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可以走路就先回店裡等提,我去幫你把包包追回來。」他沉穩的聲音奇異撫平她心中的驚懼,她淚光閃閃的點點頭,再一次在他眼中看見呵護與保證。
放開她,翟浚謙大步追上去。
看著他寬厚的背脊肩膀,五年前五年後,她竟忽爾有一種時光錯置的感覺。
為何,好多事感覺總是一直在重複,難道說,這也是一種緣分嗎?
然而,傷害也有可能會重複嗎?
她不想再經歷那種大喜又大悲的情緒波動,忽悲忽喜容易教人心荒蕪,再也不想心動。
托著方才扭傷的右腳,她細細檢視,鞋跟斷了,腳也受傷了,等會她該怎麼走回宿舍呢?
更慘的是,她發現自己似乎又漸漸遺失自己的心,心防正在鬆懈瓦解,若習慣了某個人的好,是不是就很難再回到平淡的世界?
事情總有兩面,是勝是負、是好是壞,在賭局尚未結束之前,是誰也做不得準的,真難,不是?
就在她胡思亂想之際,沒發現翟浚謙已回到她的身邊,直到篤實清朗的聲音在她上方響起,她才抬起頭看他。
「為何沒上樓?你一個人在這裡很危險。」雖然刻意想隱藏,但他的關心卻溢於言表。
「我腳有點痛。」她坦白的說。
「我看看。」將她的小提包交還給她,他低下身,小心翼翼托起她輕擱在鞋上的右腳。
「你幫我拿回來了!」席舫因很驚訝,原本她已不抱希望,想說就當是花錢消災好了。
翟浚謙頭也不抬,一邊仔細檢查她的傷勢,一邊回答:「剛才那個國中生一轉出巷子就跌到一個大坑洞裡,我只是順手抄起你的提包,再補踹了那小鬼幾腳而已。」
「真的嗎?」
「騙你的!」翟浚謙抬頭,正經八百的回答她,開始輕柔的按壓她的傷處。
「那小混混在夜市裡根本跑不快,才三兩下就被我拎到,剛好旁邊有義警,我就交代他們要好生伺候他一下。」
席舫因臉紅了,他的撫觸輕柔,像是深怕傷害到什麼珍寶一樣,她連忙說些話來緩和兩人之間暗暗流動、曖昧的情潮。
「鞋跟斷了,真慘不是?」
「你的腳踩扭傷了,時間有點晚了,我得趕緊帶你去看醫生。」
翟浚謙忽然背對她蹲了下來。
「上來,我帶你去看醫生。」
看著那片厚實的背,她愣了五秒。
「快上來啊!還要我請你啊?」他回頭嚷。
「……我可以自己走。」席舫因整個人幾乎要貼進牆裡,她好尷尬,手足無措。
「別逞強了,你知道傷到筋骨,有可能會變成殘廢嗎?」他故意加重語氣恐嚇她。
她的臉一下轉為蒼白,搖搖頭,又思考了十秒鐘才點點頭,這才慢慢的攀上他的頸項。
「我很重喔!」她不安的提醒他。
「放心,我連張正傳都背過,你應該不至於比那頭豬重吧?」翟浚謙緊緊的、牢牢的將她扣住。
如果可以,他不想只是這時才能抓住她,他想困住她一生一世。
「謝謝你。」她輕聲道謝,同時心底浮上一層感動。
「不客氣。」
因為心情放鬆下來,翟浚謙這時才忽然意識到,她柔軟的身體正貼合在他背上,芬馥的香氣無時不刻傳進他鼻間,細細的髮絲纏繞在他頸子旁,讓他的心搔搔癢癢。
他不是柳下惠,自然無法坐懷不亂。若不是天黑,她一定能發現他窘得連耳根都紅了。
「你好輕,都沒吃飯嗎?」翟濱謙試著轉移自己注意力,可別讓她發現自己起了遐思。
「我本來就吃不胖。」雖然這幾年健康多了,但她的身材卻一直胖不起來,依舊纖纖弱弱的讓人心憐。
強抑住追問她這五年來發生何事的衝動,他知道現在還不是時機,若要逼她,只怕會將她推離自己更遠,他不願意冒這個險,畢竟誰也沒有另一個五年可供浪費了。
「真是天生好命,像白茉莉就得要時時節制飲食,才能保持好身材。」翟浚謙誇獎她。
「你和她很熟?」席舫因雖刻意佯裝不在乎,但聲音裡依舊洩出輕微的醋意來。
翟浚謙笑著發現這個秘密,他難掩開心。「是啊!你很在意嗎?」
「我哪有?」她急急忙忙否認,「我跟你又不熟。」
他仍是那句老話,「可是我卻覺得跟你很熟,還是說,我們是上一輩子就結緣了?」他不會錯放任何一個提醒她的機會。
「有句話『前世因緣今注定』,你聽過沒有?」他繼續胡說八道,一如五年前他常逗著她開心那樣。
