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兒不告而別的這三天……不,該說她只有告知卻沒有詢問他就離開了,這叫他心痛的行為,把他君子劍的好脾氣都磨掉了,所以現在也不介意有人想試試他的怒火。
「柳夫人已經說是你了,你還狡辯!」湛清堯收斂一點語氣。這叫歐陽不棄的人身手不簡單。
「柳夫人?你確定我認識?」勾起唇角,歐陽不棄笑不達眼底。
應該是柳倩兒的病治好了,拿玉笛去找湛清堯,這人才從柳家人口中得知墨兒跟著他。
可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墨兒想見他又要避著他?又為何這西晁將軍要這樣探查墨兒的下落?兩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我很清楚你跟清墨的關係,你不要跟我裝蒜!」這人也太難對付了,他的氣勢竟嚇不了他?!
「既然你知道我跟墨兒的關係,要問我未婚妻的去向,應該更尊重我才是。」他特意強調「未婚妻」一詞。
他不知道墨兒是為了什麼而離開,也許是氣他跟語盈師妹聊太久,但不管是什麼,他說過的承諾都不會變——她是他唯一的妻。
所以他不管會不會得罪師父,仍執意宣佈喜訊,也不管她去哪,暗自決定等壽宴一結束,他都要找到她把事情說清楚。
「那你又知道我跟清墨的關係?」湛清堯不屑的冷哼一聲,「如果你不知道,就表示清墨還沒認同你,你不必得意。」
他臉色倏地一變,「現在是你跟我問人,最好客氣一點,也最好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西晁將軍湛清堯?你跟墨兒是什麼關係?」
「好,為了找清墨,我忍。」湛清堯惡狠狠瞪著他許久,「我是湛清堯沒錯,找清墨有急事,但這事還有我跟清墨的關係,要等她親口跟我承認你的身份我才能說。」
事關生死,他就是性格再衝動也不能隨便說出口。
「我愛墨兒。」
「你……」無預警的這句話撼動了湛清堯,雖是簡短的四個字,卻讓他聽出一個男人的心。
「我愛她,不會做傷害她的事,你可以信任我。」想起客棧裡跟墨兒的對話,歐陽不棄立刻問:「這事跟皇家有關是吧?」
湛清堯一怔,「你知道多少?」
「就這麼多,我甚至不知道你跟她的關係。」歎了口氣,他拿對方的話嘲諷自己,想想,若對方真是情敵,至少墨兒願意對湛清堯吐露過去,光這一點,他就輸了。
瞇著眼想了會,湛清堯才說:「我可以信任你,清墨的事不只是跟皇家有關,還跟皇上有關,但詳細的事情我不說,我猜想清墨寧願自己跟你說。」
「好,那我也可以信任你。」從內襟抽出信,歐陽不棄將信件攤平,「這是墨兒留下的信,她說有急事暫回師門,你知道無雙老人的落腳處嗎?」
這事本來是打算壽宴結束,他再多找幾人問問,原先他還很擔心行蹤不定的無雙老人不好找,又聽說其落腳處都很隱蔽,怕要花不少時間找墨兒。
現在,這湛清堯應該是對墨兒極為熟悉的人,雖有不甘,但透過對方,也許能更快找到她。
湛清堯看了信件一會,眉頭蹙得死緊,「你確認過這是清墨的筆跡了?」
「確定。」墨兒曾幫表妹寫過藥方,他不會認錯字。
「她是親自跟你告辭的嗎?」湛清堯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歐陽不棄臉色轉沉,「不是。」
「我覺得這封信有些奇怪,實在太不像清墨的作風,如果是她的話……」
如果是她?歐陽不棄一驚,從對方手中抽回信件,來回確認。
他怎麼沒想到照墨兒的性子,如果要離開……「如果她要走,非得搞得轟轟烈烈不可,不可能這般默默離去。」
在樹林裡想點火烤他、在妓院下春藥毒他,後來幾次在柳家莊,她想走的時候看似靜悄悄,實則都會留些「驚喜」給他。
如果她真的是因為生氣他跟師妹曖昧,想必也會鬧得全師門雞犬不寧才願意離開吧。
「糟!」驚呼一聲,他自責不已,「那肯定是墨兒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寫的,她是不是讓人擄走了?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她……」
