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點水會舒服些。」接過楊梓齊遞來的水杯,他直接將杯子湊近她紅唇。
她下意識啜飲兩口。
「好點沒,華薇?」楊梓齊在一旁著急的問。
「好多了,我沒事。」暈眩稍霽,她細聲回應上司的關心。
「說昏就昏,真會被你嚇死!幸虧玄愷及時抱住你,沒讓你撞到頭。不過你認識玄愷嗎?我並未向你提過他的名字,怎麼你知道他姓仲?」
這突然的一問,令由恍惚心神清醒過來,正慌急著挪離仲玄愷懷抱的華薇身子一陣輕顫,險些又跌靠回他懷裡。
「我……他──」她該怎麼說?說他們四年前曾是男女朋友,可是她殘忍的說她不愛他,甩了他?為什麼他不開口,只一個勁用教她無措慌亂的眼神凝視她?他希望她如何解釋兩人的關係?
「玄愷,你們認識?」察覺她似乎有難言之隱,楊梓齊好奇的轉問另一位當事人。
垂眼飲盡她喝剩的開水,他搖搖頭,「我不記得自己認識一位叫華薇的人,你知道我出過車禍,有些事沒記憶。」
「你出過車禍?!」華薇驚呼,忘了追究他方纔的大膽舉動。
「你是說,兩年前那場車禍造成你局部失憶?!」
兩人的驚問相繼落下,仲玄愷擱下水杯,視線鎖住華薇,伸手撥開左額黑髮,露出一道約四公分長的疤痕,輕描淡述,「這道傷疤是最好的證明,我被車撞時是恰巧到香港的齊哥送我到醫院的。」
「你怎麼沒說有這個後遺症?」當時他在醫院休養許久,他一直以為他復元良好,豈知會留下失憶的後遺症。
「這沒什麼好說,我失去的是到香港之前的記憶,反正我爸媽都不在了,台灣也沒啥親人,應該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人,局部失憶對我並沒差。」
聞言,極力隱忍下伸手觸碰他傷痕的華薇,心底閃過一抹揪痛。是她傷他太深,以致他唯獨忘記在台灣的記憶,忘了她?
「華設計師,我們認識嗎?」低沉渾厚又有磁性的嗓音響起,他邃黑如潭的深眸裡映著蓄著及肩半長髮的纖麗容顏。
華薇輕咬微顫的紅唇,力持鎮定的回答,「我們曾見過,你是我……學弟的同學,因為你外貌出眾,我對你仍有印象。」
她明白這是很蹩腳的理由,可既然他已不記得她,如此淡化他們的過去或許對兩人都好。
「是嗎?」
她心跳心虛的漏跳半拍,敏感的覺得他質問的語氣變得緊繃,看她的眼神亦清冷幾分,令她無來由的心慌,只想逃,「老闆,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我們還沒談正事。」仲玄愷出聲止住她起身欲走的腳步。
她不得不回身看他,「你指的是什麼事?」
「當然是有關你手上那些設計案的事,玄愷要幫你處理設計案,你得先告訴他案子的先後順序及客戶的要求,他才好著手幫你。」楊梓齊插話。
「不必,那些案子我可以自己負責。」
「逞強要看時候,你剛剛差點昏迷過去。」仲玄愷站起身,面無表情的提醒。
「我沒有逞強,剛才是因為──」因為他突然出現,她震撼莫名,情緒千回百折的衝擊下她險些暈厥,可這要她如何坦白?她只能微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找話搪塞,」我很感謝老闆請你來的好意,也謝謝你撥空專程由香港返台,但自己的工作自己負責,不敢勞煩你費心。」
「你這麼講未免見外,除去上司與下屬的關係,我一向拿你當妹妹看,因此麻煩玄愷回台幫忙身體微恙的你,既然你們以前就認識,就大方讓他處理你手上的案子,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係,她不知道該以何種心情面對他呀!「仲先生香港的工作很忙不是嗎?」
「再忙也是我的事。」
「嗄?」她因為他的回答愣住,他不是應該說他確實很忙,她既毋需他幫,他就馬上回香港才對?
「我不管你的決定如何,只管還齊哥當年的救命恩情。」他酷酷的表態。
「你的意思是……堅持留在台灣?」心顫的迎望他的眼,她有不好的預感。
「為了方便討論客戶的委託案,今晚我就住進你家。」
華薇驚愕的張大眼,他說什麼?
