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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頁     董妮

  「原諒你什麼?你的心軟?你的姑息養奸?還是你的粗心大意?」她氣得全身都顫抖了。

  很早以前她就告訴過他,惜春對他有不軌之念,讓他斟酌著處理。

  結果他不當回事,以為把惜春塞給大夫人,不放在自己身邊便算沒事了,誰知惜春棋高一著,最後還是說服了大夫人,成為他的貼身丫鬟。

  這就是任十美的婦人之仁。他給了惜春接近他的機會,更助長了那丫頭的野心。

  後來惜春越來越過分,任十美才興起趕人的念頭。

  但最後,他還是沒有做絕,給了惜春兩條路走,一是老老實實服侍大夫人,二是給她一筆銀子,讓她離開任家,從此形同陌路。

  他接二連三的仁慈養大了惜春的野心,最終就是,她連他都敢下手暗算。

  任十美回想自己處理這一連串事情的做法,確實處處漏洞,難怪鑄下如此大錯。

  他暗中發誓,再不會因一時心軟而重蹈覆轍了。

  「對不起,這件事是我沒處理好,我一定會努力反省,絕不再犯,你可以給我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嗎?」

  「若今天發生憾事的是我,你會給我機會嗎?」

  「我——」他想著,萬一有一天,別人碰了他最心愛的寶貝,他會怎麼做?他會生氣、會發狂、會憤怒得想要毀滅天下,但要他放放手……不,他做不到。「我這麼說,也許你會覺得我虛偽,但焦俏,不管你發生什麼事,我也一定要你,誰敢阻止我,神擋殺神,佛、擋、屠、佛——」最後幾個字,幾乎是從他齒縫裡硬擠出來的。

  「就算我的身體不再乾淨,或者殘廢、毀了容貌……」

  「我的誓言永不改變,否則便教我永墜阿鼻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說真的,他這番誓言真的是……焦俏不知道怎麼說,但心裡的怒氣卻是稍稍淡了一點。

  「焦俏。」他裹著棉被下床來,緩步走向她。「相信我,我是真的愛你,我——」

  「別再靠過來了。」她突然面露不快,連退三步。

  「焦俏,我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我沒說你撒謊,只是叫你離我遠一點。」

  「你為什麼就是不相信我?」

  「我沒說不信你,只是……你身上的味道讓我好想吐。」那淡淡的脂粉香令她想到惜春,想到她在他身上為所欲為,她稍熄的火氣又騰騰地往上冒了。

  「味道?」他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是在嫉妒惜春佔他便宜。

  他有些開心,她會吃醋,代表她心裡還是有他的,她不會因為這件意外,從此與他一刀兩斷。

  「對不起。」他說。「我立刻去洗澡,保證半點味道都不會留下,你等我一會兒……千萬別走啊……」他很著急,有點語無倫次。他知道,今天的事若處理不好,恐怕是他絕對無法承受的。

  她別過頭去,沒說話,以沉默代表自己的同意。

  但她沒想過,味道能洗掉,但他身上的痕跡呢?就算過了幾天,那些讓人瞧了就火大的紅痕消失無蹤了,可親眼目睹惜春對他所做的一切,對她的心造成的震撼,可有如此簡單就能消除?

  外表的傷口容易瞧見,但心裡的傷……豈是三言兩語、十天半月就能痊癒?

  不過焦俏對這種事並無經驗,她又不想一直深究胸口那隱隱作痛的感受是什麼?橫豎再想,也就是些噁心玩意兒,那種下流到骯髒的東西,她……

  「呸!」她低聲啐了一口,抬眼再瞧這座小院,怎麼看,怎麼不順眼,到處都是那種惡臭的味道。

  最後,她實在受不了了,便隔著簾子朝正在裡頭洗澡的任十美喊了句:「你若還想娶我,明日便上我家提親,三日內,我們拜堂完婚。」話落,她飛快離開這間讓她越待越難受的屋子。

  「什麼?提親……三日內完婚……」任十美以為自己聽錯了,也顧不得一身濕,匆匆披了件衣服便跑出浴間,但哪裡還能見到焦俏的身影?

  「她說的到底是真的還是假的?」他以為經過這件事,她會好好整治他一番,他都做好受苦受累的準備了,她卻突然提起成親?他們的比賽還差一局呢!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哪裡想得到,焦俏只有一個目的——讓任十美不管名義上或實際上,都是完全屬於她的,那麼以後再有人對他圖謀不軌,她就不會只是口頭威脅了,而是直接開扁,打死活該了。

  任十美百思不得其解她的話意,但無論如何,能娶她進門,都是他畢生的夢想,他還是決定明日就請爹爹上焦家提親,三日內迎她過門,一了他五年來的漫長相思。

  第9章(1)

  任十美和焦俏成親了。消息一出,嚇掉一堆人的下巴。

  他們不是在賭誰先勝一百場,輸者便披上大紅嫁衣,嫁入對方家裡?那他們第一百場到底賭了什麼?怎地莫名其妙,任十美就成了那個贏家?

