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繼續講電話,走回窗前往樓下望去,不一會,果然就見毛毛跑進他視線裡。
它衝到庭院旁的草叢邊撒尿,接著就不改狗性的邊嗅著地,邊朝牠好奇的方位移動。
在他看來,目標正是站在庭院中央,地掃一半正停下來休息的那名僕傭。
毛毛是他養了十二年的英國古代牧羊犬,已經算是只老狗了,它個性活潑而忠誠,雖然是屬於大型犬,卻是性情溫馴的犬類。所以當毛毛靠向那名僕傭時,他一點也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直到對方突然放聲尖叫,整個人猶如撞邪般的在庭院裡又跑又叫的,他才驚覺情況不對。
他匆匆掛斷電話,跑下樓衝到庭院時,正好看見那個女人跳進噴水池內,然後手腳並用,像隻猴子般的攀上噴水池中間的雕像。
老實說,那畫面看起來還真的是有點好笑,但將心比心,如果那個怕狗又被狗追到無處可躲的人是他的話,他肯定笑不出來。
所以,他把毛毛趕回屋子裡,再把無辜受難的女人從噴水池中央的雕像上抱下來。
身為毛毛的主人,儘管受到驚嚇的是家裡的僕傭,他還是覺得很抱歉,也打算為她的腳傷負責到底。
可他再怎麼想,也想不到這個像隻猴子攀上噴水池雕像的女人,壓根就不是家裡請來的僕傭,而是近幾個月來,父親極力想要說服他迎娶的關子吟,那位據說秀外慧中、溫柔賢淑的結婚對象。
哈哈哈,想到這霍延差點忍不住想放聲大笑。
早知道是她,他剛才就應該用V8把一切都攝影下來,然後再拿給父親看,看父親還有沒有辦法再繼續睜眼說瞎話,說她氣質高雅了,哈哈……
不過話說回來,有部份父親倒是說得挺實在的,那就是她的確長得甜美而有自信,並且活力充沛,和他印象中那些稍有家世或外型就矯揉造作的女人差很多。
畢竟有哪個女人在經歷過剛剛那場混亂,還能毫不彆扭的在擦掉眼淚之後,就和他侃侃而談?光是這一點就夠讓他對她產生不少好感。
他討厭扭捏做作的女人,特別是又愛演哭戲的那一種。
這個關子吟不錯,尤其在他看過她的腳踝腫得跟饅頭一樣大之後。
「先用冰袋敷著,我已經打過電話,醫生待會就來了。」他將冰袋輕壓在她腫脹的腳踝上。
冰袋壓上腳踝的瞬間,關子吟眉頭緊蹙,微縮了下腳。
「很痛嗎?」他抬眼問道。
「還好。」她強顏歡笑的對他扯了一抹微笑。
「妳可以告訴我為什麼要見王子殿下了。」他坐到沙發上開口詢問,一方面繼續剛才進屋前未完的話題,一方面轉移她對痛的注意力。
「我有話想跟他說。」
「什麼話?」
「內容有點私人,我不方便說。」
「妳不覺得這回答就像沒回答一樣嗎?這樣我是沒辦法帶妳去見少爺的,畢竟如果妳稍有惡意,心懷不軌…… 」
「喂!我的樣子有像壞人嗎?」她忍不住吹鬍子瞪眼睛的朝他抗議。
她生動的表情讓霍延覺得還挺可愛的,忍不住又逗了她幾句,「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防人之心不可無。」
她瞪他。「以你的學識在這裡當下人,會不會太大材小用了?」
「謝謝妳的讚美。」他微笑。
「我是在諷刺你,不是在讚美你。」用力的瞪他。
霍延差點就要笑出來了,他勉強忍住。
「你若不對我說實話,我沒辦法幫妳。」他如此表示。
「我可以給你錢。」她祭出銀彈攻勢。
「我不收賄賂。」他剛正不阿的拒絕。
「不懂得把握發財的機會,你會一輩子都在這裡當下人。」
「我不缺錢。」因為他的錢已經多到十輩子都花不完了。
「真是死腦筋。」關子吟惱怒的罵道,一頓後,卻又忍不住皺眉說:「不過我得承認我還挺欣賞你堅定不移的個性。真討厭。」
「謝謝妳的讚美。」
「我沒有在讚美你,我在厭惡我自己,幹麼去欣賞一個說不通的死腦筋。真討厭。」她不爽的瞪眼道。
霍延再也忍不住的輕笑出聲,那充滿磁性的低啞笑聲,讓關子吟的心臟突然像被什麼撞到一樣,猛震了下。
她看著他,突然發現一件她之前一直都沒注意到的事,那就是他長得還真帥!
