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女人不可能只滿足於「我愛你」三個字。
但是當他在死亡邊緣掙扎,在他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之後,他非常後悔沒有機會說那句話了。
其實他第一次見到她就很喜歡她了。所以他才會把她半騙半拖地帶回去辦公室,因為當時他趕著要去開會,根本應該是沒時間把妹。可是他順應了自己的衝動,將她留在身邊,這一留,留了兩年。
認識三年,其中交往兩年,後面的一年其實他是靠著回憶跟愛支撐著過來。或許是他的心中已經習慣了愛她,當他回來後,遭受了這麼巨大的痛苦,心中的恨意如此深的時候,他竟然還是狠不下心真的去傷害她,或是完完全全將她推開。
其實此刻沉靜下來,誠實地面對自己時就知道,他已經沒辦法隨意收回他付出的愛情,但又下甘心當作沒事繼續往下走。對他來說,背叛是不可能被原諒的。那麼當他愛她的心意跟自己的原則相違背時,他又該犧牲哪個,妥協哪一邊?
無論是選擇哪一種,他恐怕都無法說服自己吧!
或許訂婚的事情真的如她所說,她不是真心愛著那男人。可是,訂婚畢竟是事實,如果他沒回來,難保她不會改變主意,最後愛上了那男人,跟那人結婚。
還是說她其實已經愛上了呢?
雖然很殘酷,但是當她在失去他的痛苦中掙扎時,如果有人乘虛而入,她想找個感情上的依靠,也不無可能。
這對他很殘酷,但是他不能假裝沒這可能性。
而今,每一天面對她時,他心中都會有兩道力量這般拉扯著。他又哪裡有過去的瀟灑跟滿足呢?誰會想到幫助人家找出藥廠弊案的證據,會這樣改變了兩個人的世界呢?
滿腦子有許許多多的念頭,來來去去,讓他輾轉反側,難以成眠。當通往浴室的門被打開時,他其實馬上就知道了。但他在黑暗中瞇著眼,無聲地看著闖入者。
這個闖入者穿著一身連身的白色睡衣,所以很明顯,想當賊的話就選錯服裝了。她手裡拖著一顆枕頭,赤裸的腳在地毯上無聲地走動。
他感覺到她來到床邊時,故意閉上了眼。
「毅擎……」裘旭婕小小聲地喚,聲音小得根本只用氣音在說話。
他不動。
「我睡不著,可以跟你睡嗎?」她說話還是很小聲,像是想說出來,卻又不想讓他聽到似的。
他沒出聲。
「睡著了嗎?那我當你同意了喔。」她又是小小聲說著,然後緩緩掀起棉被一角,人蹭蹭蹭地往裡面鑽進去。
鑽了兩下,她停下來,還轉頭看看他有沒有醒。可以說是用匍匐前進的方式,進到他棉被窩中。
她終於整個人都窩進去了,然後又是靜止不動好幾分鐘,久到費毅擎都開始懷疑她睡著了。然後她就將身子往他偎近,一雙冷冰冰的伸出被窩,緩緩爬呀爬,爬到他鼻端,在那邊停了好幾秒。
他詫異她的行為,出於反射地屏住了呼吸。然後她的身子忽然僵直了,急呼呼地坐起來,雙手一邊摸著他鼻端,一邊在他胸膛摸索著。
她這種摸法,連死人也會被弄醒。
「你到底在做什麼?」他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啊!你醒了?」她趕緊縮回手,但聲音裡怎麼聽來有著鬆口氣的感覺。「對不起,吵醒你了。」
他在黑暗中皺起眉頭,覺得她的行為很詭異。
而旭婕則是緊張得要命,怕他又把她趕下床了。唉,剛剛不該那麼慌張的,真是的!
「你剛剛究竟在做什麼?」他被她的行為困惑,非要問到個答案。
「沒……沒有啦!」她悶著聲音,然後假裝睡著似地將身子埋進他身側的縫中。如果有沙子,恐怕她想把自己埋起來。
「裘旭婕,不說的話就回去你床上睡。」他威脅著。
「我……」她終於很不情願地抬起頭來。「那個……我有時候會夢見你被槍打中的樣子。夢見你死了……所以常在夜半時我就很想……像確認一下這不是夢。」她知道自己的行為很沒有理智,但她好像已經養成習慣了。
他聽了她的話,胸口一緊,呼吸忽然急促了起來。
她是怕他死了?所以常常在半夜摸黑進來,老是摸他鼻子,是想確認他有在呼吸?
