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學武不過是想當個平凡俠客,過過劫富濟貧的乾癮。
武學奇葩又如何?當初學藝三年有成還不是老頭子逼他的,他也想慢慢磨好不好?
「我沒興趣,叫老頭子另尋替死鬼。」他擺擺手,十分不屑。
「師命不可違,若是你不肯,就不要怪我們用強!」大師兄抽劍出鞘,指著鳳求凰。
「用強?」鳳求凰略瞠著眼,笑道:「大師兄,我不怪你們用強,問題是你們打得過我嗎?」唉,真是強者的悲哀,他往後想尋死都難。
忍氣吞聲的二師兄這時再也忍不住,他抽出腰間大刀,喝道:「大師兄,別再跟他嚼舌根,我們打了再說,捆他回去覆命!」
「成,你們若是打得過我,我隨你們回去覆命。」鳳求凰笑得很燦爛,以劍指著兩人挑釁道。
到時見到老頭子,他就有藉口推掉掌門人的候選身份,因為——他打輸了嘛。
早看不慣他跩樣的兩名壯漢怒紅雙目,他們齊聲長喝,揚起手中武器,氣勢磅礡地朝這裡衝來。
見雙方即將打起來,夾在陣中的棠四草慌張四顧,兩名壯漢左右包抄,她躲左邊右邊都不是。
死定了死定了,她往哪裡跑啊……
一隻大掌按住她的肩,隨即也按下她失序的心跳。
「小短腿,見過江湖人過招沒?」劍拔弩張之際,鳳求凰還有興致俯首瞅著她,對她拋媚眼。
棠四草一臉錯愕地與他相視,搖搖頭,在這緊張時刻她沒空被他的媚眼騙去。
「沒有……」她都是從王燦那夥人嘴裡聽來,從沒見過真實場面。
「那正好。」鳳求凰伸手,指尖輕溜過她圓潤的下巴。
這撫觸輕若羽毛拂過,卻令棠四草身子一顫,她微怔,望著他一副勝券在握地笑覷向逼近的兩人。
「你可要坐穩了,別動,好好看我——怎麼打這場!」
青衣翻飛,他急縱向前的身子捲起風,撫過她的頰畔。
一切就像曇花瞬間綻放般優雅,雖是一現,卻深刻地記在她腦海裡。
棠四草怔望著鳳求凰舉劍擋下二師兄劈來的大刀,刀劍相向時,發出的鏗鏘聲明明是那麼黥耳,她為何會覺得好聽呢?
在鳳求凰背後,棠四草乖乖聽他的話坐著不動,手裡還捧著逐漸變冷的湯麵,她直視那寬闊肩背,散發著可替人擋下刀光血影的安穩氣息,偶爾她會見到他微側的俊顏,自信笑容依舊。
什麼樣的人,舞刀弄劍還能如此俊秀出塵?
她一直以為江湖人都是粗野狂放,可這男子除卻一身瀟灑,還有無法隱藏的風雅之性。
簡直就和天仙一樣美哪……
這裡看得失魂,而鳳求凰則在人聲吆暍下與兩位師兄打得萬分精采。
見過招逾五十仍處於劣勢,兩名壯漢不禁咬牙切齒,就是攻不破鳳求凰的擋擊。
一刀逼至腰腹,鳳求凰立刻以劍擋住刀身,然後順著刀身向上砍向二師兄下顎,由於劍未出鞘故未見血,只見二師兄長聲哀號,粗壯的身子立即摔入方桌,砸壞幾張桌椅。
大師兄見他露出破綻,出劍欲傷他左臂,劍鋒銳芒閃過他的眼底,劍至之時他轉身閃過,出肘朝大師兄的頸後用力一撞——
砰!
正瞅著鳳求凰出神的棠四草被這突然壓到桌面上的人給嚇一跳,險些捧不住碗,心怦怦怦地跳得好用力。
「咦?你真聽話呢,果真沒跑。」鳳求凰不顧身下人掙扎,反手扭住大師兄粗臂,另一手則是優閒地支在人頭上撐著頰,笑覷著棠四草。
他的動作輕鬆,看似沒用什麼勁,可被壓在下頭的大師兄卻掙扎得滿臉通紅,甚是怪異。
「我也不知道往哪裡去啊……」棠四草上下瞅著兩人,一個從容不迫,一個則是凶狠地瞪著她。
她吞口唾沫,臉色慘白。
幹嘛用那種殺人眼光瞪她?她只是個局外人。
「你給我放開——唔!」
鳳求凰瞧見她肩膀顫動,圓圓大眼浮出水霧,他加重扭手力道,懶懶吐語:「別這麼大聲嚷嚷,人家小姑娘可禁不住嚇。」
「沒、沒關係,我沒事。」看壯漢臉孔扭曲,棠四草趕忙開口替他說話。
瞅著她蒼白臉色,鳳求凰略感心疼,沒空伸手捏捏她的臉好讓她打起精神,只好趁閒和她聊聊天。
「如何?打得精采嗎?」他笑露出一口白牙,打算魅惑她,讓她臉色再度染上討喜的嫣紅。
「很厲害。」這氣氛真的有點不對勁……棠四草僵笑著。
鳳求凰用下巴努了努,「你的面再不吃,可就要冷了。」
「呃?面?面怎麼——啊!我的面!」都快糊了!
