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春聽得眼睛一亮,扭頭去喊笑著躲懶的姨妹,「小妹,這爐子和煤球咱們就賣城裡人如何?!」
「好啊,姊夫。」楊柳兒脆生生的應了,「鄉下都不缺柴禾,就是城裡才好賣呢。幾塊煤球就能燒一日夜,煮飯取暖都解決了,到時候一定好賣。」
此時楊山正好從外邊回來,見爐子古怪也是圍著轉悠了好幾圈,但他種了一輩子的地,對於行商終究不擅長,看了半晌除了覺得這爐子燒的熱呼,也沒什麼別的想法。
不過聽說小女要同大女婿聯手做買賣,他倒是沒有反對,自家小女兒雖說年紀不大,但抓銀子的本事卻是全家皆知,若是這買賣賺了銀錢更好,即便不賺,家裡每年有糧租,有鋪子的孝敬銀子,總不至於餓肚子。
對於一個自覺虧欠女兒的父親來說,只要女兒歡喜,就沒有什麼不能應的。
第四十一章 賺錢解愁思(2)
巧姨娘一直笑咪咪看著眾人說笑,也沒插話,這會見楊山回來,就大著膽子說:「先前我嫁去的那個村子離這裡只有五十里,叫黑山溝,村子後面就有個小煤窯。本來也開過兩年,但不景氣就散了,剩了很多的碎煤末子堆在窯洞外邊。咱家若是能用的上,不如派人去問問,說不定給裡正扔個幾十文錢就都拉回來了。」
「真的?」楊柳兒第一個歡喜應聲,「姨娘可是幫了我大忙了,我還以為要跑去府城那邊買碎煤呢。這買賣若是成了,給姨娘一成的紅利做謝禮!」
「哎呀,我就是閒話兩句。」巧姨娘趕緊擺手推辭,她一個做姨娘的,半個奴僕身份,說話能得主子採納就是長臉面了,怎麼還能收謝禮呢。
楊柳兒卻是不容她反駁,應道:「我說給,姨娘就別推辭了。左右也沒有多少銀子,姨娘留著買些胭脂水粉吧。」
楊山最喜一家人相處親厚和樂,見狀也勸道:「孩子一片好心,你就收下吧。」
巧姨娘琢磨著那煤球不過兩文一塊,再賺錢也沒多少,於是就順水推舟應了下來,哪裡想的到,這一成紅利居然足夠她吃喝不愁到老,不過這是後話了。
魏春一連在岳家泡了兩日,連著楊柳兒都是忙得廢寢忘食,兩人幾乎把所有細節都商量好了,最後定了規矩,本錢各出一半,魏春負責推銷,楊柳兒負責安排人手做蜂窩煤,正好王君軒還給她留了一個免商稅鋪子的名額,直接找家鐵匠鋪子入伙就成了。
至於獲利如何計算,幾番推遲下,最後魏春得四成紅利,楊柳兒得五成。期間,楊杏兒笑咪咪在一邊聽著,聽累了就做針線、琢磨吃食,半句也不曾插言,左右都是自家人,誰多誰少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一有了決議,魏春立馬就回城張羅開了。要選口碑好又知道底細的打鐵鋪子,要在甘隴境內各縣,甚至還有更北的寒山府城租用庫房,事情是瑣碎又費心。
楊柳兒也帶著家裡的人手在莊園外搭建了長長一溜的簡易棚子,又從村裡喊人手,租借牛車、馬車,等魏春同黑山溝的裡正談妥,就立刻派出去往回拉碎煤,剩下的黃泥之類就隨地取材……
這一忙起來,日子果然過得快了許多,眼見就要到中秋了。今年老天爺照舊過的很歡樂,沒掉幾滴眼淚,田里的玉米又旱得不成樣子。
先前村裡的收成同楊家無關,楊家都放了兩次水解決燃眉之急,如今其中還有自家三成收入,更是不能吝嗇。
因此,時常可見楊家莊園裡有黑色的煙柱沖天而起,山上的孫叔見到這個約定好的信號就會幫忙打開山頂的水渠。
楊家的小水塘得了源源不斷的活水,轉而又流淌進村裡各家的旱田,玉米秧們解了渴,眼見就精神起來了,這讓柳樹溝人人走路都是腳下生風,特別是看到別村田里蔫頭耷腦的玉米秧,心裡就沒來由的生出一股子驕傲,哪怕人家酸溜溜的說柳樹溝一村都是楊家奴才,也沒人氣惱。
這世道、這年頭,還有什麼比填飽肚子更重要。
尊嚴,自由?那是什麼東西,頂餓嗎?
再說楊家從未同那些富貴人家一般,苛待過他們這些鄉親,不但田租收的少,進莊園做長工還有工錢拿,就是這幾個月,村裡後生被招去做煤球,也是一日供兩頓飽飯的,即便再刻薄的人也說不出半個不字,若不是藉著同村的情義,這樣的好日子哪能輪得到自家身上?
