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思緒亂了。
這真是難得,面對一個陌生人,她竟然會有慌亂的念頭,而且還不止一次。
男孩帶著她坐進全遊樂園最龐大卻最無刺激性可言的摩天輪裡,兩人面對面而坐,她低垂著頭,掩飾自己紛亂的思緒還有臉上的靦腆。
他遞了個咬過一口的麵包過來,她稍微擰起眉,沒有伸手去接,後來他還是看穿了她的矜持,硬是將麵包撕下一半分給她吃。
她接過那半個麵包,小口小口地吃著,肉鬆在嘴裡散發出來的香味,到了二十年後她都還記得,那個麵包不是特別好吃,但是卻很特別。
那是她第一次接過別人好心給她的東西,是個剛剛相識的男孩給的半個再普通不過的肉鬆麵包。
它明明是鹹的,可是吃起來卻像甜的。
那個晚上,在摩天輪裡,她看到了流星,那個時候,她想起了公園裡那個小女孩說過的話——幸福摩天輪的出現是很神秘的,但是搭上的人一定會知道。
她想,她可以明白這是怎麼樣的感受了,因為,這就是她所能感受到最真實的幸福摩天輪。她偷偷地在心里許了個願,希望父母親身體健康,平安到老。
韓芙晴就這樣抱著一絲絲的希望,誠心地許下心願。
後來,她的願望實現了,那個幸福摩天輪真的實現了她的願望,她父親體內的腫瘤不過是一般的纖維性腫瘤,對身體沒有什麼特別的影響。
從她九歲之後,她的父母親便沒有什麼病痛,直到現在,她已經二十九歲了,雙親的身體還是相當健壯。
她總是常不經意地想起那個男孩,她感謝他,是他讓她搭上幸福摩天輪,是他讓她願望成真。
二十年了,她從來沒有去找過他,也沒有夢見過他,一直到昨天晚上的那場夢,那個男孩來到她的夢裡,提醒她,他們的約定還在。
她沒有忘,她捨不得忘,畢竟那是她第一次感覺到心動,她又怎麼忘得了?
韓芙晴站在浴室的淋浴間裡,熱水嘩啦嘩啦淋在她身上。看著自己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她想起了昨晚的貝語錫。
他蠻橫的奪取她的身子,連她的思想也不放過,雖然她不停告誡自己絕對不可以為他淪陷,可是一切好像來不及了。
中午時分醒來,只有她一個人躺在他的雙人床上,看著身邊空無一人,她的心
微微地歎息。
怎麼辦,才多久不見,她竟然開始想念起他了。
韓芙晴坐在床沿,拿著一條大毛巾擦拭著濕發。
現在這個時間,他應該是在公司裡吧?沒有她在身邊幫他處理那些瑣碎的事,他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最後,韓芙晴還是束起長髮,換上牛仔褲、黑色U領棉質上衣,拿起行李袋中的錢包,搭車前往公司。
公司的上層是貝語錫專用的辦公室,而她是他個人的專屬秘書,至於分行的經理們約一個星期回公司一次,向貝語錫報告銀行的狀況。
所有開會的資料和文件都是由她處理,負責把會議紀錄完整備份存檔,並把各分行呈上的報告先看過一遍,抓出重點,省去貝語錫的時間。
每天固定會待在董事長辦公室的,就只有她跟貝語錫兩人,所以她也不用太擔心自己的衣著過度隨便,再說她已經辭職了,即使是還沒經過批准的那種。
在職場上來說,她自認已經做到無懈可擊了。
可是,感情上呢?她對這門功課還是一知半解,對方甚至沒給她時間找足資料就強迫她得交出報告來,唉……
輸入密碼後,電梯才能按下二十七樓的按鍵。這個設計是貝語錫提出的,他向來很懂得保護自己。
抵達二十七樓,電梯門才一開,韓芙晴隨即看到貝語錫碩長的身軀立在門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就跟平常一樣。
「下午臨時有個會議要進行,你先去準備好。南區分行的經理今天會過來,你順便把他們的營運狀況調出來讓我看看。」貝語錫拿著杯子走向茶水間,甚至沒有多看她一眼。
如果她奢望想從他眼裡看到一絲多餘的溫存,那麼她注定是要失望了。
韓芙晴低聲笑了,還好,還好她很有自知之明,所以不至於貪心地想要求更多。
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她打開電腦,全神貫注地開始處理他所交代的事,甚至連
他是何時走回辦公室都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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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語錫一直沒合過眼。
他擁她在懷中,注視著她,直到不得不離去為止。
從早上九點踏進辦公室開始,他腦子裡盤旋的全是她的倩影,她不堪疲憊地求饒,還有無助地呻吟,甚至她睡夢中不安穩的神情,他總忍不住細細回味。
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竟然在辦公時間想起了他那冷靜的小秘書。
只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有什麼好值得他眷戀的?
