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懷疑那個棺材償還再一天的鬼王爺,根本是故意挑這種時候找上峒武幫,欺我能做主的有限,想威逼、操控我利用峒武幫在汴贊城的資源達成他的目的。」
對方完全有備而來,明知道能直接決定事情的老大、老二不在幫中,就算不見得知道弦姊因故不便出現,也很清楚,峒武幫的五當家深居幫中,很少公開露面,能做主的只剩她雲竇開,峒武幫中最小,還無法獨立處事的一枚小當家!
愈想愈有可能,那個死關長天一定是吃定這一點,才會這樣威迫她這個無助的小當家,想不到她還沒成名當大俠,路就開始坎坷了,嗚。
「什麼棺材償還再一天的?鬼王爺是誰呀?」玉鵑兒滿頭霧水。「你昨夜遇上賣棺材的?」
「遇上賣棺材的都好辦多了,棺材償還再一天,關長天呀!」
玉鵑兒大吃一驚!「你遇上小平王了?!」
「豈止遇上,那張臉和眼神,本當家有生以來從沒看過,真是他媽的和『喪』字這麼結緣的臉,完全就像是淒風的寒夜中,拖著棺材來拘索要你償命的鬼魅,讓你嚇到一口氣不上不下的,一天之後,那副棺材就等裝你一起上路。」她吊眼學著幽魂淒聲苦號。「真的是棺材償還再一天呀!」
「關長天是這麼解釋的嗎?」瞧自家主子還活靈活現的比畫著。
「不然呢?昨晚我差點沒命呢!簡直是——他媽的——」
「不是要你這段時間別再夜遊了嗎?」身後傳來的聲,有著歎也有著隱藏的淡惱,「你向來都將為姊的警告這麼輕忽過去嗎?」
「五當家。」玉鵑兒忙轉身問安,身旁的主子則僵硬住。
「近來你只要性子一急,就粗話溜口,還愈來愈滿口胡說八道,一再叮囑你別再學些粗魯不文的東西,結果這幾年,你愈學愈不像樣!」
「都怪刀疤子,每次見面都滿口粗話,害我總是不小心被影響的跟著講,可惡的刀疤子,滿口粗話老改不過來。」雲竇開轉身,諂笑面對走來的人。千錯萬錯,只要在她身上發生的錯,都是別人影響她的。
「那夜遊呢?」五當家季弦走進花廳,身後的兩名婢女至窗邊幫她掩上左右兩旁的窗戶,以防外面的光照到她。「昨晚好像看到鵑兒在幫中到處找你。」
五當家季弦曾受過嚴重的毒傷,為了療傷,反傷了身體,以致她目前無法高聲大喊,衣裳也是保護得高掩到頸,更無法在白晝太強的陽光下待著,總是傍晚或陰沉的日頭才見她走出幫中。
「開玩笑,弦姊說不許的事,誰敢做呀?」雲竇開抖擻的甩甩雙臂道:「我是昨晚為思考那小鬼該怎麼辦好,就在幫內的後園溜溜,都是鵑兒一時找不到我,就大驚小怪呀!」她朝玉鵑兒使個等會兒給你好看的臉色,竟然會讓弦姊發現。
「你真有這麼聽話?」季弦坐到桌邊時,雲竇開馬上討乖巧的坐到一旁,為她斟茶遞水。
「當然,弦姊的話,我都慎重的供起來聽。」她朝玉鵑兒頂頂下顎。「去,改拿點潤喉的茶水上來,別讓弦姊喝這麼劣等的茶水傷喉嚨呀!記得順便拿點好吃配茶的來,快點呀!」
「就會狐假虎威的使喚人。」玉鵑兒咕噥的下去,心裡可清楚,小當家就是想藉吃喝讓五當家少說些訓人的話。
「在後園四處跑來跑去的小黑狗從哪來的?」季弦悠飲一口清茶問。
「早上小香肉自己跑來,廚娘可憐它收留的。」這種借口,她早想好了。
「這麼說,完全不是你游晃到下半夜帶回來,還要廚娘負責餵養,你每天就負責陪它玩二回,因為有活動的肉才有彈性,來年冬天再看能不能從小香肉變成大補肉,你確定不是這個過程?」
雲竇開瞠目。「太、太可惡了,泉嬸出賣我!」
「站住!」季弦喚住跳起來要往廚房衝去的傢伙。「平時白日我管不住你,可是夜晚總會在幫中巡視幾回,從上半夜守到下半夜,就見你躡手躡腳的翻牆進來,抱隻狗朝下人房走去,還喚醒廚娘交代這些,對嗎?」
「呃——喂、喂,你們兩個將那邊的竹簾都拉下來,那邊的日頭看起來快要照到五當家了。」她馬上轉移目標,粗啞的吆喝著。「喔!鵑兒拿個吃的真慢,我去催催她。」
「坐下。」季弦命令的一喚,站起的身形馬上癟嘴坐回去。「昨晚看你那身糟透的模樣,沒當場罰你,沒想到你今天還粗話、謊話滿篇,真要愈變愈不成樣了!」
