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是後宮娘娘穿了燕家繡莊所制的夏絲後,全身出現了紅疹,懷疑燕家繡莊呈上的這批織品有問題,太后一怒之下便下令拿人上京問罪,事後雖很快證明是那位娘娘的飲食出了問題,跟身上穿的布料沒有關係,這才放你爹回去,但是你要知道,後宮娘娘起疹,為什麼第一時間懷疑的不是御膳房的食物,而是你繡莊的織品?」他意有所指的望向燕子飛。
燕子飛臉色沉了沉,「大人的意思是,我在朝中得罪了人,這是對方有意的藉機警告?」
洪文動讚賞的一笑,「無怪乎人人都說賢侄聰明絕頂,一點就通。」
他低下頭笑得複雜,他通的不只這一點吧,唉……
「大人應該還有話未說完吧?」心想著,這回大概逃不了,真得在京城耗上一段時間。
洪文動嘴抿了抿,藏住了心虛。「賢侄此番拒絕入京為官,著實得罪不少人,讓一些拚命舉薦你的人感到面上無光,你雖然已經親自向他們道歉婉拒過,但這些人仍是覺得你不識抬舉,才想要教訓你。老夫想提醒你一件事,你拒絕的恐怕不只是仕途,要明白,若得罪了管商的官,你這想從商的心願怕也難以如願,而你爹的身子不好,可禁不起這樣為你的前途擔憂。」
這番話也可說是逼燕子飛棄商從官,雖然手段卑劣了點,但他實在愛才,捨不得就這樣放棄,雖感歉然,也是情非得已。
燕子飛苦笑,自然心知肚明這是怎麼一回事。只是沒想到為了留人,這位大人竟如此逼人,而且連爹也跟著攪和進來了。唉,原來爹還是沒放棄要他為官的意思,爹與這位大人,兩人顯然是共謀。
他再度輕歎,瞧在爹都不顧身體病痛的赴京與洪大人合演了這齣戲,將他又逼騙回京城來,他著實十分無奈,爹都這麼「拚命」了,他還能不答應留下嗎?
「大人說得是,做人比做事難,往後我在京城的期間,就有勞大人多多提點了。」
洪文動一聽,大喜過望,總算成了!當場笑得闔不攏嘴。「說什麼提點,賢侄肯留下是國家之喜,朝廷之福啊!」
這一晚洪文動歡喜將人強留在府中作客飲酒,直至深夜,畫眉等不到人只得跑到洪府要人,洪文動這才放人。
兩人牽手走出洪府時,門邊出現一抹顫抖的身影,驚愕的瞪著他們離開。
燕子飛獲任翰林院的春坊詹事,品等為從六品,負責佐典簿修撰、編修、檢討等工作,等一段時間後則可成為東宮太子的幕僚。
春坊詹事的官職雖不算大,但因為可以接觸到太子,地位就非比尋常了,洪文動有意讓他直接輔佐東宮,讓他在太子繼位後,立即可成為朝中楝梁,這樣的安排真可謂是用心良苦。
燕子飛自是知道洪文動的用心,只可借,他志不在此,將來勢必要辜負大人的一番栽培了。
思及此,燕子飛不住長吁短歎起來。
「少爺很不想留下吧?」一雙嫩嫩的手臂由身後橫過,摟著他的脖子。
聽見畫眉的聲音,他會心一笑。「這還用問嗎?」他將人兒拉到跟前,讓她坐上了他的腿,改由他環抱住她的腰。
「那你打算在京城混多久才回蘇州?」她嬌俏的問。
「兩年,我只給朝廷兩年,兩年後不管如何我都決定回鄉,還有,就算我當官,也決計不瞎混,會盡力做好分內的工作。」他認真的看著她,發覺她自從成了女人後,益發美麗了,整張臉龐隨時像透蜜似的,無時無刻勾惑人咬下去,而他也真的朝她最可口的櫻桃小口咬下了。
可惜這顆櫻桃不肯乖乖就範,只讓他咬了半口就逃開了。
他不滿的瞇了瞇眼,這人兒已經溜開坐到他對面的椅子上了。
她得意揚笑,「以少爺的聰明才智,只要用上三分力,在世人眼中就不算混了。」她伸出三根手指頭,表情戲譫,可愛模樣百分百。
他瞧了心又癢癢了,才伸手想逮人親熱,這滑溜的女人又跑到他的身後,抱住了他的身子,連手臂也一併箝住了。
「現在是白天,又是在廳上,你可別胡來。」她警告的說。
燕子飛可不以為然。「白天不能親吻人嗎?我可不記得大明律法有這條規定,況且- 這會在大廳上親熱抱人的好像是妳耶!」他提醒道。他可以輕易掙開她,但他故意不這麼做,享受著被她擁抱的感覺。
「你!貧嘴!」她紅著臉,火速鬆開抱住他的手,閃到一邊去。
他雙手負背的走到她身側,好笑的望著她侷促惱怒的模樣,真是越看越嬌媚。