  無數的賭場老闆扼腕歎息,任十美贏了,他們少賺了好多啊!

  當然,開心的也不少,那是押焦俏輸因而贏得彩金的人。

  總之是幾家歡樂幾家愁啊!

  不過,至少任、焦兩家多半是開心的,少數看不得別人好,比如任二姐,那就不用理會了。

  這一晚,任十美不知道被灌了多少酒,畢竟焦家的男人們不捨啊,費盡心思養大的一朵嬌花就這麼被摘走,這不灌得他趴下,他們就不姓焦!

  也幸好任十美早有準備,提前請藥鋪的古大夫密制瞭解酒藥,味道很臭,跟垃圾差不多,不過效果很好。他暗中服下,果然千杯不醉,否則這個洞房花燭夜就平白浪費了。

  任十美被灌了二、三十斤的女兒紅,終於「醉倒」,讓小豆子扶進新房裡。

  焦俏的叔伯兄弟們同時拍手歡呼——臭小子,誰教你娶走我們的心肝寶貝、亂翻我們的珍藏,害我們一世英名盡毀,不給你一點教訓嘗嘗,你都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

  任家人不知道他們為何如此興奮,不過開心好啊!成親大喜,不一起同樂的,就不是一家人了。

  任十美顛顛倒倒地被扶進新房裡,因為婚期定得太倉促,很多東西都來不及準備,只在房裡添入一座妝台,再貼上幾張囍字,便算完事。

  為此,任十美的耳朵差點被大夫人念到流膿。任家獨子的婚禮怎麼可以如此草率?但任十美堅持——如今他要做的事,已經沒人改變得了了——嗯,或許焦俏是唯一的例外。

  但任家人,包括任老爹,也影響不了他,只能乖乖地在他的指揮下大撒銀兩,盡快辦出一場還算可以看的婚禮。

  任十美踏入內室,一眼便看見那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窈窕玲瓏的身子帶著一股練武人的柔韌,既健美又充滿魅力,全天下也只有他的寶貝焦俏能如此誘人。

  任十美眼裡的醉意瞬間消散,並且推開小豆子的扶持,站直身子。

  「少爺,你——」小豆子很納悶,少爺這酒醒得也太快了吧!

  「噓,別聲張,出去。」任十美把人往外頭趕。

  小豆子終於瞭解,少爺又在騙人了。這少爺鬼主意真多,難怪現在連老爺也不是他的對手,任家幾百個人都得聽他指揮。

  小豆子走後,任十美迫不及待地挑去焦俏頭上的紅巾,龍鳳花燭下,一張嬌妍麗彥,艷勝薔薇、質勝牡丹,果真是他日思夜想的美人兒。

  「焦俏……」他聲音有些沙啞。五年了,他終於得到她,這其間辛苦,不足為外人道。

  今朝心願得償,他竟有種想落淚的衝動。

  他看著她,怔怔的,一動也不動。

  焦俏被瞧得臉龐越來越熱,不知不覺升起一股羞惱。

  「你看什麼?看這麼久,你不膩啊?」

  「不膩。」他走過去,牽起她的手。「一輩子也不膩。」

  她現在不只臉紅、耳朵紅,恐怕全身上下都紅了。

  可她有個缺點,明明心裡很甜,嘴上就是要強。「你不膩,我可膩了,尤其一坐大半天,頂著幾十斤的鳳冠,你再不替我把它拿下來,我脖子就要折了。」

  「是是是,馬上拿。」瞧他現在的奴顏卑屈相,哪兒有半點任家掌門人的威風?

  焦俏噗嗤一笑。這人啊!從前見到他,總跟她硬槓,好像不贏過她,他日子就過不下去似的。

  但隨著相處日深,他也開始知冷知暖了,將她捧在手心裡,活似珍珠寶貝般。

  她知道,他是真的喜歡她,並且越來越喜歡,才會事事順著她,只要她喜歡,恐怕叫他拿張梯子,爬上天給她摘星星,他都願意。

  五年了,他變得真多。

  可她不也是如此嗎?瞧他第一眼是那麼地討厭,十四、五歲的少年便塗脂抹粉的活像小倌倌裡出來的,手上還拿著條手絹揮呀揮的,噁心得要命。

  現在……他隻手就拿起了那頂鳳冠,這力氣也是為了她而鍛煉出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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