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剛開始,大家還有點疑惑王爺口裡的「雅雅」是誰,他從不曾這樣叫過王妃啊,而且王妃已經被賜死了,他們要到哪裡找個「雅雅」來給王爺?
總管捏著八字鬍,滿臉的悶,望著失憶的王爺,有苦說不出。
王爺不僅性格脾氣大改,連行為都變得和以前截然不同,讓全部的人都不知如何招架。
他站在門前,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緩聲勸道:「王爺,咱們府裡真的沒有一位雅雅姑娘,要不我去招來畫師,您讓畫師畫一幅畫像,我們在京城裡到處——」是,他在睜眼說瞎話,可這會兒不說瞎話,難不成還真讓他去找來一個雅雅?師父說王爺傷了腦子,看來這傷得可真不小。
這頭已經應付不來王爺了,那頭側妃又來湊熱鬧,偏偏啞婆婆日前突然失蹤,不知去向,讓他少了幫忙出主意的人。看見自外頭進門的塗詩詩,總管眼皮連連跳好幾跳,忍不住滿面愁容,不是說,不准旁人進主屋的嗎?
塗詩詩拉起裙擺,一臉春風的走進屋裡,太好了,今兒個謹言不在,其他人不敢將她攔在屋外,說起那個奴才啊——火氣就蹭地燒上頭頂心,她搞不清自己的身份,竟敢把堂堂側妃給攔在屋外,也不想想,很快、很快她這個側妃就要變成正妃了。
說到這次事件,實在是有驚無險,還以為跟王爺進宮的自己肯定要遭罪,她在宮裡暗地後悔了好幾日,當初不應死磨歹磨,磨得王爺帶自己進宮的。
沒想到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情況大逆轉,自己非但沒事,皇上竟還賜死陸茵雅,這可是皇上御手親自替她解決了阻礙,眼下,王府裡除王爺外,還有誰比她大?
一想到壓在自己頭上的陸茵雅沒了,她連睡覺都忍不住想笑。
今天她刻意打扮了,穿著一身鮮艷的敦煌橘長衫,她攏了攏繡滿繁複花樣的裙擺袖口,滿意地順順頭髮,她的陪嫁丫頭當中,有兩名精於繡工,因此她的衣服比府裡任何人都精緻,往後得讓她們多趕製些衣裳,要當王妃的,可不能少了派頭。
總管上前一步想阻止,她怒眼一瞪,恨恨罵:「連你這老奴才也敢攔我?!」苦啊、苦啊,裡外不是人,這讓他怎麼辦才好,謹言姑娘,您就快回來吧!總管望向門外,期盼謹言的身影快快出現。
塗詩詩進門,逕自走向壢熙身邊,貼著他坐下,嬌聲嬌氣地勾起他的手。
「王爺,那個謹言吶,您可得好好教訓她,不過是個低賤的下人,竟敢擋在門口,不讓我進門呢。」從王爺回府到今兒個已經整整二十幾天,二十幾天裡她想過無數辦法想進來看看王爺,沒想到謹言攔在門口,誰也不准進入。
她瞄一眼滿地菜餚,微微蹙眉,聽說王爺傷了腦子,她可得把握時機,在王爺身上多下點工夫,否則等他腦子恢復,萬一皇上又賜個重臣之女,往後豈不又是一場好爭。
壢熙看一眼濃妝艷抹的塗詩詩,嫌惡地皺起眉頭,粉擦這麼厚,在走舞台秀啊?之前的龍壢熙眼睛肯定有毛病,她像楠楠?楠楠什麼時候會把自己的臉當成牆壁?塗成那樣,又不是要練靶。
「走開。」他皺鼻子,快被她身上的香氣給熏得頭暈。
「王爺,你怎麼啦,不喜歡詩詩了嗎?」她嘟起紅艷艷的雙唇,不依道。
「我幾時喜歡過你,走開!」他大手一甩,把她的手從袖上甩開。
「王爺——」說著,她捂起眼睛,嗚嗚咽咽哭出聲來。
做作!這時代的男人都吃這一套?他受不了地別開臉。
「總管,把她趕走,我被她弄得頭痛。」他半點情面都不留。
總管繞過滿地殘餚,走到詩詩身邊,小心翼翼說道:「側妃,王爺他——身子不好呢,是不是下回——」塗詩詩不敢對壢熙發作,只能狠狠向總管瞪去一眼。
怎地,王爺腦子不好使,謹言騎到她頭頂上、連小小的總管也想騎上來?