「齊哥,你沒意見吧?」無視她的傻愣樣,他自顧問向楊梓齊。
「這倒是個好方法,這樣一來華薇不必天天往公司跑,可以在家好好休息,你也可以工作得隨性自由點。」楊梓齊摩挲著下巴附和,很贊同他的提議。
「我反對!」唯獨華薇抗議。
「玄愷是香港亨達建設開發集團的執行長,你總不能叫他天天到我們設計坊報到吧,那樣多委屈他。」
「請他回去、謝絕他的幫忙才是最不委屈他的做法。」
「你已經結婚了?」仲玄愷忽問,微瞇的眼底掠過一縷異樣眸光。
「哪有。」你呢?她差點就這麼回問出口。
豈料他又迸出一句,「難道你家裡藏了情夫?」
「你胡說什麼!」她仰起小臉嬌斥。他才養了情婦哩!
楊梓齊呵笑出聲,「我想我懂玄愷的意思,他是指,你既然未婚也未和男友同居,他住你家就不至於造成不便。」說實話,他也沒想到玄愷會冒出情夫如此犀利的字眼。
「怎麼會方便?就算他是老闆的朋友,我也認識他,但再怎麼說他都是男的。」他忘了她,因此能像陌生人那樣對她,可是她辦不到呀!
挑眉,仲玄愷若有所思的看著她,煞有介事的道:」要我去變性,你等下輩子也不可能。」
話落,她霎時傻眼,楊梓齊則爆笑出聲。
兩人意外重逢的第一回合對峙,華薇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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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推托的參加完上司款待仲玄愷的接風宴,華薇無奈的帶他回自己的公寓住處,直至打開門她仍在煩惱,該如何與即將和她同處一個屋簷下的失憶前男友相處,反觀仲玄愷倒瀟灑自如的走進屋裡。
坪數適中的屋內採用白色、米白與淡咖啡色相互配合的低彩度色調裝潢,營造出舒適寧靜的空間感,加上簡單大方的傢俱擺設,整體風格相當柔美高雅。
一如女主人給人的感覺。
「這裡的設計想必全出自你的手吧。」他打量屋內的視線轉而定向那張無措的小臉,她穿著剪裁大方的粉紫色高領毛衣搭黑長褲,清雅之餘更透著一股都會女性的內斂專業。
「唔,嗯。」他突然出聲,華薇很難不緊張。
「滿適合你的。」
「這是讚美嗎?」話一出口,她直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這麼問搞不好讓他以為她很希望得到他的讚美,像害怕聽見他說出任何批評的字句,又像想緩和心裡的緊張,她轉身輕喊,」提拉米蘇。」
仲玄愷疑惑的隨她的目光望去,看見一道銀白色的影子隨著一聲貓叫聲後由牆角跳至她腳邊,她溫柔的將它抱進懷裡。
「提拉米蘇?這只肥貓?」蹙眉指著在她胸前撒嬌輕蹭的胖貓,他敢打賭這隻貓肯定是公的!
「什麼肥貓?」華薇回皺眉頭給他看。肥字很難聽ㄟ!
他兀自嫌棄,「你幹麼不叫它肉丸。」怎麼有貓可以圓成這樣。
「你別胡亂替提拉米蘇取別名!」她難以恭維的瞪他,提拉米蘇很好聽呀。
「你最好叫它收斂點,不然小心被我當球踢。」瞇眼睨向在她懷裡對他張牙舞爪的胖貓咪,仲玄愷很滿意的瞧見它恍如聽懂他的威脅一樣,乖乖收起爪子。
美眸裡添入錯愕,「你居然威脅我的貓?!」
「我討厭貓。」尤其是賴在她懷裡這只特別礙他的眼。「如果你不想自己的手扭傷,無法提筆畫設計稿,奉勸你以後別隨便抱它。提拉米蘇,下去,否則你就改名叫大肉丸!」
彷彿有靈性般,提拉米蘇教他氣勢凜然的一喝,順從的跳離主人的懷抱,窩到沙發上去。
見狀,華薇錯愕的眼張得更大。她記得他明明很喜歡小動物,而且幾時聽說有人因為抱貓扭傷手的。
「你想說什麼?」他從容等候她的指教。
華薇險些就衝口而出「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句話。以前的他陽光爽朗,雖然愛捉弄她,可是人很隨和,今日再見,舉手投足猶尊貴優雅,渾身亦增添歲月洗禮後的成熟魅力,然而卻也變得霸道狂狷,嘴巴更是有點壞,這樣的他,她實在無法應付自如。
「你比我小三歲,這裡是我家。」過往的一切不宜再提,她僅能這麼給他暗示。
「的確如此,但那又如何?」
「請你客氣點,入境隨俗些。」是他逼她將話挑明的。
「我是很客氣,沒有踢你的貓,也入境隨俗的勉強喊它提拉米蘇了不是?」兩手環胸,靠倚沙發椅背,仲玄愷回得理直氣壯又恣意瀟灑,未給她反駁的機會便岔開話題,「客房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