「是姻緣天注定吧?」她吐槽他,在這夾雜落拓的夜,竟也興起一絲好心情。
「對喔,我忘記你可是中文系第一才女,竟還在關公面前『弄斧』,我這回可沒說錯了吧?」
「是啊,你硬是要在魯班面前『耍大刀』,我也是拿你沒有辦法。」涼涼的夜,他倆開始天南地北的胡聊起來。
夜風沁涼,秋月高掛,竟奇異的讓他倆產生同一種錯覺,誤以為這輩子就該像這樣,一路往下走去……
第5章(1)
看完醫生後,在翟浚謙堅持下,席舫因仍是由他背著送回宿舍。
只不過為避免流言閒語,在即將到宿舍前的小徑,他便放下讓她自己走,他則是從旁攙扶著她。
「還會痛嗎?」看著她輕皺眉,他仍是止不住擔心。
「還好。」席舫因刻意舒眉,不想讓他多操心。
「你這幾天上課怎麼辦?」
「早點出門就好了,我可以慢慢走。」
「還是我來接你?」他自告奮勇。
她趕緊搖搖頭,「不用,應該過幾天就會比較好,我不想麻煩別人。」
聽到她說「別人」兩字時,翟浚謙的心不免沉了一下,但他隨即振作。
「沒關係,我最喜歡別人麻煩我,真的。」他不擅長失望。
席舫因側過身瞪著他。
奇怪,這個人都聽不懂人家的拒絕喔?不過他的執著,倒教她漸漸心軟了。
「你知道我們在課堂上辯論的那件事情,被刊登在BBS上吧?」她試著跟他動之以情。
「你說游魚樂嗎?我知道啊,沒想到炒得這麼火紅。」他笑道。
那位原PO不知是哪位?竟將他們的爭論幾乎可說是一字不漏的貼到BBS上,甚至還加上爆笑的評論,就連他自己看了,都不由得露出會心一笑。
「難道你不覺得看到自己的事情被擅自公佈出來,感覺很不好?」席舫因不懂,為何他好像還很高興的樣子?
「不會啊,相反的我還覺得貼文那個文筆還真不錯,他的笑點都還滿高級說。」這世上最好多一點這種吃飽沒事做的人,看看席舫因會不會因此乾脆認了他們這段感情。
「算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她為什麼就是一直學不會,跟他爭論不外乎對牛彈琴啊。
席舫因嘟著嘴,看起來好可愛的生著自己的氣。
「舫因。」忽然有人喚她。
翟浚謙看到一個身材高瘦、戴著金框邊眼鏡的斯文男子朝他們走來。
男子走到席舫因面前停下,低頭看到她被裹成木乃伊的右腳踩,「你怎麼了?怎麼弄成這樣?」
「韋哥哥,你怎麼來了?」席舫因看到男子露出恬靜的笑靨,看得翟浚謙很不是滋味,心中警鈴大作。
「伯父伯母擔心你一個多禮拜沒回家,叫我來看看你。」被喚作韋哥哥的男子,雖然是跟她說話,眼神卻落在她身邊俊朗的男孩身上。
這個男孩太過出色,讓他無法漠視,他和舫因是什麼關係?他迫切想要知道。
他輕輕牽過她的左手,大有跟攙著她右手的翟浚謙相抗衡的意味。「舫因,這位是?」
「我剛遇到有人搶走我提包,是他幫我追回來的,他……是我學校同學。」席舫因簡單解釋,不希望有人對她和翟浚謙的關係再多做揣測。
「是這樣啊!真是謝謝你。我是韋晟勳,家父跟舫因的父親是『非常好』的朋友。」韋晟勳刻意強調「非常好」三個字。
「你好,我是翟浚謙,資工系。」他話說得簡潔有力,和韋晟勳的介紹比起來,卻不見絲毫薄弱。
聽見翟浚謙的名字時,韋晟勳覺得似曾聽過,但隨即又因為別的事情分了神,忘了去深思。
席舫因看著眼前兩人,一邊是五年前的雪泥鴻爪,一邊是五年來的風清雲霽,她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兩名男子早在見到對方第一眼的當下,就開始較勁起來。
韋晟勳是她救命恩人的兒子,大她兩歲,自從認識她之後,他便堅持要留在台灣唸書,韋父拗不過兒子,只好讓他一個人留在國內,並拜託她父母多照顧他。
但這幾年來,根本都是韋晟勳在對她好,無微不至的照顧她,對她而言,他是一個值得尊敬依靠的大哥哥。
但席舫因卻不敢去深思,韋晟勳對她到底是存著什麼樣的感情?就怕自己還不起。
「你來很久了嗎?怎麼沒先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