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卿卿聞言暗自鬆了口氣,頹喪的小臉又亮了起來。
「好,你既不嫌我醜,也沒娶妻生子,又沒瞧不起我家世,更沒龍陽斷袖之癖,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麼就是不願娶我?」連珠炮般一鼓作氣的吼完,上官卿卿怒紅一張臉微喘的瞪著武大狼,心底卻因自己的衝動哀號不已。
天啊,她真的問了,不顧女兒家矜持的問了。
「呃……」是啊,為什麼?武大狼頓時語塞,被反駁得毫無招架之力。
他不討厭她也並非不喜歡她,為何自始至終一逕的逃避這樁婚事?難道只是因自己逍遙浪蕩慣了,單純不願被束縛、不悔婚而悔婚?
「無話可說了是吧?」上官卿卿彎起如釋重負的勝利笑容,繼續說道:「除非你親口告訴我你不喜歡我,否則哪怕是一丁點的機會,我上官卿卿都會全力以赴,勢必要讓你武大狼心甘情願娶我為妻!」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她就是不甘成為被拋棄的一方當個感情上的弱者。
武大狼愣然瞪著上官卿卿振振有詞的堅決神情,那字字鏗鏘有力的話語,重重的敲進心坎,彷彿有種無法形容的情緒,正悄然被釋放出。
他的頭有些發昏,心跳莫名的加速,無法解釋是太過興奮,抑或是太過驚愕。
武大狼抿抿唇,想啟口再辯駁些什麼,驀地覷見她身後的岸邊銀光一閃,箭矢劃破夜空襲來,直直射向她的背心,他沒多猶豫便急忙推開她。
「噗」一聲,暗箭射進了武大狼右胸上的骨肉。他悶哼一聲,硬生生以肉身擋下箭。
霎時,海上一陣大浪打來,船身隨著浪翻湧擺盪,武大狼重心沒有踏穩即翻落船外。被猛然推開的上官卿卿,一回頭只來得及見到武大狼中箭落海的最後身影。
「武大狼!」
她要救他!一定要救他!她還沒讓他喜歡上自己呢,他怎能又一次丟下她!
上官卿卿慌忙的急奔上前,探看黑幽幽的一片波濤海水,猛地深吸口氣憋住,跟著躍入洶湧的海域裡。
撲通、撲通接連兩聲,惹來船傢伙計的查看,驚覺是方才在甲板上僵持談判的男女,夥計倏地扯嗓大喊,驚惶的嗓音迴盪在近海沿岸數里!
「有人落海啦!」
是夜,海上航行的船家、島上沿岸的漁民,分工合作往返波濤的搜尋海域,神龍島上下瀰漫著緊張凝重的氣氛,直到破曉黎明,依然不見二人的身影。
第5章(1)
「什麼?落、落海了!?」
乍聞噩耗,上官飛燕震驚過度,面帶死灰的頹坐在椅上。
偌大的廳閣裡滿室死寂,負責快馬送訊的家僕,則是面容傷感的低垂著臉。
昨晚有人目睹一男一女相繼落海,後來證實是島主和武爺。
大夥兒通宵達旦搜尋了一夜卻毫無所獲,若是遭暗潮衝至礁石上或是哪邊的岸上倒是還好,就怕是被暗流吞了二人已是凶多吉少。
「沿海數里都搜遍了?」良久,上官飛燕的嗓音悠悠響起。
卿卿,她的卿卿啊,千萬不能有個三長兩短,否則教她如何向死去的大哥交代?