「畫眉,這兩年就咱們倆自個過日子了,往後我可要蒙妳多多照顧。」他笑說。
「是你得多照顧我吧。」她搗著小嘴輕笑的說。這宅子是他們才剛買下的,不大,正好適合小夫妻再加上幾個僕役住下,在這兒沒了蘇州大宅的規矩,也沒有一票人盯著,更沒有夫人、小姐虎視耽耽的找麻煩,就只屬於她與少爺兩人的生活,簡單而溫馨,其實是她期待已久夢想中的生活。
他托起她的秀顎,盯著她雀躍的臉龐。「妳知道嗎?我答應留京固然是因為爹的期望,還有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妳。」他清楚與燕家那一大口子的人相處有多麼的不容易,藉著這回留京任官,正好讓畫眉喘口氣,好儲蓄未來她成為燕家當家主母的元氣。
畫眉身子輕輕偎進了他懷裡。「嗯,你所做的一切,我都能明白,也很感激,可是就苦了你了。」他對她有多貼心,她越來越懂得感受了,以前對他的關懷總是懵懵懂懂,隨著自個心開竅後,對他的付出就越發珍惜。
「就兩年嘛,這之後,妳可要跟著我回蘇州,操持家務苦上一輩子,妳的付出可要比我多。」他心疼的說。
「誰說主持一個家會苦來著?只要這裡頭有你,再苦我也甘之如飴。」她笑得甜蜜。
「妳這是吃苦當成吃補了嗎?」他玩心一起,將手掌壓著她兩側臉頰,將俏臉擠得有點扁。
她拍掉他欺負人的手。「你這樣子,任誰瞧了也不像是一個六品官。」
這話可又讓燕子飛歎氣了,當商人自由多了,賺足了錢生活自然優渥,沒有太多的約束,不像當個官,處處受限,還得擺官威,這實在與他不想受拘束的性情相差甚遠,這會頓時又讓他覺得這兩年日子可真苦了。
「我冠禮未及就被強迫戴上官帽,如果威嚴不起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他莞爾一笑,這時想起另一事,「對了,順道一提,過幾天太子設宴款待,妳得陪同。」
「你才剛上任,太子這麼快就要召見你了嗎!慢著,太子宴請非同小可,你怎能帶我去,以我的身份不!」
「妳的身份如何?妳認為自個是什麼身份?」他翻臉瞪人。
「我……我們還沒拜堂啊……」她臉又紅了,說出事實。
「哼,妳是我娘子,就算還沒拜堂,我走到哪介紹妳都是我名正言順的夫人!」燕子飛敲了敲她的腦袋,臉色不大好看。
但,她偷覦他一眼後,一種被認定的感覺卻讓她笑得好樂、好樂。
太子設宴東宮,席上邀請的全是太子親近的人。
但筵席開始超過半個時辰後主人才姍姍來遲,太子身側伴著的是他才新近冊封為良娣的李氏,李氏生得風情萬種,讓太子到後,旁的不問,只先安頓貌美如花的她落坐,對她呵護備至,足見這李氏正得疼寵。
而她也毫不掩飾這份驕傲,輕慢的瞧人,但當她目光在瞧見燕子飛後,露出了訝然,之後見到他身邊坐著的畫眉,表情又是不屑。畫眉因第一次參加太子筵席,緊張得始終低著頭,不敢隨意亂瞄,壓根沒見到她的鄙夷之色。
「你就是人稱金頭腦的燕子飛?」太子安頓完美色,總算將視線投向他的主客身上。
燕子飛收起了乍見李良娣時的驚訝,朝著太子抿笑稟道:「金頭腦不敢當,臣只是記性比尋常人好一點罷了。」
「你別客氣了,你的事跡都由蘇州傳到京城了,連怡妃娘娘的太監都不是你的對手,你這記性何止好,簡直超群了,還有,你飽讀詩書,博學多聞,打幼年就有天才童子之稱,這我可有說錯?對於你的這些豐功偉業,我可是嫉妒得很呀!」太子眼中流露出讚賞。
「太子過獎了,那是眾人抬愛。」燕子飛仍是神情謙遜。
「我想不是吧,你若沒幾分才情,洪大人也不會積極的力薦你給我。」太子看向洪文動道。
「是啊,賢侄就不用謙虛了,你的能力在座的大人都有耳聞過,沒人不對你佩服的,今日太子設宴,就是希望能重用你的才能,為朝廷多做點事。」洪文動也在席上,馬上笑著插口。
「那就多謝太子以及諸位大人的賞識了,在下日後自當傾盡棉薄之力,以報效各位的提拔之恩。」燕子飛不卑不亢的道。身旁的畫眉見他十足官場的應對手段,忍不住偷偷掩嘴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