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姓風的,該不是小四草心裡的對象吧?」
一陣雷霆霹靂,轟然打響在他們腦袋裡。
反應最為激烈的趙世熊出手快狠準地掐住朱榮脖子就是一陣猛搖,嘴裡又驚又懼地大聲嚷道:「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那種採花大盜壓根配不起小四草!你們難道沒看見嗎?他竟然當眾吻了她!他娘的這個死痞子……王燦,混你們這行的為什麼每個都這麼不要臉?!」
「喂喂,干我什麼事?我們小白臉跟採花賊可是不同的。」小白臉歸小白臉,吃女人飯還是要有格調的,哼哼。
「老子管你們一不一樣!」趙世熊惱怒咆哮,把搖到眼冒金星的朱榮扔到一邊,右手朝前指去。「你!你!你!還有你你你你……你們全部都要幫忙!」
「幫什麼忙?」
「從今天開始,給我擋著那個姓風的,不准他接近小四草半步!」
「那接近了會怎樣?」
「抽了你們的骨熬湯頭……」喀喀!趙世熊扳了扳粗指,說得跟真的一樣。
「啊?!」
他們只是尋常百姓來這裡閒話家常啊!
眾人討價還價半天,最後還是一起蹲在地上商討大策,決定該怎麼阻止鳳求凰再接近棠四草。
「去城西買十斤巴豆回來摻在他的飯菜裡,拉——死他!等他拉到虛脫了就沒空來糾纏小四草。」
「欸,這主意不好,悅人客棧裡也只有那間茅房,萬一他拉太久別人沒地方如廁還得了?再說,巴豆十斤哪……許老,你想要殺人滅口,乾脆點買十斤砒霜就好了,那姓風的又不是拐你家孫女,你犯得著這麼心狠手辣?」
「不如套個布袋在他頭上如何?一人一腳,夠他躺在床上十天半個月的了。」
「這什麼爛主意啊?你們沒看到他有劍?唰唰唰個兩三下,我們全都要去見閻王……」
男人們嘀嘀咕咕,直到夕暮之時,他們還在商討。
被人遺望在後頭的棠四草,仍是傻呼呼地望著天空。
以後可別讓人這樣欺負你啊。
她一怔,又癡癡地笑了起來。
她的手按在胸口上,感受那急躁心跳。
「心動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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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閣十五號房,敞開的窗口可覽盡黃昏之美。 ,
鳳求凰手撐著臉,遙望窗外美麗落日,倦鳥撲動羽翼,斜飛而過。
他倏地醒神,被一聲聲躁動鼓鳴給斷了賞景興致,他伸手按住心口,神色略有驚異地望向胸口處……按在心房上的掌心緩緩握拳。
鳳求凰失笑,傾頭靠著牆,喃喃感喟中夾著些許笑音——
「蘇姑娘,你我緣分真的如此淺薄?」
第四章
他說,他姓風。
名字呢?
江湖人需要什麼名字?就喊我風大哥吧。
也好,她這個人十分從善如流,於是尊敬地喊他一聲風大哥。
行走江湖的人泰半不會報出本名,絕大部分是認為自己名字不夠氣派,怕嚇不倒人,所以都會給自己起一個響叮噹的名號,本名嘛……通常都不是能聽的。
就好比她之前非常憧憬的江湖俠客,人稱「冷面簫仙」的玉清簫,在某個風和日麗、鳥語花香的日子與他失散多年的未婚妻團圓。
眾目睽睽之下,未婚妻珠淚漣漣,比著蓮花指,軟聲軟語地喊著他的名,但不是喊玉清簫,而是喊……
朱——大——常——
「噗哧!」
「小四草,怎麼啦?」正煲著湯的張廚娘疑惑的看向她,不知她為何發笑。
「沒事,沒事。」棠四草抹抹嘴,忍住笑意。
「那快把這些飯菜送上樓。」
「嗯。」在張廚娘的催促下,她動作俐落地將飯菜放進方盤,走出廚房。
喊他風大哥也不錯,挺親切的……
瞬間,鳳求凰那溫熱軟唇貼在她唇上的記憶又清晰起來,棠四草瞇眼,呵呵地傻笑,笑了一陣後她猛然醒神,捏捏自己的包子臉。
不行,棠四草,現在上工時間想那些亂七八糟的做什麼?要忍,要忍……
捧著方盤上樓,棠四草又露出那令人費解的癡笑,一副腦袋裡儘是遐思的模樣。
就在她的腳才踏上第一階,趙世熊那聲熊吼又吼了過來。
「小四草,你幹什麼去?!」
棠四草愣愣地回首,看著櫃檯後的趙世熊。「送飯菜啊。」
「哪間?」
「竹閣十號。」奇怪,她只是送飯上樓,這如釋重負的歎息聲是打哪兒來的?