瞧她對著面一臉哀戚,像是在懺悔什麼,鳳求凰愉快的正想放聲大笑,可靈敏耳力聽見後頭碎木移動的聲響,鳳眸微瞇,掃向一旁。
「小短腿。」
「有……」唉,她不叫小短腿,她叫棠四草啦。
「刀劍雖然不長眼,可你放心,絕對不會動到你一根寒毛,安心吃你的面順便看戲排遣無聊。」
這話什麼意思?棠四草眨眨水眸,與他笑彎的眉眼相視。
「看仔細了,好戲上場!」
只見他拉起身下的人朝後甩,大師兄立刻與提刀準備趁人不備的二師兄撞成一團,兩名壯漢又合力壓爛了張桌子。
哄然大笑隨之響起,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喊打,麵攤被砸得幾乎全毀,怕遭殃的人全都閃到一邊,唯有棠四草那桌安然無恙——她還當真坐在那裡吃起面來。
「左邊——啊啊!不對,右手那裡——啊是是是!呼,真險真險……哇哇哇!又來了啦又來了啦!蘇嚕嚕嚕嚕……」
棠四草果真是安了一百二十個心,在這團混亂中愈看愈起勁,吃麵還不忘開口提醒他。
她喊得響,鳳求凰也像是承蒙她鼓勵,打得更來勁。
這日中午,市集裡喧嘩聲不斷,鳳求凰拳法虎虎生風,棠四草驚呼聲連連,而可憐的麵攤老闆則是抱著嵌著鏢劍的圓柱,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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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四草這幾日上工都心不在焉,嘴角總是掛著癡笑,喊她,她才會回神,若是放著她不管又會繼續神遊。
「小四草,你端菜端去哪啊?」王燦和哥兒們聊天聊得開心,卻見她端著菜盤直往廳中紅柱走去。
「啊?啥——啊痛痛痛!」
被人喊回神,可雙腳並未停下,棠四草的頭當即撞上紅柱,光聽那砰的一聲,王燦他們不禁皺起眉頭,嘖嘖幾聲,似是感同身受的痛。
棠四草疼得淚水都冒出來,轉身朝王燦等人走去。
「小四草,你最近挺容易走神的。」王燦瞅著她道。
把菜放到桌上,棠四草揉著發疼的腫包,憨笑的搖搖頭,隨即離開去忙自個兒的事。
大伙目光全放在她身上,看她進進出出、來來回回沒幾趟,那雙黑眸又開始渙散,嘴角又開始揚起,然後,又撞上紅柱。
老天!她一天內要撞出幾個包才甘心?還是最近小四草迷上少林鐵頭功,想試試自己的腦袋有多硬?
眾人觀察片刻,開書鋪的老先生摸著山羊鬍,首先發表結論,「是不是染上風寒了?」
「染上風寒哪會傻呼呼的笑?」朱榮瞠大眼,不接受這套說法。
「我說哪……」小愣於夾菜入嘴咀嚼,口齒不清道:「小四草平時就這樣呆呆傻傻的不是嗎?我們想太多了啦。」
「非也,小四草平時傻,可還沒傻到拿自己的頭去練功。」許老翁搖頭道。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
大伙沉吟不語,皺眉苦思,自始至終都嗑著瓜子專注打量棠四草的王燦陡然開口——
「莫非是有對象了?」
「咦?!」
這話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眾人速速回頭,瞪著王燦。
見大夥一副不敢置信的蠢相,王燦撇唇,吐出瓜子殼。「這麼明顯你們會看不出來?從前捏小四草的臉、擰她下巴,她僅是笑,任由著我們玩,可最近她會臉紅呢。」肯定是想到什麼。
「你怎麼猜的?」小愣子還是不相信。
「簡單,因為被我調戲的良家婦女,個個都是那張懷春笑臉。」
啊,都差點忘了,王燦是家喻戶曉的小白臉嘛,那他說得應該是准了。
朱榮見他一臉輕鬆,轉頭張望了下,警戒地壓低音量,「王燦,這話不要在世熊面前說。」
「什麼話不能在我面前說?」
「還問?世熊那麼疼小四草,若是讓他知道小四草心裡有對象,那他千方百計留著養的乾女兒不就要跑了?」
「小四草有對象?!」
「嘖,這話不是你——咦?王燦,你練什麼怪術,不用開口也能說話?」朱榮這時才發現坐在對面的王燦嗑著瓜子,聳聳肩不說話,其他人則是瞪眼瞧著他身後。
朱榮不解,隨著大伙目光扭頭向後望,這一瞧嚇得他魂魄差點出竅,趙世熊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背後。
「世世世世世世世……」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