他不知道她有這樣的恐懼。
頓時間,喉嚨有點緊,他伸手將她摟了過來,讓她貼著他的體溫睡覺。這樣她不必再摸他鼻子有沒有呼吸,而能感受到他的體溫,知道他依然活著。
「毅擎……」她窩在他懷中,試探地喊。
「睡覺,你再亂動,我就把你趕出去。」他粗啞著聲音說。
她愣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將他圈抱在懷中,這才心滿意足地放鬆了身子。她很快地入睡了,而他摟抱著她柔軟的身軀,心底五味雜陳。
無論他的理智如何的排斥她,但每當她靠在他的懷裡,他就只想歎息一聲,將她緊緊摟住,再也下讓她離開。就像此時此刻一樣。
他呵護著她的睡顏,久久不敢動一下,就怕擾了她。其實他的溫柔都埋藏在底下,只敢在她睡著的時候,貪婪地看著她的容顏。
如果此刻有鏡子,費毅擎就會知道,自己眼底的溫柔只有深愛著這女人的男人才有的。無論他的理智怎樣排斥她,他的身體跟情感,早就舉旗投降了。
想到她那緊張的反應,擔心他沒了呼吸的不理智的恐懼,他開始覺得,她說愛他的事情應該是真的,她的感情沒有做假。他也逐漸明白,自己根本沒辦法完全放開她,那麼剩下的就是他必須對她曾經跟別的男人訂婚的事釋懷了。或許只要給他一點時間,他終究會釋懷的。
旭婕在他懷中動了一下,他伸手將她摟緊,半點也不讓她冷到,而他的心裡已經有了新的決定。
第七章
接下來旭婕又接連忙碌了好幾天,終於把比較急的案子做完,獲得暫時的喘息。而自從那天她拖地時差點暈倒之後,他倒是很少開口挑剔了。
她感覺得出費毅擎的態度在軟化,但她沒多說什麼,對待他的態度像以前交往時一樣,甚至有時候還多了點撒嬌的意味。有時候費毅擎會瞪她,好像在警告她別得寸進尺,但她總是笑笑,用笑容化掉了他的不滿。
其實現在的日子她過得滿開心的。撇去感情的事情不說,他們的生活進入了前所未有的穩定狀態。由於費毅擎等於是被綁在行政工作上了,所以每天幾乎都是準時的上下班,不知道是不是他憎恨行政工作的緣故,每天一到下班時間他就離開,也因此她盡量把工作時間調整得跟他同步。
為此,她的經紀人還跟她抱怨過好幾次,說她每次都因此放掉好的案子沒接。不過在旭婕威脅著要全面停止工作之後,小何也只敢嘴巴唸唸,不敢多做批評。她總說旭婕是有了異性沒人性,要男人不要錢,以後會後悔的。旭婕倒是不以為意,隨便她去說,總之她現在的日子過得很滿足。
今天是週末,費毅擎不用上班。
早上吃過遲來的早餐後,他就坐在客廳看報紙,而她晃呀晃,就老是在他身邊晃來晃去,一下子要找客廳抽屜裡的東西,一下子要洗沙發上的抱枕,最後費毅擎終於忍不住了——
「你老是在我身邊摸來摸去,到底有啥企圖?」他放下報紙,盯著她問。
「什麼摸來摸去?說得好像我是色鬼。」旭婕微紅著臉,嘟起嘴抗議。
「對啦,晚上睡覺摸不夠,白天還來。」他涼涼地說。
「哪有啊?我只是要抱著東西才能睡,哪有摸了……摸什麼啦!討厭鬼。」她拿起抱枕扔到他頭上去。
這幾天每到了睡覺時間,她都很厚顏的抱著枕頭去他床上報到。他沒再趕她,所以她就很開心地賴了下來。有時候他們也難免會有親密行為,而旭婕已經越來越習慣身邊有他的感覺了。
以前他像是個可望不可及的夢,雖然愛他,雖然有許多時間跟他相處,但沒有真正住在一起,其實很多小習慣都不知道的。搬來這裡後,他彷彿是從夢想的世界裡落實到人間了,感覺起來更有踏實的篤定感。
以前為了當自由如風的他的女友,她不堅強也要堅強,一切事情都靠自己。而今,她想要開始學會倚靠他。
「裘旭婕!」他抓下抱枕瞪著她。
她終究還是彆扭地跺了跺腳。「好啦,我說。人家……想要你……」
「想要我?」他挑了下眉。「現在?」
她的臉整個漲紅了。「不是啦!我是說我想要去賣場買東西,東西很重你知道的,你可不可以來幫我?」
他做出鬆了口氣的模樣。「早說嘛!」其實有幾秒鐘他是想要拒絕的,但是想到那天她差點暈倒的單薄身子,他怎樣也硬不下心要她自己拿著大包購物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