自從風大哥來了之後,大伙似乎都變得戰戰兢兢,上回她說她要去打掃菊閣,書鋪老先生便攔下她說了堆孔夫子大道理,再上回她說得送壺茶給風大哥,小愣子卻抱住她的大腿哭得唏哩嘩啦,直嚷著說不想變成大骨湯,可這些反應都不算什麼,最怪的當屬——
「原來是去竹閣啊,小四草,你慢去。」趙世熊驟然換了臉,笑呵呵地朝她搖著方帕子,簡直就像是站在家門口送兒子上京考狀元的娘。
「謝、謝趙叔。」滴滴冷汗降下,棠四草僵硬地轉身上樓。
站在櫃檯邊的王燦用十分不恥的眼神瞟著趙世熊這副開遍春花的蠢相,他敲敲櫃檯面,趙世熊隨即恢復凶狠,打他的算盤算他的帳。
「你這德行能騙得過小四草?」三八得直教人打寒,小四草又不是眼瞎了。
「為了在神不知鬼不覺間讓姓風的沒法子接近小四草,再苦也值得。」
趙世熊咭咭咭地笑,算盤愈打愈如意。
王燦瞅著,懷疑他腦子是否壞了。「喂,你這麼大費周章的攔住小四草,可那姓風的這些天也不見他下樓啊。」
「那好。」省得他上樓拖小四草下來。
「不會是死在客房裡了吧?」五天沒送飯上去了耶。
「那更好。」黑熊露出白森森的利牙。
見他對鳳求凰成見頗深,王燦聳聳肩,沒話好說了。
若是小四草真的喜歡那個姓風的,大不了就讓她去嘛,難不成真想把她養在身邊一輩子——
「真不巧,禍害遺千年哪,看來我是得壞了掌櫃的如意算盤。」
喀!算珠在趙世熊失控的力道下裂出口子,他與王燦驚愕地往旁瞥去,就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鳳求凰正雙手環胸、從容笑望著他倆。
鳳求凰輕鬆自若地倚著櫃檯,擺明就是從外頭晃蕩回來的樣,不像悶在房裡五天的憔悴。
他是啥時出門的,難道他都不走大門的嗎?
「幫我送幾道菜來,就坐在那兒。」他伸手指指角落,轉身便走。
咒他死?嗟,普天之下能害死他的人掐指算都算不到半個。
他將斜背在身後的劍擱上桌?動動胳臂,有些疲累。
這五天來他劫了幾戶富貴人家,夜不歸房,而是在西京裡飛東飛西的「分贓」,好不容易把錢財分光,才得空休息。
「胭脂味……」
嗅嗅領口那濃厚香氣,鳳求凰神情似有嫌惡地拍拍身。
將身上的脂粉味揮去大半,他便支著下頷,瀏覽客棧裡每一張臉孔。
最近庸脂俗粉看太多,他覺得有些傷眼,才回到客棧,頭一個想見的人便是某個老愛盯著他臉紅傻笑的小丫頭。
這些日子他總是動不動就憶起被自己吻了後就不知今夕是何夕的棠四草,那抹身影好似水上漣漪,淡淡的痕跡,讓人回味再三……
思及此,鳳求凰驀然搖頭低歎。
唉,慘羅,從前刻在心版的蘇意淮變得就像夕陽餘暉,而小短腿卻好比東昇的旭日,曙曦益加耀眼。
這會兒鼎鼎大名的鳳求凰不是栽在美人手裡,卻是個呆呆傻傻的小姑娘,慘,真的慘。
棠四草走下二樓,她胳膊揣著方盤,一轉首,遠遠地就瞧見鳳求凰的身影。
許久不見他,現下見著他的人,她臉上即綻出笑花。「風大哥!」
忽聞嬌嗓,鳳求凰回神,循聲望去,就見棠四草開心地朝他奔來。
呵,才惦著她呢,她就出現了。
柔笑如風拂過他的唇,他瞅著她,不知怎地又心癢想捉弄她。
那迎視她的笑眸裡閃著詭異光芒,他不著痕跡地伸長腿,然後,在最適當的時機,勾腳一橫——
「哇哇哇哇!」
棠四草被不知名的東西絆到腳,當即往鳳求凰撲去,而他也毫不遮掩地露出得逞笑容,張開手臂,打算好好抱住這看起來軟綿綿又舒適的小丫頭——
相擁場景沒有如預期發生,鳳求凰冷著神色,僵直兩臂,瞪著棠四草身後那兩個壞事的人。
「榮叔?小愣子?你們勾著我手臂做啥……咦?你們要帶我上哪兒去?喂喂喂!放手,我會自己走嘛!」棠四草被朱榮與小愣子勾住手臂向後拖行,她慌忙地前後兩邊看,眼見自己與鳳求凰愈隔愈遠,她不甘地想掙開他們的箝制。
好歹讓她和風大哥說句話呀,他們兩人很久沒有面對面了耶!
「小四草,柴房還有很多木頭沒劈,趕快去劈一劈啊!」
「劈柴?!」棠四草愕望櫃檯裡的趙世熊。
柴房裡的木頭何其多,平時都是趙叔在劈的,她一個姑娘家哪裡劈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