做人最重要的是要知足!
春末收麥子的時候,楊山幾乎日日都要去田里轉幾圈,這會輪到要收玉米,他反倒跑城裡跑得勤了。
原因無他,楊誠他們一走三個多月,半點音訊都沒有,他實在是惦記啊。
在城裡落腳的楊志和魏春也不必父親催,整日都在城裡搜尋各路商隊,打探情況,有說路上碰見過,有說根本沒見到,有的甚至說有沙盜滅了一支大商隊,聽得兩人也是提心吊膽,偏偏又不敢跟楊山說,只好每次都強笑著勸他,沒有消息就是證明平安的好消息。
楊山也知道這個道理,但還是吃睡不香,小門小戶的農家好不容易供出個讀書的,二兒子又爭氣,順風順水的考到舉人,若是出了什麼岔子,豈不是連哭都沒地方哭去了。
有時候他急得狠了也想尋個人發發脾氣,但瞧見小心翼翼度日的巧姨娘,再望了望整日裡外忙碌,瘦得臉上酒窩都平了的小女兒,他又把火氣壓了下去。
楊柳兒自然也是吃睡不好,雖說離得下雪還有很久,但歸期越近她越是心慌,即便再忙碌也抹不去心裡的隱憂。
但凡聽人家說起沙漠兩字,就會下意識豎起耳朵,可每次也都是失望收場,而遠在千里之外的皇都裡,連老爺子也是皺著眉頭,仰望著天空的烈日歎氣。
身後的老僕武伯實在看不過,上前低聲勸道:「老太爺,坐下歇歇吧。有些事,您惦記也幫不上忙啊。」
連老爺子無奈,回身坐下,大口灌了一杯涼茶,這才覺得胸腔裡的焦灼好似輕了一些。
「這個混小子,一聲不響就跑西域去了,千里沙漠是那麼好過的?萬一……我怎麼同老兄弟交代?」
武伯回身仔細瞧著院子裡並沒有什麼可疑之人,這才關了門又勸道:「二少爺自小就是個倔強脾氣,先前甘沛那幾個管事又動了點手腳,還有……嗯,想必他這是急著要還連家恩情呢。」
「這個倔驢!」連老爺子又惱又心疼,「他只要好好活著,生兒育女延續王家香火,就不枉我養他長大了。」
聽到這話,武伯笑呵呵的給連老爺子續了茶,轉而說起市井裡聽來的一些流言,權當給主子解悶了。
偶然抬眼望向後院,心中也忍不住歎氣,連家雖說是老太爺作主,但可不是老太爺一個人的連家,那幾位若是知道眼中釘肉中刺是個外姓人,還說不定會怎麼張狂呢,想必那位少爺也是想到了這一點才執意遠走吧,真金白銀也許買不來英雄心,但絕對可以堵住小人的嘴巴。
當北風一日冷過一日的時候,秋收的號角也吹響了。家家戶戶不管男女老幼盡皆出動,照舊先幫主家收完糧食才輪到自家。成片的玉米被割倒,露出尖利的茬子,偶爾有淘氣小子們玩鬧摔倒了,被扎的鬼哭狼嚎,免不了被心疼的老娘再拍上幾巴掌。
楊家今年有了莊戶,不必再自己挨累,但楊山和楊田還是戴了斗笠,日日去田間走動,偶爾還會捎信讓家裡送些吃喝過去,犒勞辛苦的鄉親。
楊志原本也想回家幫著張羅幾日,順便送即將生產的媳婦回來坐月子,可惜吳金鈴的肚子卻在臨上車時發作了,只能留在新買的小院裡生產。
許是平日活計做的多,吳金鈴的頭胎也沒遭什麼罪,不過三個時辰就生了個七斤多的胖丫頭。
吳金鈴失望的當即就掉了眼淚,惹得穩婆一個勁的勸著,「夫人別哭啊,你這是頭胎,以後一年生一個都來得及。再說老話說的好,先開花後結果,姐兒帶著弟弟跑!下一胎保管就是胖小子了。」
不曾想楊志抱了閨女卻歡喜得眉開眼笑,楊家歷來就是疼閨女多過兒子,端看楊柳兒如何受寵就能猜出一二。他自然也繼承了這個好傳統,再看閨女胖嘟嘟的小臉蛋,簡直連心都快軟的化掉了。
「閨女好,閨女好!兒子以後再生,先把我閨女餵飽了!」
吳金鈴見自家掌櫃的確實是真心疼閨女的模樣,心裡也舒坦了一些,加上拿了喜錢的穩婆又勸了幾句,她也慢慢收了眼淚,一門心思照料剛見面的親閨女了。
楊家接了喜信,楊山很是失望,但瞧見笑著張羅東西要去看小侄女的小女兒,也就不那麼鬱悶了。若是小孫女像姑姑一樣聰慧,也沒什麼不好,至於孫子,讓兒子以後再努力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