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連年弘在婷婷床邊輕輕揉著女兒的小臉蛋。
「小寶貝,起床嘍,今天要去學校。」
婷婷睜開朦朧睡眼。「爸比,你怎麼在這裡?」婷婷從床上爬起來,一把抱住爸比的肩。
那可愛又撒嬌的模樣,講話又柔又嗲,簡直天下無敵,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恐怕連家上下都會飛去天上摘給她。
「爸比昨天跟婷婷一起睡,婷婷沒發現嗎?」他笑著摟抱婷婷,做爸爸的感覺是這麼的好,他非常懊惱錯過婷婷的幼童時期。
「不可能啦,明明是媽咪講故事給我聽的。」
「那今天晚上換爸比講故事給婷婷聽,好不好?」
「爸比會講故事嗎?」
「當然。爸比講的故事可是世界無敵好聽的。」
「比台北爸比的好聽嗎?」
「那是當然。」看來,他得馬上去買一堆故事書來惡補。
「耶!好棒哦。」
「爸比幫婷婷換上漂亮的衣服,今天婷婷一定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他拿起淑女早就放在床頭的衣服,著手替婷婷換衣服。
換好衣服之後,他帶著婷婷刷牙洗臉,這才來到一樓。
蕭淑女已經煮好早餐,看著連年弘牽著女兒的小手走進廚房。
眼前像是有金黃閃耀的光彩圍繞在父女身上,這是她夢寐以求的畫面,有他、有女兒,一家三口和樂融融,她終於可以實現夢想了嗎?
她的眼中瀰漫上一股水霧。自從當了媽媽之後,她的淚腺好像特別發達,感性多過理性,她只能在他面前強忍住翻騰的情緒。
「快來吃早餐。」
都還沒吃早餐呢,她家的門鈴就響了。
門一開,村長嬤、連父、連母都來到她家。只不過是要上小學,有沒有這麼誇張?連家人竟全出動了。「阿祖、阿公、阿嬤,早安。」婷婷乖巧地一一問安。
「婷婷好乖。」連父來到婷婷面前。「吃飽了沒?」
「還沒吃。」婷婷小嘴扁扁的,因為今天又是她最討厭的稀飯。
連母一看餐桌的菜色。「啊,婷婷不是不喜歡吃稀飯?」
「媽咪說一定要吃。」婷婷有些委屈。
「沒關係,阿嬤帶你去早餐店吃,再和阿公送你去學校。」連母比婷婷還要興奮,她總算有孫女可以接送上下學。
「媽。」連年弘趕緊打岔。「不能這樣寵小孩。」
「哪有寵,只是吃個早餐嘛。」連父笑著開口:「你和淑女小時候,你們愛吃什麼,我和你媽不也都帶你們去?」
這是實話,村長一家人可是愛的教育的奉行者。
蕭淑女連忙阻止連年弘的多話。「沒關係,開學第一天,就讓婷婷開心一點。那就麻煩叔叔阿姨了。」
「爸、媽,我送婷婷去就好。」他寵女兒,沒料到他的爸媽更寵。
連父揮揮手。「不用啦,今天剛開學,我怕婷婷不習慣,我會在學校待久一點,順便在學校當義工。你不是還要去農會開會?」
連母點點頭。「是啦,我和你爸送去就好,書包都整理好了嗎?」
蕭淑女連忙將書包交到連母的手上。「阿姨,謝謝你。」
她很感恩。連家的長輩,沒有因為她嫁過人而排擠她、怨恨她,仍是對她這麼好,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起她背叛連年弘的事。
「怎麼跟我這麼客氣。婷婷,我們走,阿嬤牽牽。」
連父和連母,一人牽著一隻小手,帶著婷婷走出門外。
始終沒說話的村長嬤一直保持著笑意,直到這會才開口:「淑女呀,那你什麼時候要跟阿弘把手續辦一辦?」
「什麼手續?」蕭淑女添了一碗稀飯要給村長嬤,村長嬤是長年茹素。
「就結婚手續。」村長嬤本來不想管,可是再不管就怕他們會繼續拖延,她還想抱第二個、第三個曾孫。
「阿嬤,我沒有要嫁給阿弘啦。」她拿著碗的手不小心抖了抖,差點摔飛出去,幸好一隻大手即時過來搶救。
連年弘接過她手裡的碗。「阿嬤,淑女看不上我啦,我只是村長,她的前夫可是總經理。」聽到她拒絕得這麼乾脆,他忍不住還是說出酸話。
「我不管是什麼,反正就是一定要宴客,女兒都這麼大了,不結婚能看嘛,左鄰右舍一直在問我你們現在到底怎麼回事。」村長嬤故意歎了口氣。「不管過去發生什麼事,為了小孩著想,這才是最好的方法。」
蕭淑女眉頭鎖著憂慮,雙手悄悄握拳,搶著說:「阿嬤,我不會嫁給阿弘的!」她害怕再聽見他拒絕的話,只好搶在他之前先開口拒絕。
