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這個年紀小她幾歲的女孩表情逗趣,白雪忍不住笑。
「還需要加點什麼嗎?沒有我去忙嘍!」
女服務生走了後,白雪望向舞台,女歌手仍在唱──
女人若沒人愛多可悲,
就算是有人聽我的歌會流淚,
我還是真的期待有人追,
何必在乎我是誰……
──林憶蓮〈不必在乎我是誰〉
被歌詞觸動的寂寥在心底發酵,白雪突然很想喝點──刺激性的飲料。她招手對服務生說:「可以幫我介紹酒精濃度比較低的調酒嗎?」
「沒問題。」
酒送上後藍司洛才姍姍回坐。「對不起,我這麼晚才回來。」他坐下就把手機住桌子上丟,表情不怎麼開心。
「怎麼了?」白雪注意到他的異樣,關心地探問。
「剛公司接到電話,總公司的創意總監下下禮拜要來台灣參觀,打算包『荷塘』辦歡迎會。」他抓抓頭,將一頭本就不怎麼整齊的頭髮搔得更亂。
「有case進來應該高興,你反而不開心?」
「有什麼好高興,」他嘟嘴抱怨。「我討厭參加宴會,即使是在我餐廳舉辦也一樣。」
他現在表情好可愛,好像小孩。她忍不住摸摸他的頭髮。
藍司洛皺皺鼻,奇怪,怎麼在她鼻息裡聞到一點酒精氣味?「妳喝酒?」
「嗯。」她笑著將喝了一半的調酒移到他面前。「這酒裡頭有加牛奶,很好喝,你要不要喝一點?」
「不行,我得開車。」但他仍端起酒杯嗅了下。「酒精濃度高不高?妳可不要喝醉了。」
她眨了下眼睛。「萬一我喝醉,你會不理我嗎?」
「什麼傻話!」藍司洛將酒放回她面前。「我是怕妳身體不舒服,妳酒量又不好。」
這麼關心她?她拿起湯匙舀了一口冰。「我很好奇,你跟你前女友在一起,也都是這麼體貼、溫柔、噓寒問暖?」
「體貼自己喜歡的女人有什麼不對?」他反問。
「沒什麼不對。」白雪答得飛快,可是表情就是不開心。
喝了酒,教向來壓抑不愛展露真性情的她自制力異常鬆垮,也只有在這時候,她比較願意誠實地面對自己。一想到藍司洛的溫柔,那個Susanna全都享受過,而且還知道那麼多他年輕時代的事,她就覺得不爽,非常。
白雪沒發覺自己竟然嫉妒起Susanna──這意味什麼?答案已經很清楚,只是她還沒發現罷了。
「妳表情不對。」藍司洛撥開她劉海直視她眼。
白雪也不問他吃不吃冰,逕自舀了口塞進他嘴巴。
「我在想你說你喜歡我的事。」她突然想聊這話題。「為什麼你可以這麼肯定,而我,卻一直弄不清楚──」
這話題超切合藍司洛心意,他老早就想搞清楚這原因──他一笑,從襯衫口袋掏出小筆記本跟紙。
「既然連妳本人也不清楚,那我們來做個分析吧。」
她看著他在紙上寫下「討厭」兩字。「妳討厭我嗎?看著我的時候,會覺得不愉快、彆扭、不想再看到我?」
她舔舔湯匙上的冰淇淋認真思考,全然不知此刻她表情動作多麼誘人。「不愉快不會,也不會不想再見你,彆扭就有那麼一點……」
藍司洛呆住了似地瞪著她忽隱忽現的粉紅舌尖。
「你不是要做分析?」她一推他手催促。「繼續啊。」
他猛地將視線拉回,邊抓頭邊責備自己不夠鎮定──他怎麼可以一見小雪的舌頭就開始興奮,不可以這樣!