「啟稟燕夫人,昨兒個夜裡開始就搜尋好幾遍了。」家僕說著雙膝哆嗦一跪趴在地上,顫顫說道:「島上所有船隻幾乎都加入搜索行列,大夥兒從昨晚按三班輪值,找到現在都沒見到島主的身影……」
「……不,不夠,繼續搜,直到找到為止!」上官飛燕勉強撐著身子,厲聲吩咐:「傳我令下去,吩咐所有搜救的人馬加緊搜尋力度,就說我上官飛燕……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不會的,卿卿不會有事的,卿卿乃出身海島的子民,自小習得泅水技巧,什麼樣險惡的水相沒見過,所有她該對卿卿有信心才是,說不定卿卿正在何處的礁石上等著她去解救,她這做姑姑的豈能現在就自怨自艾,應該振作起來才是。
「是!」
上官飛燕揮手遣退僕役,痛苦的支著額閉目養神。忽地,由外跨入廳內的來人,抖擻高揚的嗓音喚起上官飛燕的注意。
「四妹,卿卿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切勿太過傷神啊!」
「三哥?」上官飛燕見著來人詫異的微愣,連忙起身迎向來者,「怎麼提早回來了?和中原船家合作的事情都談妥了?」
三哥半個月前才去了趟中原,和東南沿海一帶的船家商行,商議兩岸雙方日後的合作模式和開放交易的百貨。她以為歸期是訂在五日後,沒料到三哥竟然提前回來了。
「啊,是差不多了。」上官富德避重就輕的回答,似乎不願在此事上多做琢磨,接著雙眉緊鎖,面露憂心的說道:「才想著早點回島,畢竟鳳兒也不在島上,只剩你和卿卿二人我不放心,況且多個男人在身邊幫忙,也免得讓人藉機欺負你們女流之輩,只是萬萬沒想到,船都還沒靠岸,就聽聞卿卿落海失蹤的事,唉——」
語畢,他重重一歎。
「三哥,卿卿識水性,我相信她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畢竟島上事務繁重,可謂國不可一日無君,島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卿卿不在,島內大小事都落在你的肩頭上,可不能連你都垮了。」上官富德抬手輕拍數下上官飛燕的肩頭,甚是感歎。
「怎麼會呢?三哥多心了。」上官飛燕灰以淺笑,「飛燕身為上官府管事的燕夫人,又是島主不在時的代理島主,自當振作精神做好本分,替卿卿管理好神龍島。」
不知為何,她一直對三哥心存芥蒂。四兄妹裡,她與大哥最親,與二哥最哥倆好,唯獨這個三哥,性子最難捉摸亦最難交心。
大哥他們曾說過,三哥個性太過急功好利,將權勢地位看得太重,有時候她總有種三哥在謀劃什麼的感覺,希望一切只是她多心了。
「四妹這麼說就太見外了,如今大哥和二哥不在,我身為你唯一的哥哥,當然得多關心你了。」上官富德面帶溫順和藹,煞是關心地說道:「不管如何,這段時日別讓自己太勞累了,倘若真忙不過來,別忘了還有三哥替你分憂,明白嗎?」
「嗯,飛燕明白,若三哥沒事,飛燕想去岸上關心搜尋的進展。」
上官飛燕微微欠身步出天燕閣,方跨出門檻便稍微止步,若有所思的瞥了眼上官富德,才又收回質疑的目光款步離去。
一切真的只是她多心嗎?希望如此……
望著上官飛燕離去的背影,上官富德眼眸瞇了瞇,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冷笑,接著緩步走出廳外,朝門外紅柱後的方向淡聲吩咐:「傳令下去,我不想再見到那丫頭安然無恙的出現在神龍島之上,你們可都知道該怎麼做了?」語氣極為冷冽。
「是,屬下明白!」
柱後閃出一道人影,雙手抱拳躬身領命,此人赫然是稍早報訊的家僕。
「嗯。」上官富德冷漠的點了下頭繼續交代:「記著,手腳放乾淨些,不要留下任何蛛絲馬跡。」然後大手一揮,遣退手下,「下去吧!」
看樣子,連老天爺都站在他這邊。
騎馬摔不著、暗箭也射不死那福大命大的丫頭,倒是為了救那灰髮的男人,卻自個兒跳海了,如此得來全不費工夫,簡直是天助他也。
滄海上搜尋的船隻已安插不少他的人手,只要一發現那丫頭還活著,必定先出手除去,這麼一來,還怕那丫頭有命跟他搶島主之位不成?
這一回,他絕對要讓那丫頭徹底死透。永遠在這世上消失!
好累、好累……
累到體力透支,累到想放棄就此撒手,累到想隨著洶湧的海潮逐流。
不知什麼時辰了,四周黑漆漆一片,海天一色的黑,唯有天上閃爍的星辰指引著她方向,借由星星的位置,判斷著時間又流逝了多少。
她嗆進了好幾口海水,四肢重到則不動了,連眼皮也重得彷彿一合上便再也掀不開,任憑自己在這片冰涼的海域上載浮載沉,在彌留的時候,聽著耳邊一波波翻湧的海浪聲,像安魂曲一般,催眠自己沉沉入睡。
「卿兒,醒醒,別再睡了。」
阿爹,是阿爹的聲音。小時候,她總愛賴床,時常是早起的阿爹來敲她門的。
「乖,快些醒來,卿兒是阿爹的乖女兒,一直都最聽話的不是?」
對啊,她一直都是阿爹的乖女兒,她很想聽話,但是真的好累,累得睜不開眼,再讓她睡一會兒,瞇一下眼就好……
「卿兒,答應爹,一定要找回拿下繡球的那個灰髮小子,阿爹很中意那小子當我寶貝女兒的夫婿呢!」
夫婿?誰?
她看見自己跪在床邊淚眼聆聽阿爹囑咐的情景。
「卿兒,他是刀門四大護衛之一,名叫武大狼,記得了嗎?他叫武大狼……」
武大狼?對!她要救武大狼!
上官卿卿倏地彈開眼皮,飛散的意識從過往的記憶中清醒過來,右手托住的重量,提醒她身負重任。她猛一扯手,將一路緊握在手的大掌往上一帶,拉近男人那笨重又龐大的身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