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敢有意見?研發部那邊還等著你品嚐完畢,給他們一點意見呢!秦皇今年的新產品就靠你了。」
「嘿,我也是很厲害的。」自己一邊說,還有點害羞地縮成一團。
周凜就愛她這種截然不同的可愛表現。
「小汶……」他拉高棉被,覆住兩人,熾熱的情火在被窩裡點燃。
「啊,凜。……唔,嗯……」
她攀著他的身子,幸福得像要飛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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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月底還高利貸了。
今天再還一次,她自己借的債務就全部還清了,只剩爺爺遺留給她的。
蚊子哥把鈔票點了一遍。「數目全對,借據給你,謝謝惠顧。嗯……」想了想,又把三百塊的零頭抽還給她。「去買東西吃吧!」
「謝謝。」越汶嬙接過鈔票和借據,激動得全身顫抖。好不容易啊,拚死拚活了十年,終於……揉揉眼睛,她想哭。
「唉唉唉,你別哭啊!我們老大已經不搞地下錢莊,不用暴力討債了。現在我們是財務管理公司,大家是文明人,和平做事。你還錢,我還要謝謝你呢!」威嚇債務人還錢的事蚊子哥也做了不少,就是沒對越汶嬙凶過。
這樣柔柔的、出塵的,抿唇一笑,就像廟裡神像的女人,欺負她,他很怕被天打雷劈。
「我沒哭,只是還清了,我好高興。」身上的重擔輕一半。
「高興就好、高興就好。」蚊子哥抹一把額上冷汗。
「蚊子哥,看你什麼時候下班,我請你吃個飯,謝謝你這麼多年的照顧。」這句話是真心誠意,絕無灌水。
世上那麼多放高利貸的,有幾個會考慮到債務人是餓是飽,還把零頭退回來。
是她幸運,碰上了蚊子哥,從來都好聲好氣的,沒有凶過她。
「我再收一筆債就收工了,你跟我一起去,收完錢就去吃飯,不如我請客吧!你也沒有多少錢,還是留下來當嫁妝。女人啊,沒嫁妝會讓夫家看不起的。我們老大的女兒最近就在吵這個,辦公室都已經被她砸毀、重修了三次。」
越汶嬙跟著蚊子哥的腳步走。「到底要多少嫁妝,能吵成這樣?」
蚊子哥比出一根手指。
「十萬?」
蚊子哥搖頭。
「一百萬?」
「一千萬。」蚊子哥公佈答案。
「這……到底是娶人?還是娶嫁妝?」
「這句話好,開口就要一千萬,當我們印鈔票的!」蚊子哥罵了幾句,又歎氣。「不知道等我女兒長大,要給她準備多少嫁妝才夠?」
「你把女兒教得溫柔體貼、聰明機智,就是最好的嫁妝了。」
「呵呵呵,先別說,我女兒還真符合你說的那些條件。」
「這就夠啦!你為你未來女婿調教出一個最棒的老婆,他該付聘禮、感謝你才是,還要什麼嫁妝?」
「是啊!我養女兒很辛苦的。」跟越汶嬙說話就是舒服,蚊子哥很喜歡跟她聊天。
「還要叫女婿孝順你。」
「對。哈哈哈……」
說完,蚊子哥停在一棟熟悉的透天厝前。
越汶嬙呆呆地看一下房子,又望一眼蚊子哥。
「你……今天最後要收的是李婆婆的債?」
看到這間像垃圾站的房子,蚊子哥的笑容就垮了。
「不是,是她兒子。」一個蚊子哥討債以來,見到最無賴、卑鄙、下流的男人。
「李婆婆的兒子不住在這裡啊!」
「前天搬進來的,還跟老大多借了二十萬。」蚊子哥拿出懷裡的帳本算了一下。「現在他總共欠老大五十萬了。」
「當初不是說好,不再借錢給他?」
「他媽昏倒住院,他說要籌醫藥費,在我們公司門口哭了快一個小時。你能想像一個三、四十歲的男人坐在地上踢腿蹬腳嚎哭嗎?」
越汶嬙打了個寒顫。「那個畫面……對胃不好。」她想吐。
「我跟老大都吐過了,只好把錢借他。」
「蚊子哥,你知不知道李婆婆住哪家醫院?我想去看她。」生命真的很無常,她上星期才拉著清清一起去探望李婆婆,才過幾天,老人家便倒下了。
「不知道是馬偕還是長庚,總之就這兩家了。」
「那……蚊子哥,我們改天再吃飯,我先去看李婆婆好不好?」
「可以啊!」蚊子哥又在口袋裡摸了摸。「哪,三百塊,你順便也幫我買份禮物送過去吧!那老太婆人不錯,很有志氣,從不拖欠。不像她兒子,唉!」
他算是最有情義的高利貸吧!越汶嬙接過錢,很認真地跟蚊子哥鞠個躬。「謝謝。」然後她去探望李婆婆。
