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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頁     樓雨晴

  原來這才是真相他看上的是她的蛋糕,只想拐她為他做點心,而不是看上她的人?

  太大的打擊,令她張口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關、關梓修——你好過分——」她扁嘴,連指控都像蚊子叫,含糊在嘴裡,完完全全是受虐小媳婦的最佳範本。

  眼眶紅紅的,鼻頭紅紅的,氣鼓鼓的臉頰也紅紅的,整個人就像床上那只Kitty,一整個就是粉紅到不行,不同的是,這個粉紅的她卻不會令他嫌棄地退避三舍。

  他湊上前啄吻,她鬧小彆扭地偏開頭,不讓他親。

  「你怎麼連發個脾氣都理不直氣不壯的?」膽子這麼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理虧的是她。

  他也不安慰,逕自輕哼接續。「小鬼會大哭,是因為我吃掉了某人送的那塊乳酪蛋糕,害他沒得吃。這是我第一次嘗女孩子送的點心,你知道嗎?我其實不愛吃甜食。」

  她微愕,忘了要鬧脾氣,張著大大的眼睛回望他。

  「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想品嚐她為我做的點心,感受她對我的用心,最後我覺得,被她追求的感覺還不壞。」

  所以……他的意思是……是……「你其實有一點點喜歡我?」是這樣解讀嗎?

  「笨娃娃,不只一點。」如果只是一點,他何必非要她不可?如果只是一點,早已做好生涯規劃的他,又何必為她妥協、改變?

  早已計劃畢業後北上求學,談遠距離戀愛只是徒增困擾,他何必?如果不是察覺自己動了心,患得患失起來,怕沒及時把握,便會永遠錯失的話,他其實沒打算這麼早談感情的。

  很多、很多嗎?他喜歡她,就像她喜歡他那樣深,是嗎?

  「不可以騙我喔!」

  「嗯。」

  「不可以不要我喔!」

  「不會。」

  「不可以抱別人,讓我傷心喔。」

  「你可以就近監督。」

  「咦?」她眨眨眼,不解。

  「我還是那句話,考進來當我學妹,我會照顧你。」

  「不、不可能的,我考不上……」她微慌,本能地想退縮。並不是每個人都像他,考名校易如反掌。

  「你可以。相信我,我說你考得上,就絕對考得上。」她的程度他一清二楚,再加把勁,不成問題。

  「食宿方面……」

  「我們一起住,一切有我擔待。」

  「我爸媽不會答應……」

  「夏叔我會負責說服。」

  「……」她努力挖空腦漿想反駁,在他堅決的態度下,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說好,娃娃。」

  「……好。」

  ☆☆☆☆☆☆☆☆☆☆  ☆☆☆☆☆☆☆☆☆☆

  相識那一年,他高三,而她才高一,他是她的學長,一直到他畢業前的半年才有交集,但是於她而言,卻已經對他好熟悉了。

  每每聽八卦集中營在談論他,不知不覺,將那個名字記入心頭,打從初入學的那天,便悄悄留意著他。

  他太優秀,難免予人疏離難近的冷漠感,因此喜歡他的人很多,卻從沒人能鼓起勇氣進一步靠近他。

  而她,總是安安靜靜的,不多話,沒有引人注目的條件,再加上天生溫和的性情,容易被吃定,也容易被忽略,又不善與人辯,總是吃了悶虧。

  因此,她老是在幫別人當值日生,班上幹部該送的作業變成她在跑腿,上課替人抄筆記……甚至在投稿文刊錄取,被發現有好文筆時,她還替人寫情書。

  她不是沒想過要拒絕,只是一來,徒勞無功,二來—— 當她知道代筆寫情書的對象是「那個人」時,心房竟鼓動著連她也不明白的緊張與期待。

  一開始,對他只是好奇,到後來,看多了、聽多了,竟不自覺產生少女情懷式的仰慕。

  真正心動,是在上完體育課的某天,值日生把歸還體育器材的工作推給她,而她又不曉得該怎麼拒絕,只好在大太陽底下,一個人吃力地搬著重重的體育器材。

  路過的他,僅僅瞄了一眼,連片刻思考都沒有,就上前接過她手上的負擔,代她送往體育用品室,然後告訴她:「你一個女孩子太吃力了,下次多找個人幫忙。」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但是比起那兩個將自身工作丟給她的大男生,他簡直紳士到天邊去了!

