你好一百倍。」
「是嗎?」她以為他是在嫌棄自己,郁惱地抿唇。「既然那樣,你幹麼還拿我當她的替代品?」
「所以說你根本不是什麼替代品。」他歎息,慎重強調。「我是想跟你,跟齊真心本人談戀愛,不是跟我前女友的亡魂。」
她驚惶。「你真的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再清楚也不過了。」他嚴肅地望她。「真心,我們可不可以心平氣和地溝通一次?你不要跟我爭,不要跟我吵,就乖乖聽我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