可惜,她晚到一步,沒見著李婆婆,因為李婆婆過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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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婆婆過世了,她那個混蛋兒子居然說沒錢辦喪禮,就逃跑了。
越汶嬙差點氣死,最後是周凜出錢處理李婆婆的後事。
出殯這天,蚊子哥來上香,告訴越汶嬙,不必擔心她擔保那件事,財務公司不會跟她要錢,他們決定盯死李婆婆的兒子,先叫他把繼承的房子賣了,若有不足,再要他打工還債。
蚊子哥走後,周凜對越汶嬙說:「他還滿講義氣的。」
「是啊!」她揉揉泛紅的眼。「他一直對我很好,跟我要債,常常零頭就不拿了,叫我去買東西吃。我這輩子雖然倒楣,也遇到很多貴人,我很感謝他們。」
他可以想像,她十八歲親人俱亡,失去一切,又背負大筆債務,若無這些好心人三不五時伸出援手,她早就餓死了。
不過她也盡力回報了,比如這場與她毫無關係的喪禮。他只負責出錢,其他準備工作都是她一手包辦。
「我也很感謝他們。」他對著李婆婆的遺照恭恭敬敬地鞠躬。
她看著他,眼底升起疑惑。
「感謝他們幫助你,讓你順利成長,我們才有機會相遇。」
她笑了起來,眼底含著淚。「那我也要好好感謝周老先生,沒有他養育、教導你,我就沒有這麼好的男朋友。」
「每天給他上炷香,逢年過節燒點好菜甜甜他的嘴,他就滿足了。」
「你又不是周老先生,怎麼知道他想什麼?」
「他會托夢給我啊!」
她嗔他一眼。「瞎扯。」
「怎麼扯都無所謂,你笑了就好。」他摟住她的肩。「我知道你捨不得李婆婆,但每個人都會死,你想她,我們可以常常去靈骨塔給她上香,但你不要為此哭壞了身體。」她紅腫的眼讓他很心疼。
「我知道。」她靠在他的手臂上,呼吸著他的味道,芳郁得讓人彷彿置身天堂。「我不會再哭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做。」
「對啊!你明天要去總統府前靜坐。」周凜組織為繼承法所害的受害者,讓他們團結,還找了秦皇食品的律師團免費幫他們打官司,爭取修法以擺脫債務。
但越汶嬙沒有跟他一起,她選擇靜坐,給五院院長寫信,向總統遞陳情書。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何時才能看到效果,但是他們不會放棄。
「凜,你說這次總統會不會接受我的陳情書?」
「我不知道。」
「唉,其實我很討厭靜坐。」
「那來參加我們的集會,你就負責演講,向社會大眾陳述你的切身之痛。」
「這個社會大眾包不包括記者?」
「當然包括。有媒體幫我們宣傳,效果會成倍數增加。」
「那我還是去靜坐好了,我最不會應付記者了。」偏偏他辦的集會都很龐大,動輒三、五百人,各家報章雜誌都會到。
她曾經遠遠偷看過一回,會場裡,閃光燈此起彼落,記者們不只問推動法案修改的問題,還很好奇他的感情生活,從他幾歲交第一個女朋友、準備什麼時候結婚、會不會先有後婚,什麼怪問題都問,差點沒把她嚇死。
她逃出會場,絕不想再經歷一次。
「你在靜坐的時候,也有記者上前詢問採訪,那時你就不怕。」
「兩、三個人提問,跟幾十個人圍上來,幾乎把麥克風塞進你嘴裡是兩件事,況且——」
她話說到一半,兩人的手機同時響起一陣鈴聲。
周凜和越汶嬙對視一眼。是簡訊。
「真巧。」他說。他們一起拿手機查看簡訊。
訊息是楊秘書發的,內容很簡單:他們贏了第一宗繼承法官司了。
周凜立刻打電話跟楊秘書確認。越汶嬙拉著他的衣服,緊張得兩手發抖。
三分鐘後,周凜慎重地對她點頭。「是真的,彰化地方法院判的,允許未成年就繼承大筆債務的少年,在二十歲成年後提出拋棄繼承。」
「啊!」她瞠圓了眸,淚水一滴滴往下掉。
終於……她努力多年的方向出現一點光,以後再有類似的個案,都可以循這個案例解決了。
「小汶……」他抱住她,也激動得紅了眼眶。「有了這個判決前例在,往後我們要爭取修法就更容易了。」
「嗯,嗯……」她除了哭,再也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