  從來沒有一個男生,覺得她也該是被憐惜、被體貼的,他的聲音溫溫淡淡的,但是音色好好聽,她是在那一天,真正感覺到怦然心動。

  她知道自己是沒有勇氣走向他的,他們的差異太大,永遠不可能有交集,她甚至連心事,都得小心藏好,怕被發現,惹人笑弄。

  藉著他人的名義,她有了表達的理由,藏在那一字一句背後的,其實是她不敢宣之於口的含蓄戀慕。

  那些情書,她寫得一點也不勉強。

  這一寫,就是半年。

  有那麼幾次,她不只代寫,還代送,那幾乎要用盡她全身的勇氣,她還記得,第一次被強迫送去時,她緊張到同手同腳,眼睛不曉得要往哪裡擺,更糟糕的是,還絆倒在他跟前。

  他還記得當時的場面——

  一個笨拙到連送情書都不會,直接五體投地撲倒在他腳邊的女孩,他當場錯愕地微張著嘴,反應不過來。

  不需要——行此大禮吧?

  要不是她眼眶水氣已到達滿水位,一副隨時準備要放聲大哭的樣子,他想他會很過分地大笑出聲。

  這也是第一次,他無法對女孩子擺出溫淡有禮的一貫表情——任誰在這種情況下都沒辦法吧?

  「你——還好嗎?」朝她伸出手,但極度懊惱挫敗的她,已經無法思考太多,慌張爬起,匆匆將信塞給他,轉頭就跑。

  這——其實是戰帖吧?

  基於對女孩子自尊的維護,他會有風度地收下每一封信,但始終堆放在房間角落的紙箱,從不刻意去看。因為一分好奇,那回他拆了信,並且記住信末的署名。

  大哥瞧見了,問他為什麼,他很沒良心地回答:「因為她跌倒的姿勢實在太醜了。」想不印象深刻都難,他還不小心看到內褲的顏色呢,嘖!

  後來無意中知道,原來他們的家只隔兩條巷子。

  西洋情人節那天,她送了一盒巧克力,偷偷放在他家的信箱裡,正好被出來倒垃圾的他撞個正著,她作賊似的,立刻驚慌逃跑。

  她膽子怎麼會那麼小啊?

  他開始覺得這女孩好有趣,有勇氣寫情書、送點心,卻沒勇氣親手交給他,每次都遮遮掩掩,卻又笨拙得漏洞百出,屢屢被拆穿。

  他想,應該是那回的記憶令她太過羞愧,最後塞信的動作還萬分粗魯,以致她後來怎麼也沒臉面對他,幾次在校園中碰上了,總是低垂著頭假裝沒看見。

  情人節過後,有一回遇上了,他告訴她:「那天你走太快,來不及向你道謝。還有,巧克力很好吃。」

  他不吃甜食,但是據他家貪吃的十歲小鬼的形容,他簡直要懷疑那盒巧克力是絕無僅有、驚天地泣鬼神的人間美味。

  她似乎有些驚訝。

  就因為他順口的一句稱讚,她開始不定期做些小點心,放在他家小鬼勞作課的成果——很醜的木製信箱內。

  次數一多,別說兄弟姊妹,連父母都知道有她這麼一號人物,也都嘗過她的手藝。

  「真甜。」今天是巧克力泡芙,關梓言嘗了一口,評論道。

  「是嗎?」他僅僅抬了下眼,又將目光移回數學課本上,專注於解題。

  「我是說,那種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真甜。」

  他不說話,解完一題,計算紙翻面,接下一題。

  「你不試試嗎?小女生真的很喜歡你。」關梓言又道。

  「還沒想到那裡。」這回,他連頭都沒抬。

  關梓言不再多說,起身離開,讓他專心讀書。

  直到做完所有的習題,他放下筆,捏捏微僵的頸脖,不經意望見擱在角落的泡芙,想了想,伸手取來一顆入口——

  「……果然很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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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半年,校園中見了面,彼此會聊上兩句,她雖然不再見鬼似地驚嚇逃走,但也老是低著頭、紅著臉,結結巴巴說不出一句話來。

  瞎子都看得出來,這女孩有多喜歡他。

  剛開始,她總是呼吸急促,說話緊張到顛三倒四、不知所云,然後在轉身時洩氣挫折,一臉很想哭的樣子;一直到後來,她能夠看著他的眼睛,跟他聊上幾句了,但還是改不掉動不動就臉紅的毛病。

  她的聲音,很輕,很甜,個性溫馴得像只小白兔。

  她很好說話,不擅於拒絕別人,因為經過她的班上,他每個禮拜至少看到三次她擦黑板。哪有人天天在當值日生的?

  畢業前一個月,他在家裡的信箱看到一封給他的信,但並沒有郵戳,顯然是親自送來但沒膽當面交給他。會做這種事的人,他連思考都沒有,而信末的署名,確實也和上次那封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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