瞧瞧其他下人多乖覺,早就自動在稱呼上給她升了地位,左一口王妃、右一聲王妃,連那群她素日裡看不慣的小妾,也自動自發在她面前低頭,只有他們幾個老的、奸的,不曉得仗恃著什麼,還喊她側妃。
她一揮手,長長的袖子啪的打到總管臉上,迫得他不得不退後兩步。
塗詩詩走到壢熙身後,雙手一圍,圈住他的後腰,緊箍,撒嬌道:「王爺,您怎麼對詩詩那麼狠心吶,人家為了您的病,茶不思、飯不想,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呢。」他像觸電似地猛然拔開她的手,退去幾步,不是說古代女子多矜持,矜持個鬼咧,他死盯著塗詩詩,突然想起她上次羞辱另一名小妾的話,冷冷一笑,雙手負在身後,氣定神閒說道:「你是誰?你是出身大家閨秀還是青樓,就算是青樓妓女,進了我王府的門也該有所收斂,在人前竟這般肆無忌憚,難不成還當自己在青樓裡營生?l他左『句青樓』右『句妓女』辱得塗詩詩滿面通紅、氣惱不已。
王爺真是傷到腦子了?不但不記得她,而且講話口氣不同、神情不同,連疼她寵她的態度也大不相同,竟把她和倩倩扯在一塊兒,貶抑她的出身。
她不服氣,怒聲相抗。「王爺記錯了,真正出身青樓的是倩倩,不是詩詩,詩詩是御史大人塗建隆的掌上明珠,是皇上親頒聖旨、從正門迎進來的名門千金,和王爺那些從外頭娶進來的、上不了檯面的女子不同。」白癡,她還真以為他在計較她的出身背景?他真想翻白眼,罵兩聲蠢。
「那麼塗御史還真是好家教,教出來的閨女和青樓女子並無二異。」他冷聲嘲笑,這種沒腦女怎麼敢跟人家嫁進王府,若不是是雅雅心寬不計較,否則光是鬥,就能把她斗趴在地。
「王爺,您怎地這樣說話,您忘記,您是最疼詩詩的呀。」說著,她不怕死,整個人再度貼上來。
這回壢熙有了防備,身子一閃,「走開,除了雅雅,誰都不准進這扇門。」塗詩詩怔了怔,問:「王爺,王府裡哪來的雅雅,王爺指的不是陸茵雅吧?她已經死了、死透了,她膽大包天,膽敢下毒害皇上,這種醜聞,皇上已經想盡辦法替咱們王府掩蓋,王爺可別大聲嚷嚷。」壢熙怒不可遇,一轉頭,目光透著肅殺寒意望向塗詩詩,狠毒陰騖的眼光嚇得塗詩詩倒退三步。
他緩步向她走進,她看見他額間青筋暴怒,劍眉高揚,緊握的拳頭骨節間發出咯咯聲響。
雅雅已經死了?不可能,童女明明就說,龍壢熙動用宮裡所有隱衛救下雅雅,死的人是壢熙——「不會,雅雅沒死!」他嘴上說得斬釘截鐵,可卻又怕自己回來得太慢,漏掉中間過程。
「死了,汪公公親手賜死的,屍體早已送到化人場。」塗詩詩還在爭。「這種事作假不了,不然明兒個,詩詩同王爺進宮,讓皇上親口——」話說到一半,壢熙衝上前去,一把鎖住她的喉嚨。「閉嘴!」他忿然,因為塗詩詩結結實實地戳上他的隱憂。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總管,天啊——真要鬧出人命了,這可怎麼辦?
「王爺,放手呀,您別衝動——」他哪裡肯放手,反正他是王爺,王爺最大,在沒有民主意識的時代裡,弄死家裡幾個看不順眼的女人,半點罪都沒有,正好弄死她,替雅雅出口鳥氣。
眼看塗詩詩臉色漲紅,就要沒氣,總管連忙搶上來,一把抱住王爺的手臂。「王爺,求求您別火啊,側妃有過,卻過不及死吶。」他怒瞪總管,最終還是鬆了手。「去!去把謹言給我叫來。」他厲聲一吼,手跟著鬆開,而全身虛軟、沒了力氣的塗詩詩,就這麼跌坐在滿地殘羹上,連連嗆咳十數聲後,喘了過氣。她掩面放聲痛哭。
總管忙不迭衝出大門,未出大門三五步,就看見文師父和謹言連袂而來,太好了!終於回來了,他衝上前。
「文師父、謹言姑娘,你們快進去吧!王爺又鬧脾氣,剛剛差點兒錯手殺了側妃啊。」文俱翔和謹言互視一眼,謹言問:「王爺又鬧著要見王妃嗎?」
「是啊,側妃剛剛說了實話,說王妃已經讓皇上下旨賜死,王爺一個激動,就掐住側妃的頸子。」謹言皺眉,就要轉身往裡頭奔去,文俱翔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轉頭向總管說道:「你先進去,別讓塗詩詩繼續胡鬧,先讓人把她帶出去,我們馬上到。」
「是,文師父、謹言姑娘——你們可得快點啊。」總管快步往屋裡走,走到門口向外頭的侍衛招手。
文俱翔見總管和侍衛都進屋了,拉著謹言走遠幾步,低聲道:「告訴我實話,壢熙在溺水之前,有沒有命令你召宮裡的隱衛救下茵雅?」謹言聞言猛地一怔,垂頭,不言。