「從昨晚到今天,大家都喜歡命令我坐下。」她委屈嘟囔。
「我看從今晚開始,在大當家回來前,你到我院落來吧!」
「不——」正脫口想大喊不要,隨又想到昨晚遇上的事,改口道:「這也好!」誰知道那喪字臉王爺是不是真的不會派人來殺她滅口,弦姊房內的婢女武功各個比她好。
「這麼爽快就答應,和昨晚的奇遇有關?」
「弦姊都知道了?!」
「你昨夜模樣怪異,今早官府又貼出公告,劫持小皇子的人全在昨夜遭京中派來的特使大人處刑,現在官府傾全力追查小皇子的下落,懷疑是朝廷不法之人勾結江湖幫派所為。」
「真的一早就貼出公告,那我應該不會被滅口了!」她鬆口氣的拍拍胸。
「小平王來到汴贊城了?」
季弦的問題令雲竇開頓了一下,才乾脆頷首。
小平王以京中特使身份來到西邊一帶的城鎮,峒武幫早有消息,只是明確的行蹤難以掌握,他竟然就出現在汴贊城,這個深沉,以殘狠酷性令人畏懼的小平王,果真不簡單。
「想來,昨夜你目睹了驚人的場面,還被人掌握住了行蹤,反設一局?」季弦毫不懷疑關長天的能力。
「也……不算啦!」她嘴硬死拗地道:「至少他沒想到我不是單身赴會,有隻狗陪伴。」
「要你這幾天別出門夜遊,結果還是避不過。」
「弦姊早知關長天會有這樣的舉動?」
「西方幫派中,以我峒武幫最為盛大,在黑白兩道又以消息靈通出名,小皇子在西方的甘闐城失蹤,身為皇上親自派出的特使,找上峒武幫是遲早的。」
「這麼說,前幾天關長天還沒到汴贊城,就透過刀疤子來接觸是別有含義?」
「有這事?」季弦蹙眉。
「因為我覺得這交易不能接,要刀疤子退回去。」雲竇開將日前刀疤子轉來的平王府信件和季弦說明。
「一個承諾和萬兩黃金交易孟楚茵的下落,若能尋到人,再送三千兩黃金為後謝?」
「非常動人的交易吧!」
「確實。」季弦幽然一笑。「有平王府一個承諾為代價,可真是勝過千軍萬馬的力量。」
「只可惜,對皇親權貴的交易,如果沒有七成把握,峒武幫的原則向來不接,畢竟這個傳說中的『平王妃』四年來,從來沒有新的消息說她活著,現在呢……」雲竇開一攤手大歎。「接不接,都由不得峒武幫說話了。」
「昨夜還發生了什麼事?」
「小平王拿出一方新繡緞,命令峒武幫接下這件交易,否則小皇子被劫的事,峒武幫難脫關係!」
「新繡緞?!」
「是呀!可巧了,那面繡緞和弦姊房中一個月前遺失的那面像極了呢!」雲竇開看向她,換她環胸,一副看她打算怎麼回答的神情。
「喔!這麼巧。」
她揚眉繼續等著答案,卻見季弦接過玉鵑兒新送進的潤喉茶,悠飲一口,沒下文。
「就這樣?」
「不然你希望是什麼答案?」換季弦不解的問。
雲竇開深呼吸,沒關係,換個方式。
「小平王對那個無緣的王妃真是『情深意重』呀!都四年了,還想再找人,感人喔!」
「你真心這麼認為?」
「外人看來都是這麼認為吧!尤其關長天可不是什麼良善之人,外形長得就是一副路沖模樣,氣質更是表現出犯煞,性狠、人冷,溫度感更是零呀!」她絕對難忘昨夜的驚險接觸,言行誇張的形塑此人。「還有,他身上應該背了不少人命,每當他靠近,我就覺得一陣寒氣逼來,真是冤氣滔天呀!完全就是命書中的邪完再邪!」
「路沖、犯煞是風水格局吧!」對主子老愛胡牽亂扯的德行,玉鵑兒很不給面子。「還有,小當家什麼時候讀過命書?」
「哇!你家主子我學富五車,做學問都是默默的深藏不露,不隨便嚷嚷讓人看的。」哼!「路沖,代表關長天身形魁得很擋路;氣質帶煞,就代表他五官眉眼生長的角度,連起來寫著凶,出現必死人,懂不懂!」
「這和情深意重有什麼關係!」真是受不了小當家每次講話老岔題。
「你想想嘛!這麼一個不是人的人,四年後,竟然會做出尋找死去妻子的事,可見他對死去的妻子有感情,不願接受死訊,否則要找跌入『瀑汨河』的人,都只有一種方法嘛!」她真心覺得關長天是找錯方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