「冷靜點。」湛清堯將信抽走,懊惱得從左看到右、由右往左念、上下顛倒著看。「若這真是清墨親筆寫的信,我相信她會留下線索。」
線索?歐陽不棄直盯著信件,站在湛清堯身側,才發現信件上的字句排列好像不太對勁。
「救我你師父天地下。」他念著每句的第一個字,訊息漸漸清晰,「救我、你師父、天地下!」
聞言,湛清堯也抬起頭,喃喃重複,「救我……是清墨叫你救她,你師父?難道說兇手是你師父?」
「……有可能。」他很清楚的確是這個意思,就算是自己的師父,他也不能原諒!只是……他該上哪裡找她呢?「天地下……天地下是什麼意思?什麼在天地下……」
片刻,兩人異口同聲——
「地窖!」
「地窖!」
但湛清堯多了一絲驚恐,「糟糕,千萬別是地窖……不不不,應該是,慘了,得快點把清墨找回來!」
這回換歐陽不棄較為冷靜的發問:「怎麼了?」
「先走先走,快告訴我無相門的地窖有幾個?」湛清堯馬上拉著他往外走。
歐陽不棄心中升起不安,因為他的神色太奇怪,「你到底怎麼——」
忽地,一名蒙面人擋住他們的去路,也打斷他的話,「想知道辣手毒仙的下落就跟我來。」沒有給他們思考的機會,蒙面人逕自往後園走。
歐陽不棄跟湛清堯連忙跟上對方,其實從聲音、背影,歐陽不棄已認出蒙面人是誰,但仍佯裝未識其人,安靜地跟在他身後。
習藝十餘年,他從不知流瀑後的假山還有條秘道,拾階而下長約三里,潮濕而漆黑,伸手不見五指,若非微亮火光照明,完全看不見前方的路。
驀地,黑衣人一停,左右察看片刻,左手一伸按下凸起的石塊,一道石門笨重地移向右側,佷重的霉味迎面而來。
「她就在裡面。」
他們連忙要踏進,卻被黑衣人擋住,「等等,我有兩個條件,一,只有他能進去。」他伸手指了指歐陽不棄。
「二呢?」歐陽不棄不疾不徐的問。看來,這次的事的確是針對他。
「二我進去才能跟你說。」
歐陽不棄回頭看湛清堯,眼中的意思很明白。要兩人硬闖嗎?
「你進去,我相信你的能力,但若你們太久沒回來,我會進去找你們。」湛清堯懂他的意思,但硬闖就會耗時間,他們沒有時間了!「你快進去,清墨怕黑。」
「怕黑?」
「對,怕到……撐不了多久,怕到她寧願一了百了……」
第九章
「墨兒,這張臉會為妳帶來禍端,讓娘幫妳好不好?」
「不……不要,痛痛……」
「為什麼不要?為什麼……妳要跟娘一樣嗎?要嗎?乖……讓娘幫妳。」
「啊——娘……痛……不、不要……救我,爹救我……」
「噓,安靜點,乖乖的……一會兒就沒事了、沒事了……」
「救我……爹,好暗……我怕!很痛,救我……爹……」
魯清墨從石床上驚醒,四周仍是伸手不見五指,她臉上舊的淚痕未乾,一雙大眼又盈滿水珠,飽滿的淚不斷往下落。
爬坐起身,她嚇得往身後的牆壁靠,當背部靠到冰冷的牆,她一驚,像是想起什麼,抬起手不斷捶身後身側的石壁。
「爹,救我……救我……爹……」她哭喊著,完全感受不到捶牆的力道有多大,也不知道握成拳的手血跡斑斑。
因為手讓鐵鏈縛住,她一敲打隨即傳來錚錚的聲響,伴隨驚惶的哭泣在黑暗的空間迴盪。
手沒感覺,但鼻子靈敏的聞到血腥味,魯清墨連忙將雙手抵在胸口,驚慌的呼叫,「爹,好多血!我要死了……爹,救我……我要死了……」
她像是醒了,又像是還在夢中,等哭到沒力又躺回床上,直到惡夢再次驚醒她,不間斷、重複一樣的動作跟哭喊。
一片黑暗的地穴滿是濕氣和潮味,尋常人待上一刻鐘就已經受不了,何況是一名女子,她哪禁得起地氣侵襲,三日三夜可是相當漫長的時間。
對,怕到……撐不了多久,怕到她寧願一了百了……
思及湛清堯所言,歐陽不棄立即點上油燈、加快腳步,終於來到地窖的內室。
他雙目迅速橫掃四周,幽暗的空間有桌有椅,還有一張鋪上生菇稻草的石床,傾倒的水壺乾裂了,沒有一滴水。
驀地,石床上的一道暗影拉住他視線,他惶然又不安地走上前,將油燈舉高,入目的身影令他驚駭萬分,痛得說不出話來。
她……怎麼了?
雙手縛於牆,鐵鏈繞過身,魯清墨平躺在石床上,雖睜著眼,但臉色極為蒼白,衣襟衣袖都是幹掉的血痕。
她受傷了嗎?還活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