連年弘的臉色微變,不過仍是噙著笑意,凝看著她那倔強的神色。
就算他要用另一個七年來等待,他也會等到她點頭答應為止。
蕭淑女在媽祖廟找到一份總務會計的工作。當然,這是走後門,靠的是萬毅元的關係,她才可以獲得這份很多人搶破頭的工作。
在廟裡工作,不僅心靈上得到寄托,廟裡的服務人員也都她很好,大家都是媽祖的信徒,都擁有慈悲的胸懷。
這幾天她接到法院的出庭通知,她聯絡過高峰,從高峰那裡得知,高家父母委託律師出庭,對她求償五百萬。如果她有能力,她真的願意支付這五百萬,只是她根本沒有任何財力。
高峰是個好人,只是個性太過怯懦,凡事以父母意見為主,不敢違抗父母的命令,以至於連自己的性向都不敢表明。
她很有誠意要賠償高家這六年多來的照顧,她打電話給高父,希望可以私下談和解金額,但高父不接受,堅持法庭上見。
那一日,她當著村長嬤的面前說不會嫁給連年弘,連年弘對她的態度倒是沒什麼改變,總是用一種深邃的眸光盯著她瞧,像是在算計什麼,卻也沒有再對她做出曖昧的舉動。她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也不敢去採問,怕問了是自己承受不了的答案,更怕會自討沒趣。
明天她就得去台北出庭,除非高家撤銷告訴,否則她一定無法打贏官司。
心裡始終像是被大石悶壓住,她感受到那股極大的壓力;不得已,她還是戰戰兢兢來到隔壁的客房。
連年弘沒有關上房門的習慣,她明白那是為了讓她有安全感,他可以隨時聽見她和女兒的動靜。
房內亮著大燈,她禮貌性地敲著門板,沒有應答的聲音,她只好走進客房。
房內空無一人,在她要轉身離開時,連年弘正巧頂著一頭濕髮,從三樓樓梯走下來。
二樓只有主臥室裡有浴室,因此得他上三樓去洗澡。
她的呼吸因為他的出現而倏地懸高,發亮的眼眸裡有著窘態,卻還是沒有移開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瞧。
他只穿著一件短褲,赤裸著上半身,水滴沿著他的頸項滑過那肌理分明的胸肌。她的喉嚨咕嚕一聲,她聽到自己吞口水的聲音。
他的身材很好,雖然沒有猛男的六塊肌,但也算是實力雄厚,至少能引發她敏感的神經,腦袋裡不禁想起觸碰上他皮膚時的快感。
連年弘的濃眉挑起,看著她從驚愕到害羞,那股熾熱的視線,勾起他想變成為狼人的衝動。
「你找我?」
直到他的聲音竄進耳裡,她才連忙調開視線。她以為他洗好澡了,沒想到他會衣衫不整地出現。
她在心裡暗罵一聲。真是丟臉!她平常很能控制的,今天又不是十五月圓,她的心不該飄蕩得這麼厲害。
只要他稍稍展示裸體,她就很難把持得住。「嗯。」
「進來說。」他率先走進房間,剛剛的冷水澡看來不夠冷,他又被激出了一身熱汗。
她不想顯出自己的不安,只好故作無事地走進去。這個房間,已經到處都是他的東西,從電腦、衣物、書籍到日用品。
她和他的生活,就跟一般的夫妻無異;她明白這樣對婷婷的成長是最好的方式,卻苦了她,每每看見他,每每都要苦苦壓抑。
他每天和她及婷婷一起用早餐,然後晚點他會騎車送她去媽祖廟,等到五點她的下班時間,他又自動來到媽祖廟前。
就算他臨時有事情,也一定會交代其他兄弟來載她回家。她曾經想向劉忠孝買一台二手車,可劉忠孝卻推說沒有現成的機車。
不管他對她有沒有愛意,卻無疑是個溫柔又熱心的男人;她既然是婷婷的媽媽,他就會盡責地照顧她,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
就因為明白他是個好人,所以她不能拖累他,如果讓他知道高家要控告她,他一定會挺身而出的。
她強撐著笑臉。「我明天得去台北一趟,我已經跟廟裡請假了,如果我趕不及回來,會在台北住一晚,後天再回來,這兩天得麻煩你照顧婷婷。」
「去台北做什麼?」要不是知道高峰是同性戀者,他絕對會誤會她去台北是為了心愛的前夫。
「台北有些事要處理。我在台北住了這麼多年,有些銀行戶頭得辦理。」她隨便找個理由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