「是害羞還是彆扭?」他勉強將注意力拉回手邊筆記本。
「比較像害羞。」她難得坦率。
「為什麼害羞?」他在筆記本上添了幾個圈圈。「是我看妳的眼神太熱烈?還是我舉動太熱情?還是妳一看見我……就是忍不住會臉紅?」
這問題花了她比較久時間,白雪過了好一陣才答了一句。「三個都有。」
他心底一陣雀躍,答案越來越導向他渴望的方向。「所以妳意思是,在我太熱烈、太熱情看妳、對妳,同時妳一見我就會忍不住臉紅的情況下,妳還是希望我常出現?」
「……對。」這個結論她真的沒辦法否認。
「那我知道了。」藍司洛大功告成地將小筆記本收起。
「什麼?」
「注意聽了。」他將臉湊近,一個字一個字加重語氣。「妳、喜、歡、我。」
幾個字在腦中組合成形後,白雪倏地往後一彈。「怎麼會?」
「不然妳告訴我,一個女人看見一個男人會害羞,但又不討厭他看她的眼神,不討厭跟他說話──甚至還隱約期待他常常出現,這不叫喜歡叫什麼?」
哪有!她本想這麼說,只是腦子不知怎麼回事,竟然想起她每天早上收到白玫瑰時的喜悅心情。討厭!她表情微惱地將臉別開,找不到借口否認,只好頻頻喝酒裝忙。
咕嚕最後一口,矮杯見底。「我累了。」她將杯子放下,身體朝沙發椅背一靠,這角度剛好可以看見台上的女歌手。
女歌手正唱著一首粵語歌,調子似曾相識白雪卻記不得誰曾唱過,但她聲音裡的渴盼仍舊教她心房一陣悸動。
「妳還好吧?」藍司洛摸摸她臉頰,一臉關心。
她要他注意台上女歌手。「她長得很漂亮,對不對?」
進PUB到現在,藍司洛頭一回將目光移開白雪臉龐。他回頭匆匆瞄了女歌手一眼,聳肩。「會嗎?我覺得妳比她漂亮多了。」
他黑眼睛閃閃發亮,即使在燈光不太明亮的PUB裡,依舊能清楚看見他眸裡的情意。
白雪心裡好甜,好甜,整個人就像氣球一樣,快樂地像快飛上天去──她柔柔一笑,撐起身子偎進他懷裡。
她想他說得沒錯,她閉上眼嗅著藍司洛身上氣味,八成,她是喜歡上他了。
「來吧,我送妳回家休息。」藍司洛在她額上吻了一記,攙扶她站起。
第7章
白雪被藍司洛安置在放倒的副駕駛座上,帶著幾分酒意的她隔著長睫觀看他側臉,心情極好地哼了段旋律。
「聽過嗎?」她張眼瞅著他問。
他很認真思索。「沒有。」林憶蓮走紅時藍司洛還在英國,自然對她沒什麼印象。
「剛在Hanabi聽見的,有一段時間的歌。」她繼續哼。「我剛聽到時真的好驚訝,我竟然被一首超過十年的歌說中心事──」
他猛地轉頭看她。「我要聽,唱給我聽。」
「不要。」她昂起下巴搖頭。「想知道就自己去找。」
「妳意思是只要我聽了歌,我就可以知道妳在想什麼?」
「或許。」她還是一樣頑皮,不肯正面作答。
瞧她一臉得意,藍司洛忍不住輕擰她鼻頭。「妳呦,什麼都不說光要我猜,至少也再哼一次曲調。」
才不!她淘氣吐舌。
藍司洛歎氣,但表情非常開心。
車子駛進廈門街,遠遠可見她白色Panda車影,藍司洛在公寓附近找了個停車位停下。小小震動驚醒白雪,一見周圍熟悉景物,她掙扎坐起。
「先別動。」他拍拍她,繞過車子打開她旁邊車門。「來吧。」
她瞪著他手問:「做什麼?」
「抱妳上樓。」他一臉理所當然。
拜託,她又不是沒腳走路。「我自己可以……」白雪手攙住車框坐起,但兩隻腳才剛下地,頭便覺得暈眩。「噢……」
「妳看吧。」藍司洛穩穩將她抱起,帥氣地將車門關好鎖上。「這一棟沒錯吧,門鑰匙?」
「我開。」白雪自包包裡拿出鑰匙,一邊看著他問:「我住七樓,你真的確定你能一路抱我上去?」雖說她人不胖,但個子較高,秤秤也有五十二公斤。
「打個賭?」他自信一笑。「如果我可以安然無恙把妳抱上七樓,妳就給我一個晚安吻?」
白雪皺了下臉。「如果你不小心把我摔著了?」
「妳要什麼隨妳開口。」
這麼有把握?!「好啊。」白雪點頭。賭就賭,誰怕誰。
五分鐘後,藍司洛平安將白雪抱上七樓。
「好厲害……」看他表情只比剛才喘了些,白雪一臉佩服。
藍司洛將她放下。「我大學曾是網球社的種子球員,練過好幾年腿力腰力,我的教練一心想帶我進溫布頓打公開賽,但後來我一看賽程決定放棄,我還是比較喜歡畫畫跟設計東西。」
原來他還是學校的風雲人物──知道這點,白雪忍不住又嫉妒起Susanna。當時他網球得勝,她定會很開心地抱著他跟他一道慶祝吧!
「打賭我贏了,該妳了。」他點點自己臉頰湊近。
白雪一瞟隔壁鄰居大門。她住的公寓一層樓兩戶人家,雖然乍看沒什麼動靜,但誰能保證鄰居會不會突然開門出來!
「不行在這。」她想了一下決定讓藍司洛進門。
她對他的控制力有信心,只要自己不胡亂誘惑他的話──想起前次對他做了什麼,白雪忍不住臉紅。
「進來吧。」她藉著開門動作掩飾燙紅的臉頰。「要脫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