高挺的鼻樑、深邃的眼眸,雙眼在笑起來時還熠熠生輝,充滿迷人的風采。除此之外,他還有著修長結實的身材和見義勇為、扶傾濟弱的助人之心,這樣內外兼具的男人,可不是隨處都可以見著的。
「你叫什麼名字?結婚沒?有沒有女朋友?」一股突如其來的衝動讓她脫口問道。
他挑高眉頭。
「如果後面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沒有的話,我毛遂自薦嫁給你當老婆,你覺得怎麼樣?」目不轉睛的她興匆匆的看著他表示。
霍延有些傻眼,壓根沒想到她會冒出這麼驚人的話來。
「關小姐,妳是在開玩笑嗎?我只是個下人。」他看著她說,懷疑她該不會早知道他真實的身份,之前的所作所為全都是在裝瘋賣傻。
「下人又怎樣,還不都是人。」關子吟倏地瞪他一眼,有些不高興他的妄自菲薄。
霍延遏制不住的輕揚了下嘴角,喜歡她這個論點。但問題是——
「妳並不認識我。」他說。
「以前的人憑媒妁之言就能結婚了,還不是不認識。而我們至少相處過也聊過天了,我對你的印象還滿好的,相信你對我的印象也不會太壞才對,我覺得這就夠了。」
「妳讓我有種無言以對的感覺。」
「怎麼會?你只要說『好,我願意』就行了。」她覬覦的盯著他說。
霍延失笑的搖了搖頭。「妳甚至連我叫什麼名字都不知道……」
「你可以現在告訴我。」她迫不及待的插口道。
「我覺得妳好像很想結婚。」他若有所思的看著她。
「才怪,我根本就不想好嗎!我只是迫於無奈……」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她猛然吐了口大氣,「算了,我老實告訴你好了,如果你不願意娶我的話,我可能會被迫嫁給你殘廢的主人。」
雖然她的樣子看起來是挺勇敢的,但她畢竟也才二十五歲,想到接下來的生活都得伴著一個殘廢的夫婿,她再怎麼勇敢也還是會害怕呀。
而且重點是,如果這位少爺是個殘而不廢的人的話,她還可以接受,偏偏聽說他毀容、殘廢之後就性情大變了,這樣男人,用膝蓋想也知道無藥可救,除非有奇跡出現。
「殘廢的主人?」霍延錯愕的看著她。
「你家主人—— 不管是老的還是少的,都把新聞封鎖得很好,沒讓任何一張霍氏成員的照片流露在外,車禍意外前還是後都一樣。所以,可以麻煩你告訴我,王子殿下現在的情況到底有多糟?是腳殘還是手殘,還是更嚴重到半身不遂的地步?他臉部的傷,難道嚴重到不能利用整形手術來復元嗎?霍家有得不是錢嗎?」
霍延張口結舌的看著她,完全無言以對。
殘廢?
腳殘、手殘,還半身不遂?
這一切錯誤訊息,到底是哪個混蛋跟她說的呀?
「你似乎很驚訝,既然消息都封鎖了,為什麼我還會知道對不對?」
沒等他回答,她又逕自的往下說。
「這是你們家老爺親口跟我爸說的,兒子因為車禍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哪裡還會有女人想嫁給他?於是為了替兒子找新娘,他就恩威並施的逼我爸嫁女兒。我今天來這裡,就是為了找那殘廢少爺理論的。」她義憤填膺的說。
答案揭曉,原來那個混蛋就是他父親。
霍延忍不住閉上眼睛,卻在這時聽見起居室的門被打開來的聲音。他急忙睜開眼睛,不過仍不及管家嬌姨的嘴快。
「少爺,原來你在這兒。」她大聲說道。
關子吟從嬌姨出現揭穿他根本就是她一直想要見一面的那個王子殿下之後,就一直瞪著他看,瞪得他的身體都快要燒出兩個洞來。
醫生在看過她腳傷,替她打過針、上過藥,吩咐過所有該注意事項後離開了。
嬌姨也在他的示意下,帶著一臉隱藏不住的好奇點頭離開了。
門被輕輕地關了起來。
起居室終於又回到先前只有他們倆單獨相處的情況。
霍延看著她緩緩地開口道:「妳可以暢所欲言了。」
「你到底是誰?下人還是少爺?」關子吟瞪著他問。
「我是霍延。」
她瞪著他,安靜了下。
「哪個霍一弓?嚴肅的嚴、鹽巴的鹽,還是岩石的巖?」她問。
「延長、延續的延。」
她繼續瞪著他,又安靜了下。
「殘廢和毀容是怎麼一回事?」她質問他。
「事實上,這件事我也是在今天聽妳說了之後才知道的,我比妳更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一臉認真的凝視著她說。
「所以連車禍的事也是子虛烏有?你們真有這麼大的能力,可以左右世界上半數以上的報章媒體報假新聞?」她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