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出聲,她也沒有,帶著些許詭譎的氣氛在屋內、在兩人之間流竄著,但誰都不願去打破它。
將破了皮的傷口都處理好了之後,剩下的幾處都是深淺大小不一的瘀血,他需要冰敷。
范靖喜放下手裡的棉棒起身,因為需要冰敷的關係,她有考慮轉身回到家中拿毛巾跟冰塊來,但就怕她這一跨出這屋子,他便會緊閉大門拒絕她的進入,於是思前想後,她乾脆直接走入他的浴室隨手拿了條毛巾,再從他的冰箱裡拿出一些冰塊。
沒禮貌就沒禮貌吧!管他的,她只想睡個好覺。
先是為他冰敷著頡骨上的瘀傷,來到他的左肩上。
一會兒過後,包覆著冰塊的毛巾向下移動兩人依舊不語,但范靖喜不是真的無話可說,至少她還欠他一句道謝的詞,但他一副不願她多事的模樣,還想拒她於門外的態度,讓她看了就火,此時要她開口道謝自然是辦不到。
像是一種無聲的競賽,誰先開口誰就輸了,至少對范靖喜是如此的。
但無聲息地待在同一個空間裡,范靖喜其實感到十分無聊,所以能做的便是轉動眼球四處兜轉。
看得出來傢俱用品質感都很好,但他的屋子實在無趣,於是范靖喜將視線調回身邊男人的身上。
他雖是身形高大,卻不至於給人壓迫感,反而是表情無時無刻地給人一種冰冷的窒息感,這樣不好,真的很不好,是受傷後的後遺症嗎?她不禁又想起陳太太轉速的話。
他醒來後,說他不記得任何人了,傷好了之後,性格更是判若兩人,若不是那張臉沒變,連他母親都要懷疑他根本不是她的兒子。
望著他的側臉,那立體的五官她一點都不陌生,每個月她都要見上兩回的。
他有一對好看迷人的深邃眼眸,長長的睫毛此時低斂著,給人一種沉鬱哀傷感,若他有意,只要持著這種神態,相信眾多女性會為此臣服在他的腳下,為他心折。
感受到她的視線,殷侑亟心裡苦澀不已,卻仍是只能持著相同的姿態,不去看她。
拜託,不要再看著他了!
先前店裡的助理及設計師們就曾私下討論過他,但他雖然迷人,可是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然態度卻是毫不遮掩,最終只換來大伙的歎息。
或許她沒想過太多,唯一在意的是他對她的服務品質的評價,所以當時她被大伙那一臉惋惜給逗笑了。
這麼冷的男人,她懷疑他有熱情存在,連她都不留情地想拒於門外,差點就打倒了她對自身魅力的信心;還好她不傻,知道是他個人的問題而非她的,這種男人要他愛人很難,愛上他更是種受罪,這是她的結論。
收回思緒,范靖喜的目光停留在殷侑丞的頸項上,某樣東西吸引了她。
那是一條編織的紅繩。
紅色一直是熱情的代表,而他……算是冷酷的代表吧?但他頸上添上這抹紅卻是一點都不突兀而意外地協調。但墜飾在背心領口內,她無法看見,所以她好奇的是,編織的紅繩下連結的是什麼?
什麼樣的圖騰墜飾會讓他戴在身上呢?
「是什麼呢?」一股不知名的好奇加上衝動,范靖喜想都沒想地便伸手拉起他頸上細細的編織繩,將墜飾從他領口裡拉出,好仔細看個明白。
殷侑丞沒料想到她會突然有此舉動,想阻止她卻為時已晚,本是貼在胸口前的墜飾此時此刻已落入她的掌心之中。
原來是一塊白玉,一塊縷空潤圓的精雕玉石。
給你滾滾好運,為你辟邪祛病、轉運賜福、事事如意……
突地,一道再熟悉不過的聲嗓在她腦海響起,那聲音不是別人,正是她自己的。
但是……她何時說過這番話?而手裡玉石上的細緻玲瓏花紋換來十分順手,就像是這個動作她早已做過不下百回、千回……
莫名地,一股濕意湧上她的眼眶蓄著。
像是被燙著一般,范靖喜急忙將玉石鬆開。
她停下冰敷的動作,將手裡的毛巾放到桌面上,這才側過身低頭飛快地抹去眼眶裡的淚珠。
她這是怎麼了?突然說哭就哭,這下好了,她成了一個粗魯無禮的女人,也成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或許此刻他已經後悔為她出手打人,應該出手打通報警電話就夠了。
他肯定也看見了她紅眼眶的模樣,所以……他被她嚇著了嗎?