貝語錫攏起了濃眉,沒有發現自己用了「眷戀」這個詞語,這個一向讓他嗤之以鼻的用詞。
早上原本有個會議要開,可是他取消了。
多可怕,他這個工作狂竟然把會議取消,那些屬下大概開始懷疑他是不是生重病了。
昨天當他得知消息,知道韓芙晴人正準備搭機離開,他便火速前往機場,就為了將她攔住,其實他也不明白為何總是要將她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他以為那只不過是佔有慾作祟。
可是,當他野蠻地在她身上烙下屬於自己的痕跡時,他清楚的明白,這不會只是單純的佔有,他想要的不會只是這樣而已。
她身體上的臣服,已經不能夠滿足他了。
該死的,這是怎麼一回事,他竟然讓一個小小的女人亂了心扉。
他原本只是想馴服她,只不過想讓她清楚他的勢力有多強,可是,當他也臣服在她柔軟的身體裡時,他覺得這一切好像就要被顛覆了。
被馴服的人真是她嗎?
正當貝語錫心煩意亂的時候,電梯突然停在董事長專屬的樓層。
能到這裡來的除了他,也只有韓芙晴了。
電梯門一開的時候,他便緊緊鎖住她柔順的臉龐,就像平常一般,她總是沒有太多的情緒,就好像幾個小時前她依偎在他懷裡也只不過是一場夢,只是假象而已。
貝語錫有股衝動,想要上前狠狠地掐住她,只是最後還是用冷漠掩蓋了一切。他向來很有智慧,為了她已經破例,接下來他不容許自己再度混亂。
他走進茶水間,為自己泡了杯黑咖啡,當他走回辦公室的時候,她仍舊專注在電腦前,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放在他身上。
砰的一聲,他用力甩上了門,她卻仍舊不聞不問,甚至呼吸也還是那樣穩定,絲毫沒有受他影響。
貝語錫站在玻璃牆前,抿緊雙唇看著韓芙晴專注的神情,有一瞬間,他希望自己就是那部電腦,能夠得到她全部的注意。
他對於任何事向來勢在必得,唯獨這個女人,總是讓他看不清,摸不透,他恨透這種飄浮不定的感覺,面對不能掌控的意外,他毫無頭緒可言。
究竟該怎麼做才能讓她完全屬於他,心甘情願地奉獻出所有?
這場追逐戰愈來愈激烈,他有預感,這一切將不會照著他的計畫走,尤其是她,這個未知數,永遠不會乖乖地任他安排。
嘗了口手中的黑咖啡,驀地,貝語錫皺起雙眉。
這杯咖啡淡而無味,他已經習慣了韓芙晴所沖泡的咖啡。
原本憂愁的臉慢慢舒緩,他好像有點明白了。
這只不過是習慣而已,呵呵,一個壞習慣罷了。
他不必想得太多,也毋需擔憂什麼,這無關什麼情愛,也無關什麼內心的禁地,只不過是凡人都會有的習慣罷了。
貝語錫慢慢地安下心來,對於這場遊戲,他仍舊勢在必得。
最後勝利的還是他。
第六章
因為即將多了個女人,所以貝語錫的住處也多了些變化。
他居住的單位正好在他母親住處的樓上兩層,同樣格局的屋子,原本也是三房兩廳,但因為他向來獨居,所以將其中兩間房的隔牆打掉,變成一大間臥室兼書房,另一間則為儲藏室,專門擺放他過多的書籍還有極少穿的衣物和鞋類。
他在房內多添置了張白色的梳妝台,還有同色系的典雅衣櫃,為他原本稍嫌暗沉的房間多添了些柔和的色彩。
此刻韓芙晴正坐在床沿,而貝語錫坐在梳妝椅上,拿著透明滋潤的唇彩,為她乾澀的朱唇上了層保護膜。
最後,他拿起了暗紅色的胭脂,仔細地點在她的雙頰上,接著,他滿意地微笑了。
在韓芙晴看來,他的笑容暗藏太多玄機,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冷嗎?」他取過一條灰色格紋的名牌披肩為她披上,並別上珍珠胸針,好讓披肩不會滑落。
接著,他拿起梳妝台上的絲絨盒,取出一枚名設計師獨家設計的白金交錯著玫瑰金的雙環戒,戴上她光潔纖細的無名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