是的,殷侑丞被嚇著了。
「別哭……」他下意識地抬起手為她抹去淚水。
每回到「AGame」時,他都會特意將身上的玉拿下,為的就是不想讓她看見,雖然明知她就算看見了,也不會有任何的反應,但他仍是會拿下。只是沒想到現在意外教她看見了這玉石,而她出乎意料的大反應,著實令他心驚。
又是哪個環節出了錯?他的錯誤沒有理由、沒有答案,那麼她的呢?難不成真是孟婆湯少喝了那麼一口?
如果真的是呢?
思及此,殷侑丞不禁打了個寒顫,就怕她遺忘得不夠徹底,就怕他們……
忍不住再相愛。
放在身側的手隱隱顫抖著。
「你該回家睡覺去了。」
第3章(2)
范靖喜走了,卻忘了帶走她的小藥箱,但那都不是重點了。
重點是,他該如何讓她忘了今晚的事,當作什麼都不曾發生過嗎?
他沒有出手揍那兩個混蛋,而她更沒有看見當年她親手送給他的玉石……這些都可能裝傻帶過嗎?
她來過也走了,但空氣之中屬於她的淡雅氣息卻仍在,而他記憶中的那股氣息也從不曾散去,永遠、永遠都不會有消失的那一天。
他仍舊坐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桌上那本看了一半的書,他已經失去對結局的好奇心,視線唯一的定點是她帶來的那個小小醫藥箱。
她輕柔地為他上藥,為他泠敷,一如記憶中那般的柔軟心地,不曾因時間及地點而更改,但他卻已不再是他……
「是不是該搬家了?」他自問著。
是不是該等再次換了個身體後再出現呢?再次成為陌生人之後,他該再去「AGame」預約嗎?他能完美克制想一再接觸她的慾望嗎?
睜著眼凝視著小藥箱,重複的問題不斷地在腦海裡倒帶再倒帶,當第一道曙光初現,他仍是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地坐了多久,問題的答案到底出現了沒,也沒有答案,最後留在他腦海裡的是過去,也是讓他最心碎的那一刻——
「元軒,天就要黑了,我得回去了。」范靖喜仰頭輕聲地說著,但摟著她的大手卻反而因為她的話而更是緊縮。
接著,男人將臉埋入她的頸窩間,並惡意地緩緩吐著溫熱的氣息。
「呵呵呵……好癢,別鬧了,快放手!」她笑著卻無處閃躲,因為自己一直在他的懷裡,而緊擁著她的大手也似乎沒有鬆開的打算。
他沒有放手,但不再吐氣,而是將唇貼在她細緻的肌膚上。
他吻著她,以著他們之間最親密的方式細細品嚐,或重或輕的力道惹得她心癢難耐,不自覺地想要得到更多,但她仍沒忘了天快黑了這件事,想推開他卻又捨不得。
她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要她為難,想走卻又捨不得,只因貪戀他愛憐的溫度、他戀她的情感,因為她也是這樣為他付出,他們太愛彼此,總是捨不得分別的來臨。
但再不久,只要再等一個月的時間,他們便可以日日夜夜相守在一塊了,因為到了那時,她已是他的妻。
「軒……該放手了。」她虛軟地喘息著。
雖然兩人的婚約早訂下,注定成為彼此一生的伴侶,但她尚未正式過門,怎麼都不該留給旁人閒話的。
「好,但再等等。」他會放手的,但再給他點時間吧!因為她的甜美教人沉醉不已,要抽離真的是件磨人的事。
他的唇離開她的頸窩,吻上她誘人的紅唇,灼熱的氣息與她交融著,給予也享受這甜蜜的一刻。
大手緩緩地爬上軟嫩的胸脯,以著她熟悉的方式及力道愛撫著她,聽著她細碎的嬌吟,這迷人的聲嗓他怎麼都聽不膩。
男人與女人在一塊會做什麼呢?更別說他們相愛著,並已許下終身,什麼該做與不該做的事,他們早已全做透了。
男人吻得很深,那表示著他yu/望已然升起,他想要更多,而她何嘗不想呢?只是天就要黑了,她真的得走了。
「軒、軒……真的該放手了。」強壓下體內騷動的yu/望,她用雙手捧著男人的臉,將溫熱的氣息吐在他的唇瓣上。
葛元軒不死心地向前企圖再將她的唇瓣吮住,但她退了退,沒讓他得逞。
「唉……」一聲歎息,他不再試著吻她,卻是再度將臉埋入她的頸窩裡。
兩人的身子緊貼著,她知道他正努力試著放開她,因為他深深地吸氣,再重重地吐出,為的是要平復那已燃起的yu/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